「皇后姊姊千般好,我當然曉得,千巧這一生要是有及得上她半分的地方,大概也就是我和她一樣身為女子這件事了。千巧不是什麼偉大的人,我的愛並不無私,我希望佔有的,並不只是名分而已,我要的……是丈夫的心,否則,要這王妃頭銜又有何用?假如你有可能愛我,只是一時放不下對姊姊的感情,那麼千巧等得,就算是一年、十年都等得,舉竟那還有個指望,可是……如果你不能愛我,那千巧只能在此請求王爺,求您……求您放了我!」
「千巧……」
「我很貪得無厭吧……」宮千巧仍在笑。「我這樣……是多麼惹人厭啊……您說是不是……王爺?」
瑞祥已然驚愕得無法言語。
不……或者該說,他從來不認為天底下有哪個女子會坦白承認自己對愛情並不大方,更沒有那種只要霸住了正室的位置,不管丈夫的心在不在自己身上都無所謂的想法……
有這種念頭的她,該說是天真,還是和他一樣的任情至性呢?
和他一樣?
瑞祥一震,使他驚訝的別無其他,而是他居然在宮千巧身上看見了和自己相同的地方……
「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了。」
瑞祥伸出手來,揭開她胸前衣襟,露出那片雪白胸脯。
他輕觸那胸上的血痕,手勁很輕、很輕,彷彿那撫觸所傳來的痛楚也能傳達至他的心臆……
「你為了我負上這樣的傷,你以為我仍會無動於衷?」
宮千巧笑了。
「王爺是在同情我嗎?」她輕輕地撥掉了他的手。「千巧不需要被憐憫的愛,只求您放過我。」
「我不放。」瑞祥反手抓住她的手腕。「我這一輩子都不放!說我無賴也好、說我專制也罷!這一輩子我都不會讓你從我身邊離開!」
「你……」
「你要去西北?很好,那我就陪你去,不過前提是你得先回皇城養傷,還有,你如果不在三個月內把身上掉的肉長回來,就別想踏出王府一步!」
宮千巧定定地看著眼前人那堅定中帶著熱切的眼神,原本枯槁如灰的心,頃刻間竟然不受控制的狂跳了起來!
為什麼會這樣呢?明明……明明連最不應該說的話都說出來了,為何……為何他沒有掉頭離去呢?為什麼他不責備她的癡心妄想呢?只要讓她死了心,他這輩子就無須再應付她的喜怒哀樂了不是嗎?
要怎樣才能不再迷惘?她好困惑……
瑞祥彷彿察覺了她的動搖與猶豫,而唯一能釋除她疑惑的舉措,只有一個。
他伸出雙手,將她輕輕地擁入了懷中,讓她去感覺,他身上的溫暖與熱度……
「千巧……」瑞祥在她的耳邊低語著。「我會用盡一切的力量讓你明白……」
「明白……明白什麼?」
「我對你的感情。」
瑞祥對上了她的雙眼,這一回眼神是無比的清朗與堅定,千巧不及反應,外頭忽地傳來敲門聲。
「稟王爺,小的有要事稟報,是關於香雲姑娘……」
瑞祥聞言,神色一凜,然而面向千巧時,又轉變得十分柔和。
「你先休息一下吧,我去去就回。」
不待她答話,他起身欲走,千巧連忙撐起身子。
「王爺!」
瑞祥回過頭來,看她一臉欲言又止。「怎麼了?」
千巧看著他。「請您……寬容處置,畢竟……畢竟她也對您……」
「都這樣子了,還顧著替她求情。」瑞祥歎了口氣。「我該笑你傻,還是為你的善良感到高興?」
「我……」千巧還想說些什麼,卻感覺到瑞祥的大掌輕輕在她頰上拍了拍。
「睡吧,我一會兒就回來看你。」說完這句話後,這回瑞祥是真的離開房間了,只留下千巧怔怔地撫著剛才被他碰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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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客亭。
「他還是趕上了?」
郊外,香雲背著一個小包袱立在亭外,聽著收買來的人所打探得來的情報,臉上神色陰鬱難明。
「香雲姑娘,既然您要小的做的事情,小的都做到了,那……」
「拿去吧。」一個元寶飛擲過來,落在那人的身前,那人一見香雲如此大手筆,忍不住喜得眉開眼笑。
「謝謝香雲姑娘!日後要是有事,別忘了再吩咐小人啊!」
「行了行了,你去吧。」香雲揮了揮手,不欲多談。
那人千恩萬謝的離去了,只留下香雲一個人。
而彷彿確定了週遭再也沒有其他人之後的那一剎那,她兩行清淚徐徐落下。
「不公平……不公平……」
「不公平些什麼?」
一個熟悉的男聲自她身後響起,香雲愕然回頭,一看竟怔了。
來人正是瑞祥。
「你是怎麼……」話還沒問完,她已然理會,要不是方纔那探子收了兩頭禮,瑞祥豈會曉得她又折了回來?
唰地一聲一道精光閃過,一把長劍架在香雲的頸項上頭,瑞祥冷凝著眼看著她。
「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
香雲聞言竟然笑了。
「香雲自知王爺斷難姑容,也沒想要辯解什麼,當初我的命是被您所救,如今您要收回,香雲亦是無話可說,王爺請動手吧!」
「好一個無話可說。」瑞祥怒視著她。「你把人心當成可隨你操縱的木偶嗎?難道你以為,沒了宮千巧,本王就會移愛於你?」
「哈……哈哈哈哈……」香雲忽爾仰頭大笑起來,笑得淚花四濺。「移愛於我?原先我是抱著一絲這樣的奢望,不過在求你不要回頭,你卻仍然執意回去的時候,我的心就已經死了。既然你不能愛我,那我只好讓你恨我了。」
瑞祥一怔。「恨?」
「不錯,就是恨。」
如果感情有先來後到,那麼宮千巧就絕不會是個贏家,為了爭那口氣,她所輸掉的不僅僅是愛情而已,還輸掉了人格,用盡一切心機,安排人在半路埋伏,也是因為她再也不怕被瑞祥所恨,原先她還有些愧疚,然而在瑞祥又一次的拒絕她之後,她的心就整個涼掉了……
愛也好、恨也好,哪樣不是銘心刻骨、一生一世都消除不掉的記憶?
如果不能得到他的愛,那麼就用另一種方式讓他對她永誌難忘吧!
「王爺恨我嗎?」她突然往前走了一步,讓自己的脖子更加靠近鋒利的劍尖。「那就殺了我。」
瑞祥卻反而將劍移開了。
「你走吧。」
香雲愣了愣。「走?你叫我走?」
瑞祥一面收劍回鞘,一面說道:「我不想再看見你,也不願意再想起曾經有過你這麼一號人物,所以你走得越遠越好,遠離皇城、遠離英親王府,塵世之中,從此兩兩相忘。」
「不……你不能這樣……王爺……瑞祥……你不能這樣對我,這麼殘忍、這麼無情……」
「饒過一個意圖謀害英親王妃的不法之徒,相信世人對本王有情無情與否,自有公道。」瑞祥冷冷地說道。「永別了,告辭。」
語畢,他一個轉身,朝著來時路飄然而去。
望著他那高大的背影,情知他說的「永別」就真的是永別的涵義之後,香雲終於崩潰地跌坐到地面上,掩面失聲痛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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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西北總督府內堂。
一個屬下拿著急報匆匆地走了進來,對著正吃著糕點的宮任安稟報。「稟大人,方才外頭來了一封急報。」
「急報?」宮任安手一鬆,糕點掉到了桌上,為了掩飾失態,他連忙假裝咳了雨聲。「快快快,拿來給我看看。」
「是。」那屬下慌忙呈上,宮任安接過來一瞧,只見信封上頭並非一般急報模式,不禁心下犯疑。
「有沒有搞錯啊你?如果是急報,信封上頭會插羽毛不是嗎?」
「稟大人,屬下確實從送信的差官那裡聽來,是急報沒錯啊……」
「是這樣嗎?」宮任安皺起了眉頭。「信是從哪裡發出的,查清楚了沒有?」
「稟大人,信是從南都那裡寄過來的。」
「南都?」不是皇城?這下宮任安疑慮更深了。「好了好了,我要看信,你先下去吧。」
「是。」見那屬下退下之後,宮任安連忙啟信來看。
就在這個時候,宮夫人從外頭走了進來,發現丈夫正在看信,於是問了一句。「怎麼了,老爺,皇上有什麼示下嗎?」
「……」
「老爺?」宮夫人看著丈夫一瞬不瞬的盯著信看,不禁擔心了起來。「老爺,您別不說話啊,是不是事情很嚴重?您這樣教人好擔心啊!」正當她想進一步問個清楚的時候,宮任安卻突然撇下信,抓住了她。
「快!快……」
「啊?什麼?瞧您這樣,是不是頭疼?還是胸悶?」宮夫人扶住他急問道。「要不要先坐下來休息一下?」
「不,我沒事!我是……我是太高興啦!」
宮夫人這下可搞不清楚了,急報多半是國家發生戰事或者是哪裡出現了災荒,哪有看完會高興的道理?仔細思索,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宮任安受到的刺激太大,一時間腦袋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