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好啦!等妳結婚那天,我們就是妳的攝影師,千萬不能找別人喔!」
「你們要收多少錢?可不可以打折?」可卿開玩笑地問:心中卻想著真會有那天嗎?
小翁和阿毅同時搖頭,小翁還提高了音量強調道:「當然是免費的!組長妳教我們那麼多東西,當做學費還給妳都不夠咧!」
「算你們還有一點良心。」她對他們比出大拇指,名師出高徒,學的不只有功夫還有義氣。
收拾好傢伙,阿毅和小翁背起厚重行囊告別。「那我們先回公司了,組長,中秋節快樂!明天不用上班,不要又跑錯了。」這位女組長熱心又勤奮,只是迷糊了點,常會做些讓他們大笑的事。
可卿對他們做個鬼臉。
「哪壺不開提哪壺啊?別趁著月圓變成狼人了!」
當晚,高愛荷約了方可卿,兩個女人邊吃泰國料理、邊聊生活種種。
「我說小卿卿啊∼∼明天妳會去赴約嗎?」愛荷問得直截了當,兩人多年交情不用拐彎抹角。
可卿咬了口蝦餅,故作開朗。「嗯,反正也沒別的約會,就當去看看風景嘍!」
愛荷早知會聽到這答案,她也不打算勸什麼了,只能由衷佩服好友的決心,如果換作是她,要等一個男人一年,又不知對方下落,只怕會相思成災、理智爆炸。
「了不起!不怕物換星移、時空變遷、人心難測,妳真是個勇敢的奇女子。」
「好說、好說。」可卿雙手托著下巴,若有所思。「其實這一年來,我也喜歡上了安靜的感覺,談了太多次戀愛,應該休養生息一下。」
「休養生息夠了,就該重出江湖了吧?」愛荷曖昧笑道,她就不信可卿會做修女,那股天生的熱情奔放,壓抑太久會爆胎的。
「如果有我的戰場、我的角色,我絕對是當仁不讓。」可卿也不否認,她準備好了迎接下一次戀愛,或者該說找回上一次戀愛。
「我敬妳!」愛荷端起椰奶,慷慨激昂。「愛情萬歲!」
「萬歲萬歲萬萬歲∼∼」
兩個女人的笑聲引來不少注目,只有她們才能瞭解,笑聲中帶著怎樣的祝福和期盼。
吃完飯,臨走前,愛荷拿出一個大紙袋。「拿去,中秋月餅。」
「我一個人吃什麼月餅?」可卿一呆,她好幾年沒買月餅了,那麼大一盒,放久了也不好,不適合單身女子。
「明天以後,妳就不是一個人了,我是這麼相信的,可別讓我失望。」
「遵命!」她明白這是好友的心意,月餅盒上還貼了一張紙條,寫著「月圓人團圓」,但願真能實現,命運之神應該會恩准她日夜的祈禱吧……
鏡子裡,方可卿再次審視自己,她穿著當初殷柏升買給她的銀白色旗袍,他應該一眼就能認出她吧?她的髮型跟一年前不太一樣,留長了,也燙鬈了,為此她還綰了個髮髻,別上玫瑰花髮飾,讓自己看起來亮麗又醒目,要是他再看不到她,那可真是瞎了眼。
「出發吧!」她對自己說,又抱了愛貓一下,像個戰士出征,只能前進沒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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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一○一大樓
來到售票口,可卿買了一張票,搭乘快速電梯,不到一分鐘就到達觀景台。
時逢中秋節,很多人都攜家帶眷來參觀,對比之下,她一個人就顯得孤孤單單、格格不入。
不要緊的,她對自己說,很快的他就會出現了,然後他們會試探性的說幾句話,然後他會擁住她、她會吻上他,到時就看他們的好戲上場吧!
時針滴答前進,她可以感覺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所有少女純情的想法都湧上來,彷彿回到十七歲初次的約會,忐忑又期待。
過了兩個小時、三個小時……不知不覺,夜幕低垂,觀景台即將關閉,殷柏升仍然沒有出現,而她仍是孤單單的。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是他太忙了?還是忘了?或是記得卻不願赴約?
遊客們紛紛走向電梯,一批接著一批離開,可卿不能再停留了,跟著下樓,走到大門口,卻不知該上哪兒去?該找朋友出來狂歡?還是回家面對月餅和貓兒?
世界若是這麼大,為何她找不到一個真正的家?世界若是這麼小,為何她的傷心膨脹到無處躲?
忽然,有隻手將面紙遞到她面前--
「小姐,妳還好吧?」
「我沒事,謝謝。」可卿這才發現,原來臉上已有淚滴。可惡,她整整一年沒哭了,為何會在此刻打破紀錄?她沒興趣演獨角戲,就算要哭也要有對手啊!
那是一位白髮若雪的老先生,他灰髮的妻子則挽著他的手,兩人都面露關懷地看著她,似乎不太明白,像她這樣漂亮的年輕女子,為何在中秋佳節孤獨一人,化了妝的臉上還掛滿淚珠?
「需不需要我們幫忙?」那位老先生又問。
「我真的沒事。」可卿擦去淚痕,強作平靜,她不願讓這對善心夫妻擔憂。
「時間不早了,路上要小心。」那位老太太溫柔叮嚀。
「我會的,謝謝。」望著那對老夫妻的身影,她更想哭了,她最渴望的不就是此情此景嗎?只要挽著心愛的人的手,緩緩地、堅定地走完這人生路,不管沿途風景是好是壞,那就是幸福。
走出大門,可卿發覺夜色好美、燈光迷濛,因為小雨落下了,或許小雨來得正是時候,可以證明她臉上滑落的不是淚水而是雨水。
來到路口,一如往常,剛好綠燈轉成了紅燈,所有行人都通過馬路了,只剩她還在這一頭,癡癡地等,傻傻地盼。
雨水浸透的不只是衣服和身體,更椎心刺骨地打進她靈魂深處,就在這一刻,有個聲音自遠方傳來,對她呼喚--
「可卿!可卿!」
誰在喊她?可卿試著左右張望,迷離視線中卻不見人影,原來,就在她前方十幾公尺的地方,就在街頭的另一邊,站著她一直在等的那個人。
「抱歉,我遲到了!再給我兩分鐘,不,一分鐘就夠了!」殷柏升拚命朝她揮手,吸引她的注意。
真的是他!真的就在那兒,他們真的即將重逢了!
她抹去臉上濕意,以全身力量大吼:「混蛋∼∼你憑什麼遲到?你是豬頭啊!」
他可知道,她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前來赴約?怎麼忍心讓她等得希望粉碎,怎麼忍心讓她淚如泉湧?這太殘忍、太不應該了!
他雙手做出喇叭狀,隔街對她解釋:「對不起!牧場上有頭母牛難產,我從昨天晚上忙到今天下午,又搭飛機又搭計程車,可是天候不佳班機延誤,而且台北塞車太嚴重了!」
Cow!母牛重要還是她重要?她誰不去愛幹麼偏偏愛上獸醫?這次是母牛,下次會不會是唐老鴨、米菲兔或凱蒂貓?
「我管你的!我才不是在等你,我要回家去。」她雙手插腰,恨不得飛踢他兩腳,讓他也嘗嘗她所受的百般煎熬。
「千萬不要,再等我一下!」柏升看紅燈還剩二十秒,等時間一到,他就要飛奔向前,抱著她親吻,跪著向她道歉,還有求婚!
「我不等了!」等等等,她受夠了等待,那幸福究竟來或不來?
綠燈亮了,他像匹狼奔跑而出,這是她所見過最美的畫面,比任何大師的攝影作品都要動人,她忍不住張開雙手,她要立即感受到他,證明他是真實的,不是夢境。
忽然,一台重型機車疾駛而過,眼看就要撞上殷柏升,這讓她的血液幾乎凍結。
不!這齣電影不該是這種劇情,倒楣鬼可以找上她,卻不該害了他,「金玉盟」裡面發生車禍的是女主角,她寧可由她來承擔呀!
嘰嘎--
機車騎士想要煞車、想要閃躲,車輪發出痛苦哀嚎。
只見柏升轉了個身,像跳鞍馬似的,一躍跳過機車後座,繼續往可卿奔跑而去,他眼中只看得到她,其他都不重要,誰也別想擋了他的路。
一跑到她面前,他立即將她緊擁入懷。唯恐她隨時掉頭走人,他趕緊連聲道歉:「對不起,我遲到了,妳要我怎麼補償都可以,就是不要不理我。」
她出神望著他,心跳幾乎要爆炸,顫抖著伸出手,撫過他曬黑的肌膚,還不能相信一切已安然無恙。「你沒事?你還好好的?」
「我好得不得了,雖然台北的空氣很糟、交通很亂,可是我跟妳在一起!」他心中喜悅無法形容,只能不斷在她臉上親吻,才能表達萬分之一的快樂。
空氣是冷的,雨水是冰的,然而他的吻是熱燙的,終於她有反應了,張開雙唇迎接他,反覆的吻、深刻的吻、纏綿的吻,要證明他活生生、好端端地在這裡,就在她碰得到的時空裡,不是回憶也不是期盼,而是真實、是當下。
熱吻之餘,她可沒忘了要抱怨他。「你非要這樣折磨我不可?先讓我等到放棄希望了,再讓我嚇到魂都快飛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