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餐廳,賀紹威來到停在路邊的車旁,開啟駕駛座另一側的門,「上車。」
「有什麼事這裡談就行,沒必要上車。」郭芳瑜拒絕,只為了不願與他處在封閉的空間裡,那會令人窒息,尤其他獨特的男性氣息縈繞在鼻際,她強忍的悸動極有可能潰決,這個險不能冒。
「我不認為這裡適合談事情,當然如果妳覺得我們吵架的畫面給別人欣賞無妨,我倒是不介意。」賀紹威聳肩,把難題丟給她。
「你──」郭芳瑜氣結的瞪他。
「如何?」他口氣雖漫不經心,卻很有把握她會點頭答應。
果不其然,處於不利處境的郭芳瑜唯有認命的份,氣悶的坐入恭候她大駕的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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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一路駛到郭芳瑜家,一停下來,她立刻開門要衝出去,探得她行徑的賀紹威扣住她的手腕。
「別想跑!跑了這次談不成,還有下次,看妳喜歡拖到什。時候,我隨時奉陪。」
甩開他的手,郭芳瑜睨著他,「你明明就不想見到我,幹嘛還這樣苦苦相逼,對你有什麼好處?」
「好處就是我想見妳。」
此話一出,郭芳瑜猶如見到鬼魅般驚恐的瞪著他。
「你真的是撞壞腦子了,我不想跟頭腦不清楚的人講話,麻煩你快去看醫生,治好了再說。」說完,她匆促的打開車門衝出去。
賀紹威同樣動作迅速的來到車的另一側,堵住她的去路。
「不管我現在腦袋清不清楚,今晚我要跟妳做個了斷。」
「了斷什麼?我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談完再說。」
賀紹威抓住她的肩膀,硬帶她上樓,進屋,坐在沙發上相視不語。
沉默幾秒後,郭芳瑜按捺不住的低吼,「有事快說!不要折磨我了,你應該記得我上次說過,跟你相處會讓我窒息。」
「妳說過的每句話都烙印在我的腦海。」
「請你自重,快點說你今天來找我的目的?」郭芳瑜厲聲道。
她嚴重懷疑他腦袋撞壞的程度非常驚人,不僅做出與他之前相反的舉動,還口口聲聲對她表示好感,縱使他另有所圖,但在碰到幾次釘子後,應該曉得她與賀家已經保持距離,何必又來找她?
「還記得我們剛見面時的情形嗎?」刻意漠視她的敵意,賀紹威的視線遠遠落在遙遠的某一點,似在回憶過往的點點滴滴。
「那畫面很難忘記吧!有個風流男人要跟女朋友分手,還得假藉別人之手,我還沒看過如此沒有擔當的男人。」卻是她摯愛忘懷不了的男人。
因此有時她憎恨自己,為何放不開對他的感情?明知今生絕無可能,她依然傻得沉淪在其中,掙脫不了。
「不容否認我在愛情路上是一團糟,糟到回想起來都冷不住打顫,有種自己在作夢的感覺,但我要講的不是那天,而是高中時爺爺帶妳回來的那一天。」
她渾身被泥土沾染,邋遢的跟著爺爺出現在門口,眼露恐懼的盯著儘是陌生人的他們,那時她彷若被遺棄的小狗,可憐兮兮的眼眸,觸動他心頭某個敏感的角落。
但年少無知,他不懂得這代表的意思,只會戲弄她,藉以緩和那莫名其妙的感受,然而事後,他又感到後悔萬分,但礙於自尊,道歉從不輕易說出口,便一直維持著她跑他追的怪異情形。
現在想想,他可笑的行為不過是為了表達對她的情意,卻老是在「男生愛女生羞羞臉」的小朋友會有的顧忌下搞砸。
如今想起,不免覺得自己是個長不大、幼稚的男孩。
「你……」郭芳瑜仍狐疑的瞅睇他,「想起之前的事了?」
「對,拜那場撞擊之賜,但深究起來是因為妳。」
「賀先生,拜託你行行好,不要把罪算在我頭上,我沒那麼偉大,嚴格說起來,我才是那個受不了你的冷嘲熱諷該去撞消防栓洩恨的人。」她不以為然的諷刺。
「妳誤會我的意思了,其實從我出院後就一直要找機會跟妳解釋,但一再被妳拒絕,我明白是我太過分,妳不接受道歉是理所當然,只是我不想讓情況老是維持這樣,才會硬著頭皮威脅妳,只希望妳能好好聽我把話說完。」
他低聲下氣到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若說恢復記憶,無疑也是個大問號,畢竟他失憶前對她也好不到哪裡去。
但他都表現出誠意,她再不聽他說完,便太不近人情,而且重要的是能一次解決,避免日後他再來煩她。
「好吧,既然你執意,那我就聽你說,說完趕快離開。」
見她終於不再抗拒,賀紹威趕緊把握時機,將他被女人背叛導致車禍,醒來後潛意識作祟,才會造成性格大變,遊戲人間,女朋友一個換過一個,不給任何女人承諾,就怕再次痛徹心扉。
直到遇見「她」,那深切的熟悉感,撼動他遺忘的那塊領域,他時常夜不成眠,只為了想起腦海中那個哭得揪痛他的心的女孩……
「然後呢?你希望我有什麼反應?」雖然在聽的過程中,郭芳瑜訝異又疑惑,但結束後卻只是淡漠的低語,似乎沒因他的說法,改變拒他於千里之外的態度。
「體諒我懷疑妳接近賀家的目的。」
「然後呢?」郭芳瑜又重申。
「原諒我講那些難聽傷人的話。」她的冷淡顯然不是賀紹威預期會有的反應。
「然後呢?」
「回來當我的助理,或者以妳的能力,當設計師也行。」
主動邀約已是他表達最大誠意的做法,但似乎引不起郭芳瑜的興致,她仍興趣缺缺的答腔。「太遲了,我已經找到工作了。」
「若我強人所難呢?」賀紹威失望的凝睇面不改色的她。
「不可能,你能把握自己的疑心病不會再發作?」
坦白說,她已在他訴說自己的遭遇時,原諒了他,有因才有果,如果他對愛情的不信任是來自前任女友的背叛,他當然會盡能力保護親人及自己不受到類似的欺騙。
不過原諒他,並不代表她有再次接受他的勇氣,儘管他已很明顯的透露對她的愛意,她卻忘懷不了他那些猶如尖銳的針刺在飽滿的氣球上的譏諷,縱使他非有意,她仍膽戰心驚。
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境。
「我……」賀紹威語塞。
「很難吧?在你對女人的恐懼未徹底消失前,縱使你又遇到愛情,也無法百分之百的相信對方,因為你潛藏在心裡的莫大隱憂是個非常嚴重的致命傷,像顆未爆彈,隨時有可能會炸傷別人。」郭芳瑜苦笑的訴說事實。
「對不起!」向來口若懸河的他,一時間居然找不到話說。
「跟我說抱歉沒有用,你應該要對自己負責,當你能夠坦然面對那件事時,才是你真正走出來,帶著一顆真心去談下段感情的時候,否則誰都無法救你。」
「被妳這樣一說,我的確太自私了,以為得到妳的見諒,獲得妳的感情,就能解救我的愛情。」賀紹威嘲弄不成熟的想法。
「所以你不能只要求別人救你,你要想辦法救你自己。」
「我會好好思考妳的話,我先走了。」
盯著他落寞的背影,郭芳瑜忍不住說出心聲,「我不做你的助理,但我可以做你的朋友。」
聞言,賀紹威頓時轉身,驚訝不已,「妳……」
「朋友。」郭芳瑜大方的伸出友誼之手。
「謝謝。」賀紹威感動的握住,結果雖不如他所料,至少現階段是個好的開始,這樣已經不錯了。
「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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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不舉,而是不再為了任何人而舉,所以大家不必擔心我的「性生活」,從今天開始,各位記者朋友們也將不會有機會報導我的風流事……
這段話是賀紹威在接受記者來電訪問時的回答,隔日刊在報紙的娛樂新聞頭版,也像在乘機宣佈他將徹底終結流連溫柔鄉的惡息。
當然最高興的莫過於賀正武,這個用盡心機欲讓他改邪歸正,卻比不上一場猛烈撞擊就達到目的的賀家大老爺。
另外還有帶著興味眸光,欣賞這篇有趣報導的賀紹洋,他坐在辦公桌前,大剌剌的攤開報紙仔細閱讀,深怕遺漏賀紹威轉性後的「深情告白」。
待他合上報紙後,抬眼望著郭芳瑜,語帶玄機的問:「我二哥話中指的女人是妳嗎?」
「這要問他。」郭芳瑜淡然的回應,彷彿不感興趣。
「先問妳比較快,妳跟我二哥有沒有可能?」
「不知道。」
「你們之間的爭執有改善嗎?」賀紹洋不死心的續問,儘管得到的是短短幾個字,他仍樂此不疲,因為沒意外的話,就能從其中嗅到一些線索。
「好像吧。」郭芳瑜像是懶得回答他的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