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叔,你一直就不是個很會說謊的人。」冷漓香敏銳的說:「我知道你瞞著我什麼。」
「沒有。」他搖搖頭,恢復了鎮靜。「阿漓呀,你還是走吧。扁叔老了,伺候不動人了啦。」
他知道扁叔有多固執,一旦他決定要將什麼事保密到底,就什麼都不會說的。
「好吧,我再去看看小光就走。」
明的不行,就來暗的。他不相信他找不到一些蛛絲馬跡。
扁叔的態度讓整件事更加的可疑了。
冷漓香出了主屋,熟練的往屋後走,屋後的小花圃花團錦簇,色彩繽紛,中間有個微微隆起的土丘,土丘上冒出了一簇簇的綠芽,晚開的紅梅落下了幾片花瓣,紅綠相映的別有一番景致。
「一向愛花的小光呀,看樣子扁叔把你照顧得很好……」
他盯著那座小巧的上丘,臉上出現了痛苦和激憤的神色。
「小光、小光!」他在墳前跪了下來,痛苦的把頭抵在地上,雙手抓住了那新生的嫩草,用力的抓了又放、放了又抓。
他的手染上了翠綠的草汁,眼眶裡流下的卻是透明的淚。
江扁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臉上也是老淚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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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月悄悄的隱進了烏雲之中,冷風呼呼的吹過樹梢,安靜無聲的荒野使得破曉前的寂夜有了些悲涼的味道。
江扁跪倒在苗傑的墳前,焚香祝禱道:「老爺子呀!阿漓回來啦,他長大了也堅強了,你看見了沒有?
「這個孩子還是那麼固執、那麼死心眼,老奴實在不忍心跟他說實話呀。
「老爺子呀老爺子,你雖然趕阿漓出門,可是他心中自始至終沒怪過你,還是把你當師父。他不肯讓你死得含冤不白,硬要查這個案子,你要是泉下有知也該欣慰了。
「可是呀,老奴怕他把那煞星惹上門來呀。昨兒個他來了是嗎?老天保佑阿漓晚了他一步。」他臉上涕淚縱橫,連連磕著頭。「老奴雖然年紀大了,眼睛又瞎了,可還有幾分力氣能保護阿漓,老爺子請放心吧。」
跟著他急促喘著氣,用袖子抹了抹眼淚,將帶來的大量的柴薪全都堆在墳裡的棺材上,接著再把兩大壇菜油仔細的淋了上去,連棺中那副骸骨都被他浸滿了油。
他用一種壯烈的神情把火把扔了下去,熊熊的烈火立刻在他眼前竄燒,艷紅的火舌貪婪的吞噬著一切。
江扁動也不動的站在墳坑上,他臉上有一種毅然的表情,跟著他縱身一躍,跳入了那烈焰之中。
一種令人感到心痛哀鳴聲在靜夜裡被風傳了出去,但沒有人聽到。
第三章
「算你狠!再讓我遇到,非把你的骨頭給拆散了不可!」盈盈恨聲道:「沒人敢這樣對我過!」
她坐在水氣氤氳、充滿花瓣的浴桶裡,雖然身上已經沒有了爛泥和臭味,但她還是拿著洗浴布用力的擦著肌膚,直到微微的泛紅。
那個長得好看卻一肚子壞水的臭傢伙!裝神弄鬼的嚇唬她,偷走了神醫秘笈還誣賴是她幹的,把她迷昏了之後扔到牢裡去。
還好她隨身的玉牌讓她清醒了之後有辦法出來。
她一出來就在衙門裡發了一大頓脾氣,從頭罵到腳罵他們糊塗,也沒問清楚就隨便幫人羈押犯人。
知府委委屈屈的說:「我們也不是沒有根據的,人家是鼎鼎大名的黃金名捕,說的話就一定是……」
後面的話被她凶狠狠的一瞪,吞回肚子裡去了。
她想也知道他要說:「黃金名捕名氣這麼大,說的話也一定是對的,自然也就不會冤枉了旁人。」
放他的狗臭屁!黃金名捕是什麼東西?聽都沒聽過的小人物!名氣很大,哼!大得過她七香嗎?
她可是七香之首,在黃金名捕手下吃了這麼大一個虧,要是傳了出去她還用做人嗎?
什麼黃金名捕嘛!
明明是個黑吃黑的王八蛋!她辛辛苦苦挖開的墳,有什麼道理他輕輕鬆鬆拿走好東西?
盈盈越想越氣,越想越覺得窩囊。這次是出師不利,倒足了大楣,連一身武功都莫名其妙的掉了,卻連什麼華陀神經長得什麼樣子都沒見到。
還好她回來以後打坐練了一會內功心法,內力才回來,如果全都丟了,她一定要砍死他才能洩恨了。
只是想到前晚的窩囊,她就忍不住想喊,「可惡呀!」她要是沒逮到那個王八蛋,把秘笈拿回來的話,她這次不就輸得一敗塗地了嗎?
她氣得頭都痛了,穿好了衣服要侍女進來收拾,自己氣呼呼的坐在銅鏡前梳頭髮。
「小姐,公主請你進宮一趟。」一名侍女走進來說道:「公主說在福建宮的花園等你。」
平常七香是住在玄武門旁的聚香園裡,有傳喚的時候才憑腰牌入宮。
「我知道了,這就過去。」
找她會有什麼事呢?叮噹這個貪玩鬼一出去就是大半年,直到前天才回宮來,累得宗政和司馬挨了皇上的一頓狠罵,說他們照顧不周、保護不力。
盈盈打扮妥當就往花園去,大老遠就聽見了鈴鐺清脆的叮叮噹噹聲。
「司徒,你來得真慢。」叮噹翹首盼望,等得不耐煩極了。「讓我等了這麼久。」
盈盈斯斯文文的說:「我腳小,走路慢嘛。」
她仔細的看了看她,公主出宮一趟大概盡興得很,也沒吃什麼苦頭,反倒是長了不少肉。
「唉呀。」叮噹把她手一拉,「過來這,我有話跟你說。」
她吩咐宮女內侍們站著,不許跟過來,把盈盈拉到花木扶疏的小徑邊說話。
「我問你一句,你能不能幫我保密?」她一臉神秘的說。
「我要是個嘴巴不緊的人,你也不會叫我來啦。」
這個碩果僅存的公主從小跟他們一起長大,是七個人的小妹妹。對他們而言她既是主子也是親人,他們是因為她才存在著。
她欣喜道:「那好。司徒,你聽過黃金名捕沒有?」
這四個字刺耳得很,讓盈盈馬上扭緊了眉毛,「略有耳聞。」
「人家名聲那麼大,你怎麼會略有耳聞而已?」叮噹馬上說道:「我可要笑你孤陋寡聞啦。」
「就算我是孤陋寡聞好了。你提這做什麼?」看她的樣子也不像是吃了人家什麼虧。
總不會像她一樣,給那個黃金名捕擺了一道吧?!
叮噹臉上一紅,「說了也不怕你笑。我出宮這段時間,都跟小卒子在一起,我心裡喜歡了他,想你幫我找他來。」
「小卒子?誰呀?」盈盈納悶了,這是哪一門的名字呀?
她難掩得意的說:「剛剛不是說了嗎,小卒子是黃金名捕……」之首,景澤遙。
她都還沒說完,盈盈就瞪大了眼睛,很不禮貌的打斷了她,「什麼?你喜歡那個黃金名捕?」
從來沒聽過黃金名捕的她,還是從昨天那個知府嘴巴裡聽來的,自然不知道黃金名捕有三個,而直接把叮噹的小卒子冠到冷漓香頭上去了。
盈盈驚訝的看著她,「你喜歡那個小人?這不行。」沒天理呀,一個尊貴無比的公主,怎麼能喜歡一個會黑吃黑的小捕快?!
叮噹不悅的說:「你別跟宗政一樣說什麼配不配的話,我不愛聽。」一定是宗政和司馬那兩個大嘴巴跟她提過了。「況且小卒子也不是小人。」
盈盈咕噥一句,「果然是情人眼裡出西施……」情人眼裡什麼都是好的,那種行徑不算是小人,那全天下的人都是君子啦。
「我不管宗政跟你說了什麼。總之小卒子是好人,我也喜歡他,我要見他。」叮噹一跺腳道:「你把他找來,帶他進宮。」
因為父皇很生氣她出去三天變半年,所以把她軟禁起來,不論她怎麼求,他就是不肯放她出宮。
父皇那麼生氣,連出宮都不允了,她當然連景澤遙的事也不敢提了。
可她又想他,非見他一面不可。
「帶他進宮?」盈盈登時傻了眼。「我怎麼能帶一個男人進後宮?」
「我不管。」她一急就耍賴,「這是命令,我要你把小卒子找來,想辦法帶他進宮。
「還有不許你為難他,也不許你凶巴巴的嚇唬他,這件事除了你跟我以外,不能再讓第三個人知道了,尤其是宗政。」
那個礙事的討厭鬼,要不是他硬把她從小卒子身邊帶回來,他們也不會分隔兩地。
「公主呀,你這個任務太強人所難了吧?」盈盈搖頭道:「天下那麼大,我到哪去幫你找人?就算找到了,他肯不肯來、能不能來也還都是個問題呀。」
叮噹咬著唇,霎時紅了眼眶。「他會來的。他、他答允過我三件事的。如果他不肯來,你就跟他說,這是第三件事。
「他是個重承諾的人,他會來的。」說著說著,她眼淚一掉,「司徒,你幫幫我吧。大家都是女孩子,你應該最瞭解我的心情呀。
「宗政和司馬根本不懂,只會說他配不上我、只會說我喜歡他也沒用……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