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沒有開玩笑呀。」他將布帶纏好說道:「你睡這間房間吧,有事的話喊我。」
這薄薄的木板只隔絕得了視線,可擋不了聲音。尤其是夜裡,別說說話的聲音了,連稍微翻個身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上次叮噹帶了她的大將軍來住過幾晚,他每晚都因為豬叫而失眠。
「我喊你就來嗎?」她站起身來,用竹棒點地摸索到了床沿坐了上去。
「如果我沒睡著的話。」他端起燭台,正準備要走,回頭看見她孤零零的坐在床邊,可憐兮兮的張著眼睛,一臉無措的樣子。
他突然想到,這丫頭曾說過她怕黑、怕鬼、伯一個人……
其實盈盈有些害怕,她一向怕黑,就連睡覺都要點著燭火,只要天一黑她就會胡思亂想,現在眼睛瞎了也無所謂黑不黑,可是這些天冷漓香總陪著她,雖然都露宿郊外卻讓她反而安心。
現在就真的要一個人待在一個陌生的地方、不熟悉的屋子,也不知道這裡乾不乾淨。
她難免感到害怕,可是又說不出口。
冷漓香把燭台放回桌上,也不吹滅就讓它繼續燃著。
「突然想到,我的房間被兩個不請自來的瘟神佔住了。」事實上他現在所在的房間,才是他平日睡慣了的。
他打了個哈欠,「算了,我睡這好了。」
盈盈一聽,心裡高興,客氣的說:「那你睡床上,我睡地上好了。」
「本來就是這樣呀。」
「喂!你好歹也該說讓女孩子睡床上吧?」哪有人這樣的?她是客氣幾句,不是真的想睡地上呀。
「我怎麼可能那麼說?」他冷淡的說。
她漲紅了臉,「過分,我是病人呀!」
「你是瞎子又不是瘸子,睡哪有差嗎?」
「你!」盈盈生氣的大聲喊道:「大壞蛋!沒心肝!沒血沒淚!鐵石心腸!居然這樣對待一個瞎了眼的姑娘!沒天良!你會有報應的!死了以後閻羅王會把你下油鍋、上刀山……」
「知道啦!」冷漓香用手指頭塞住了耳朵,說道:「我睡地上這總行了吧。」
他暗暗覺得好笑,連拿過鋪蓋鋪在地上時都還在偷笑。
以一個瞎子來說,她還算挺樂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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蠟燭已經燒到了盡頭,掙扎著吐出一道白煙之後,室內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盈盈是被一陣啜泣聲驚醒的。
她睜開眼睛,眼前還是一片黑暗,她坐起來摸索著下了床,半跪在地上用手探路。
跟著她觸到了一個溫熱、柔軟的人體,她知道這是冷漓香的臉。
「喂,你醒醒。」她輕輕的搖著他,拍拍他的臉。
事實上他並沒有真的入睡,她一起來時他就知道了。
他知道她是為何而醒,因為隔壁的哭泣聲和說話聲。
「冷漓香!」她搖他,「醒一醒呀。」怎麼睡得那麼沉,叫都不會醒?
她要叫他起來聽聽隔壁的說話聲。
一個女子的聲音哭泣著,「名絕,你別管我了。我不要你為了我去求人、去下跪……嗚嗚。」
「柔兒,你說什麼傻話呢?我幾時去求人了?」
「我在窗邊瞧見了,你還想瞞我呢。嗚嗚,你是那麼的驕傲、自負,怎麼可以受這種侮辱、這種氣呢?我寧願自己死了,也不肯看你被人家糟蹋。」
「別說啦,只要你能好,這一點委屈算什麼呢?」他輕聲的哄著她,「我看冷大夫只是試試我們的心意,他會救你的。」
柳柔兒還是哭,「都是我拖累了你,要不是我心生歹念,也不會叫人給打成這副模樣。」
「你別這麼說了,我知道你是為了我。柔兒,你能為我如此犧牲,難道我受不起這些委屈嗎?明天我再去求求冷大夫,他會幫我們的。」
「名絕,我知道自己恐怕活不了了,我只氣沒給你生下一兒半女的,還連累了你從名劍山莊出走。」
「柔兒,名劍山莊不值得我們夫妻倆為它賣命。等你好了以後,我們找個像這種好地方,種一塊田養一群小娃娃,過最平淡簡單的生活。」
柳柔兒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只怕沒機會。名絕,你給我一個孩子吧,至少我死了以後,還有人能陪著你。」
「柔兒,別說傻話啦。你累了,睡吧。」
「不,我是認真的。我不要緊的,你瞧我這幾天精神不是好多了?」她哭泣著求道:「我是真的想給你留一個孩子呀。」
聽到這裡,盈盈忍不住面紅過耳,呸了一聲,心道:真不害臊,她在說些什麼呀!
跟著她聽見幾聲歎息,還有衣裳的窸窣聲和翻身的聲音,她更窘了。
「喂!」盈盈輕輕的喊著冷漓香,「你起來呀!我可要出去啦!」
她可沒那個臉再聽下去,摸索的爬了出去,好不容易摸到門邊時,她扶著門站起來,想去拔門栓時,卻已經有人比她還快一步的拉開了門栓,她愣了一愣。
冷漓香低聲道:「還不走。」
隔壁恐怕春光無限,他也不想留在這邊聽。
「喔。」她連忙出去,卻給門檻絆了一跤,冷漓香連忙扶住了她。
可一碰到她的身子,他就想到隔壁的春情,於是連忙放開她,害得盈盈摔了一大跤,疼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他連忙走到庭中,心中決定隨便治一治,把那一對打發走好了。
盈盈忍著疼痛爬起來,摔得鼻青臉腫的她逃命似的離開屋子。
平常她會一手拿竹棒,一手抓著冷漓香的手,以免跌倒,他也會很識相的將手伸到她面前讓她一摸就能抓到,不過今晚……
她既沒去抓,他也沒伸出手來,一個坐在桂花樹的石椅上,一個蹲在花圃旁邊,兩人呆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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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假的?」盈盈雖然眼上纏了布帶,但她還是習慣的把眼睛瞪得大大的。
冷漓香還真是臭脾氣,不肯就不肯嘛!居然趕起病人來了。
名絕剛跟她說,冷漓香要他們日落之前離開他的屋子。
「真的。」名絕沮喪的說:「姑娘,我看你和冷大夫也頗有交情。」都睡在一起了,交情想必也不是很「淺薄」吧?!「可不可以拜託你,替我說個情。」
「說不定他下一個就是要趕我呢,我哪有什麼辦法幫你說情?」她萬分同情的歎了一口氣。
冷漓香一回來,全村的牲畜就開始有毛病,結果他成天忙著出去救動物,把病人晾在一旁。
「不過我可以替你出個主意,他若問了,千萬別說跟我有關係。」她悄悄的說了幾句話……「試試看吧,不行我也沒辦法了。」
名絕感激的說:「多謝姑娘。銀子我有得是,我馬上去辦,拙荊還在安睡,就煩姑娘代為照看。」
「那有什麼問題呢?」照一下沒問題,看就有麻煩了。
於是她點著竹棒,坐到了柳柔兒房門前,靜靜的曬著太陽。
一陣腳步聲響了起來,她敏銳的察覺到這人步伐聲與常人有異,該是個練家子。
「姑娘。」那人在她面前站定了,問道:「這裡是冷大夫的家嗎?」
她抬起頭道:「是呀,你有什麼事嗎?」
「我聽人家說冷大夫是當世神醫,特來求醫的。」
那人從腰間拔出一根分水刺,緩緩的、穩穩的向盈盈的眼睛移近……
她眼睛眨也不眨,緊緊握著竹棒,四平八穩的說:「冷大夫出門好幾個月啦,如果你是來求醫的,那就來錯了時候啦。」
那人滿意的一笑,收起了分水刺。「姑娘也是來求醫的?」
「是呀,我給人毒瞎了眼睛,千里迢迢來這求醫,誰知道撲了個空,只好在這等了,裡面那個大嫂也是。」她歎了一口氣,憂慮的說:「真不知道冷大夫什麼時候回來呀。」
那人哈哈一笑,「許是回不來了吧!」說完他身形一晃,快速的搶入房內,抓起躺在床上的柳柔兒手腕以一指探脈,跟著露出一個滿意的微笑。
盈盈驚呼道:「喂!你不能進去呀。」
柳柔兒也嚇到了,瞪大了眼睛喊了一聲。
盈盈只覺得有人擦過她的身邊,帶起了一陣風,腳步聲迅速的遠去。
她渾身一軟,跌坐在門口,手心裡都是汗,涼風一吹令她打了個冷顫。
那人……那刺耳而尖銳的聲音,她絕對不會錯認的,就是那日用黑血神針傷了冷漓香的人!
他居然找來了,還好冷漓香不在,否則這次可就死定了。
冷漓香遠遠就看見盈盈跌坐在地上,沒來由的心裡一慌,飛奔了過來。「司徒!」
她抬起頭來,吁了一口氣,「還好你回來了。」
她伸出手去摸索著,他連忙把手遞給她,將她扶了起來。
她握著他的手道:「那個說是你師叔的人,剛剛來了。還好你晚些回來,不然就遇到他了。」
「他來了?」他一驚,「沒想到這麼快。」
可見得他是個非常小心而謹慎的人,雖然用黑血神針傷了他,但還是要確定他是否毒發身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