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地,接過電話的韓舲也知道這件事了。
果然沒多久,電視新聞開始打出富豪集團總裁沈百鍾在早上十點昏倒、緊急送醫的插播快報,而且不但派SNG車到沈百鍾急救的醫院,還有富豪集團大樓的畫面。
一連串關於沈百鍾送醫的新聞突然佔去每一台新聞台的大半時間,和搶佔報紙頭條版面。最後,連集團的發言人都出來發表聲明了。
韓舲的神色平靜,正在和沈祖豪低聲講著電話。至於沈悠悠,則目不轉睛地盯著新聞畫面看。
鏡頭前,那個代表富豪集團的發言人不慌不忙地回答記者連珠炮似的問題,當然,全是關於沈百鐘的身體狀況;而發言人只傳達一個重要訊息,就是--總裁只是因為血糖不足又整晚沒睡,疲累之下才會突然撐不住昏倒,現在已經恢復意識,沒有大礙。
騙人!
沈悠悠深呼吸一口,當然知道事情絕不是那麼簡單。
一定是因為他的病。
韓舲忽然拍拍她的肩。「妳爸爸說爺爺還沒脫離險境,還遺在急救。」在女兒身邊坐下,她對她毫不隱瞞。
大嬸體貼地替母女倆泡了壺花茶來。
沈悠悠眨了眨眼。「爺爺他……到底生了什麼病?」之前她已從舅舅和羅清雪口中知道老人家的健康狀況不佳,回來後她也曾問過媽媽,而媽媽也只從爸爸那裡隱約得知他有病,但並不十分清楚。
韓嶺自己動手倒了花茶,輕啜了一門,才說:「血癌。」
「血癌?!」
「是之前就發現的。他其實一直在接受治療,原本病況還在可以控制的範圍,只不過今天卻突然出現惡化現象……」韓舲也是剛才才得知「公公」真實的病況。她的眉頭深鎖。
當晚,她們母女直奔台北。
沈祖豪將她們安排到他山上隱密的別墅,而沈悠悠驚訝地發現,這裡竟離楊傲群的家不遠。
她們母女的身份不能曝光,也不便出現在醫院;不過韓舲想在丈夫身邊陪他度過這一關。
沈祖豪匆匆來去。此時為了父親突然倒下的事,他有許多事必須全力以赴--包括媒體報導的事,也包括長久以來家族內早就醞釀的鬥爭可能會在一夕間爆發……
她們在別墅裡足不出戶的待了兩天。直到昨天深夜,她們得到的消息是:沈百鍾已經脫離了險境,住進加護病房觀察。
短短的兩天內,好像發生了很多事。而剛好這兩天沈悠悠都沒有接到楊傲群的電話,直到剛才--沒想到他打給她的第一句就是:我回來了。
突然之間,她又想哭又想笑。
「我可不可以去找你?可不可以?」
楊傲群似乎從她的語氣裡聽出了異樣,但他什麼都沒問,只說:「妳來吧。」
沈悠悠掛上電話,就匆匆往外面跑。「媽,我出去找人!」她對坐在客廳裡彈琴的母親喊。
韓舲停指,及時在她衝出門前提醒她:「司機把車子開出去了。」
沈悠悠停在門邊,回頭對她擺擺手。「我用跑的就可以到了。」出門。
韓艙連再見都來不及跟她說一聲呢,不過……
用跑的就能到的地方?原來是男朋友回來了。
她微微笑了,走到窗邊,剛好看到女兒在大門外一閃而逝的身影。
呵呵……年輕真好啊!也許找個時間,她該請未來的女婿到家裡坐坐,順便……嗯,請他簽個名。
二十分鐘後,跑得滿身大汗的沈悠悠,終於氣喘吁吁地來到熟悉的屋子前。
正在整理東西的楊傲群,顯然沒想到她竟然來得這麼快。他訝異地開門讓她進來,但在他還來不及問她、來不及多看她一眼時,她就已經出乎他意料地跳上前,張開雙臂一把抱住了他。
楊傲群愣了一下,然後笑著回擁住她。這時,他忽然發現其實他一直在等著這一刻。
他想念這個小女生,非常非常地想,所以才會急急把事情辦完,提早回來。
低頭愛戀地吻了她一記,他這才故意嫌惡地皺皺鼻子,掃了她全身上下一眼。「喂,妳是被開到一半拋錨的公車趕下來用跑的嗎?怎麼滿頭汗?」摸了摸她顯然是劇烈運動過後又熱又紅的臉蛋,立刻去找了條大毛巾過來。
沒拿給她,他把毛巾丟在她頭上、親自動手替她擦了擦。
沈悠悠伸手表示要自己來,他也沒反對地就讓給她。
她一邊胡亂地擦著頭臉上的汗,一邊對他說:「你猜對了一半……」擦好之後,她坐下來休息,先喘口氣,再把她現在就住附近爸爸的別墅、而她就是從別墅跑來的事說給他聽。
嗯,難怪她會這麼快到。
楊傲群取走她手上的毛巾,再去倒來一杯茶給她。
「那……你的養父沒事了嗎?」喝了一大杯的茶後,她才慢慢恢復氣息,忍不住貪婪地看著快半個月不見的他,也忍不住伸出手摸摸他的臉,想真正確定他已經在她眼前的事實。
「沒事。我養母會好好看護他。」幸好養父那一跤跌得並不嚴重,只要好好休息就沒事。其實他早就可以回來了,只不過既然回去了,就順便到出版公司那邊處理一些事情。
忍著她的小手在他臉上製造出的小騷癢一下,他終於還是抓住了她的手,認真地與她對視。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問。
她倒是愣愣地,「你怎麼知道有事……」她一醒!「你已經看到新聞了?」對了!這兩天一直都在播報這則新聞,也許他一回來就看見了。
「我才剛到家,還沒機會看到什麼新聞。」他的眼神忽然銳利了起來。能上新聞,又跟她有關?「妳爸爸那邊出什麼事了?」他直猜。
沈悠悠點頭。「是爺爺……」馬上將這兩天來發生的事說給他聽。
聽完後,楊傲群臉上迅即出現一種讓她感到陌生又心驚的冷硬淡漠,但他很快地伸指揉了揉自己的額心,眉眼又恢復成了她熟悉的男人的表情。
抬眸,楊傲群也察覺到她目不轉睛的注視與愕然了。
她看到了吧?
忽然覺得無法再戴上面具面對她,他猛地起身背向了她。慢慢地深呼吸了幾次,試圖平復胸口各種複雜翻湧的情緒。
血癌?那男人真的得了該死的癌症?這是……報應嗎?
初時的恨與怒,多年下來已經漸漸被無奈和寬恕取代,他甚至已經學會了從另一個角度去審視當年的事件;也清楚地知道,當年錯的不只是「貪」的那個人,那個「愚蠢」地為此結束自己性命的人也錯了。
現在,那個「貪」的人就要沒命了,他該高興嗎?
說真的,他高興不起來。
原因之一是因為她。
那是她的親人,就算只是有血緣關係的陌生親人。
「楊……」沈悠悠看著他如山沉默卻又彷彿背負著某種重大秘密的背影,一種古怪卻又熟悉的感覺回來了。就像之前她住他面前提到沈家、她的爺爺時,他總會露出令人難解的神色。她一直以為是自己的錯覺,而他也總是巧妙地迴避開,所以,她從沒放在心上。可是現在……又因為爺爺,他再次出現這種不尋常的反應,只不過這次比較明顯……
她不想再被搪塞過去,
「我可以知道嗎?」她小聲地對著他的背影問。
楊傲群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震。仍沒說話,也沒動作。
沈悠悠看著他不動如山的背影,失望地歎了口氣:「是不是因為會跟我有關,所以你才不願讓我知道?因為我知道了以後會受傷嗎?還是會氣你騙了我、然後甩你一巴掌、大叫要和你分手?」她起身,展開雙臂由他身後環住了他的腰,將額頭抵靠在他的背肌上。「好吧,既然你不想說,那我就不要知道好了……」
「其實,我從母姓。」意想不到地,楊傲群突地開了口。
似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一句。沈悠悠怔了怔,不過她什麼也沒問,只是默默地把臉貼在他的背上,再抱緊他一點。
楊傲群感覺到身後小女生的小小舉動,卻帶著無言、強大的支持他的力量。他悄悄地歎口氣、閉了閉眼,臉龐浮上了極輕匝淡的笑。
「我父親姓劉,叫劉祥峰……」他的手撫上她環在他腰間的臂腕。
劉?劉……祥峰?怎麼聽起來好耳熟?
沈悠悠一直注意著他的一字一句,當他說出這名字時,她立刻直覺到曾在哪裡聽過。但,到底是在哪裡聽到的啊……
「我不是說過,小時候我家裡出了事,所以我才會被接到美國去?真實的情況其實是,我父親那時將他所有的積蓄和向朋友借的一大筆錢,拿出來與人合夥做生意。不過沒想到那個合夥人卻以極高明的手法騙他公司一直沒賺錢;公司最後倒閉,那個合夥人從此不見蹤影。沒多久後,我父親才知道原來那個合夥人將公司賺的錢全轉入自己的戶頭又另開了一家新公司。我父親去找他理論,反而被他告到必須去坐牢。到最後,在窮途末路之下,他選擇以自殺來結束生命……」他的語氣平平淡淡,彷彿只是在訴說一件與他無關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