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什麼名字?」
「烏利爾。」
「烏利爾?原來這回是他,警告諾亞會有大洪水的啟示天使……」路希淡淡地勾起一彎邪魅的笑,帶點自嘲意味。「所以你才擔心嗎?」
豆芽又不說話了,只是憂心仲仲地瞅著他。
路希闔上眼,「是的,時間也差不多了,再不久就該輪到你了,雅娜爾,可是你……」他歎了口氣,睜眸,眼裡抹著些許愁鬱。「還是不肯相信我嗎?」
「相信你什麼?」
「相信我愛你。」
兩眼別開,「不是不相信,是、是……」豆芽囁嚅著不知該如何說才好。
「看著我。」
猶豫一下,豆芽才將眼神移回來定住他,路希的表情十分嚴肅,還有一抹無奈的悲傷——不被接受的悲傷,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這樣的他令她感到異常熟稔,好像在過往的某個時候她曾經看過,然而她又可以肯定自己從來沒有在任何時候見過他這個樣子。
「告訴我,雅娜爾,為何你無法相信我?」
「我……」豆芽無助地落下目光。「也不知道。」這是實話,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至少現在是如此。
他對她的專注、對她的寵愛、對她的憐惜,時間過去愈久,她愈可以肯定他不是在作假,多少心靈創傷都被他的疼愛逐漸撫平,累積十幾年的怨恨也是在他的呵護下漸漸消褪,但是她依然無法相信他、
為什麼?
她真的不知道啊!
路希再次歎息。「看來這個答案仍舊要靠我自己去摸索。」
豆芽張了張嘴又闔上。
如果始終找不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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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希,你來了!」
「路西法,你來了!」
沙利葉與羅弗寇相覷一眼,聳聳肩,羅弗寇扶了一下眼鏡,沙利葉咧嘴裝出一瞼滑稽的笑。
自從一年多前路希跑來公司要求撤掉他辦公室裡大半「遊樂器材」,又添了一套辦公桌椅當時,他們就察覺到路希不一樣了,之後他們便常常出現這種毫無默契的狀況——一個叫路希,一個叫路西法。
這實在不能怪他們,誰教現在的撒旦大人又像路希又像路西法,他們習慣的相處模式全被打翻,只好隨機應變,就算變錯了也沒辦法,反正怎麼叫都是那個人,都不算錯。
「有事嗎?」
沙利葉習慣性地直接走向吧檯,羅弗寇則一本正經地請教老闆大人有什麼特別指示。而辦公桌後,路希沉坐高背椅內,雙手十指互搭成尖塔狀,眼色深沉地來回看他們兩個。
「我……」慢條斯理地,路希兩手分開,用食指輪流各點他們一下。「需要你們。」
話剛說完,辦公桌前的羅弗寇突然變成一個長著三支折曲的角,有著很大的眼睛以及山羊的下半身與長尾巴的惡魔,瞬間後又恢復原狀;而吧檯前的沙利葉則變成一個擁有一雙鮮紅色的邪眼,頸項上纏繞著一條紅蛇的惡魔,同樣在瞬間後即恢復原狀。
但兩人的神態並沒有恢復原狀,依然保持著那瞬間的一百八十度大轉變,肅穆而恭謹,與前一刻截然不同。
沙利葉即刻放下酒杯上前和羅弗寇並立。「路西法大人。」
十指又搭回尖塔狀,「有其他人在場時,你們依然是原來的沙利葉與羅弗寇,明白嗎?」路希懶洋洋地說。
「明白。」兩人敬謹俯首。
「那麼……」藍眸瞥向沙利葉。「聖彼得節後,撒但葉隨時可能會來,一旦發現他,你立刻來通知我。」
「是。」
「還有你……」藍眸轉向羅弗寇。「倘若有人企圖打開地獄之門,馬上通知我。」
「是。」
然後,路希徐徐轉動高背椅面向玻璃帷幕外的藍天。
「至於天……」他喃喃道:「就交給我來應付!」
大學畢業典禮過後半個月的六月二十九日,聖彼得節當天,豆芽生下了第三個孩子。
跟路希一樣漂亮,卻長了滿頭白色的發和一雙紫色的眼,而且表情很嚴肅,說剛出生的嬰兒有表情實在很奇怪,可是事實就是如此,這個詭異的嬰兒確實有表情,當然也少不了六對翅膀,不過他沒有黑翅膀,但多了一對藍色的翅膀。
接生的醫生護士見怪不怪,早就習慣了,反正「眼花」個幾秒鐘就會恢復正常,用不著大驚小怪。
翌日,當路希從醫院回家洗澡換衣服時,加百列喚住了他。
「路希斐爾。」
腳步驟止,幾秒後,路希才緩緩回過身來,瞼上的神情很怪異,「好久沒有人叫我這個名字了。」他喃喃道:「有什麼事嗎?」
「烏利爾是來警告我們時間快到了、」加百列語氣凝重地告訴他。
「我想也是。」路希頷首。「然後?」
「彼得回天上去了,這裡已不再有人庇護,所以……」
「我知道,撒但葉要來了。」
「不,」加百列搖頭。「他們六個都會來。」
「六個?」路希挑了一下眉,「是嗎?」眸中掠過一抹冷酷,「那麼……」表情也跟著陰沉起來。「他們全都是要來殺雅哪爾的?」
加百列點點頭。
路希皺眉。「難道他們真的都不在意這個世界是否會被毀滅?」
「對他們而言,向天挑戰才是最重要的。」
路希更顯陰鷺,原來的純真坦率銷匿無蹤,分毫不留,只剩下路西法的邪惡與狂捐。
「我絕不會讓他們碰雅娜爾半根寒毛!」
「這個我知道,也相信你辦得到,但是另一件更重要的事你沒忘記吧?」
「忘記?」路希自嘲地撩起嘴角。「怎麼可能忘記,來到人世這一趟原本就是為了她,怎麼可能忘記?但她就是不肯相信我,也不肯告訴我她希望我怎麼做,我又能如何?」
加百列輕歎著搖搖頭。「不,路希菲爾,你錯了,她不是不相信你愛她,而是不相信你懂得愛的真諦,一個不懂得愛的真諦的男人的愛是不可靠的。所以如果你真的愛她,你應該先想想真正的愛究竟是什麼,然後,你就會明白應該如何向她證明你確實理解愛的真諦了。」
路希皺著眉宇,眼神有些茫然。「愛的真諦?」
「是的,路希斐爾,想想『祂』的愛,然後你就會瞭解了。」
「『祂』?」
加百列的眼神透著一股慈悲的,憐憫的光芒。「想想『祂』為何要將愛子賜給人類,不是為了審判,而是為了救贖,『祂』為何這麼做,倘若你能想通這一點,那麼你就能明白雅娜爾為什麼下能相信你了。」
他怎能明白?
當基督耶穌降臨人世時,他早已墜落地獄之中了,又怎能明白「祂」為何要這麼做?
愛的真諦?
他愛她,這還不夠嗎?
究竟要他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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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維耶拉海岸線上最閃亮的一顆珍珠——芬諾港是義大利最高級的港灣及最富盛名、最昂貴的度假城鎮,小小的港畔停靠著無數豪華遊艇,綠意盎然的橄欖樹與松林問的旅館彷彿宮殿一般,街道上綠色的百葉窗和鮮艷的赭色牆房舍是芬諾港特有的景觀,彷彿童話中的彩色世界,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Gee,今年好像比去年更熱了!」豆芽呻吟著縮回腦袋,猛然拉上窗戶,將那股幾乎可以悶得死人的熱氣關在外面。
烏利爾出世滿月後,路希帶著妻兒來到芬諾港度假,意欲躲開羅馬的酷暑,沒想到芬諾港同樣炙熱,地中海吹來的海風沒有絲毫涼意,在這種高溫下跑到外面去逛,八成會被烤成香噴噴的法國麵包、
路希把烏利爾交給加百列,示意她把孩子們都帶定,再來到豆芽身邊。
「到阿爾卑斯山?」
「不要!」豆芽想也不想即衝口而出。「絕對不要!」一次已經夠了,她可不想再見識另一場雪崩,她又不是愛斯基摩人,沒有窩在冰洞裡睡覺的習慣。
扶手將她轉過身來,「你……」路希欲言又止地看著她好一會兒,最後還是吞回原來想說的話,笑吟吟地提出另一個建議,「晚上去夜泳?」雙手還順著她的曲線往下滑,暗示這個建議的附帶「好處」。
豆芽似笑非笑地瞅他一眼,沒有回答他,反而頭歪一邊朝他後面望去。
「孩子們呢?」
「加百列說等烏利爾睡著後,她要帶兩個大的到海邊去看船。」
豆芽不甘心地噘起了嘴,「為什麼他們三個都不怕熱也不怕冷?」兩眼再往上指控似的瞪住他。「你也是!」
路希笑得既純真又無辜。「是啊!真的好奇怪喔!」
「才怪!」豆芽嬌嗔地捶他一拳,然後使力掙開他,繞過他離開起居室。「你們父子四個都不是人!」
「你要去哪?」路希忙追上去。
「阿瑪妮公司對我的畢業作品很感興趣,要我多畫幾張過去。」轉入西側的室內露台,豆芽在百葉窗下的長榻盤膝坐下,拿起一旁的畫本翻開來。「我已經畢業了,可不想做一個無所事事的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