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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子紋

  雷帆呼了口氣,不知該從何開口,「覺得有點煩,所以請了半天假。想去找你,但你不在家,所以我就猜到你可能來這裡。」舉目望著四周,他對這裡不能說不熟悉,這幾年來,他每年都瞞著父母,來幫雷茵替她的母親上炷香,「果然沒錯,你這個孝順的女兒,果然在這。」

  雷茵聞言,露出一個淺笑。

  「這麼多年沒來,這裡沒什麼太大的改變。」蹲下身,雷帆直視著眼前的墓碑,對於永眠於此的人,他對她只有著模糊的印象,但這個印象卻如影隨形的跟著他,直至今日。印象中,雷茵的母親是個弱不禁風的削瘦女子,跟雷茵一般,有著美麗的雙眼,但臉色卻總是蒼白。

  「是沒多大改變,不過這幾年,我都在國外,」雷茵覺得有些感慨,「多虧了你,不然我媽的墓地肯定亂得連我自己都找不到。」

  「這是我該做的,」他不以為意地聳了聳肩,「當我大到可以瞭解到一切之後,我知道我跟我媽媽欠你和大媽很多。若不是我們,大媽可能不會死,今天的你,也不會是這樣。」

  雷茵抬起頭,天空有些陰霾,她一向不喜歡這種天氣,這樣的天氣總給她帶來一絲淒涼的感覺,而根據氣象報告指出,這種天氣似乎還得要持續一段時間。所以縱使不喜歡,她也只能忍受,畢竟人是不能跟天爭的。

  「人生自古誰無死,」雷茵抬起手,拍了拍雷帆的背,她由衷喜愛這個善解人意又體貼的弟弟,她不願有太多莫須有的壓力壓在他年輕的肩上,「我媽媽的死跟你或阿姨無關。」

  「根本就不是這樣。」

  「就是這樣,你或許不知道,我媽媽本來就有心臟病,她活著的每一天,都是在跟上天爭時間,活一天算一天,所以……」

  「不要說那麼多試圖讓我好過的話,你明知道不是這樣,」雷帆重重地歎了口氣,打斷了她的話,他抬起頭,看著站著的雷茵,「是我和我媽的出現才讓她心臟病發。」

  「不是!」雷茵不希望自己去仇視任何人,多年以來,她總學著去相信她週遭的人都是良善溫和的人,「我媽媽一向怕打雷。你應該不會忘,爸帶著你和阿姨來的那一天,雨很大,還夾著雷聲閃電,她是被打雷聲嚇到,才心臟病發的。」

  「姊,我已經不是三歲小孩了,」他一臉嘲弄地站起身,「我沒想到,你竟然還抱著這種想法自欺欺人。」

  「我並不是在自欺欺人。」她望著墓碑上的黑白照,年紀漸增,益發可以看出兩母女的相似,「我只是找出一個合理的解釋,讓我自己好過。」

  「姊——」

  「你工作順利嗎?」不願再跟他爭辯這些稱不上愉快的話題,雷茵轉移話題,「才退伍,會不會覺得工作不順心?前幾天,聽你姊夫說,他跟我們家公司有些生意上的往來,我聽得出來,他很欣賞你。他甚至跟我說,你總有一天會青出於藍更勝於藍。」

  「我沒想到我在姊夫心中評價那麼高。」對於雷茵的話,雷帆並沒有多大的反應,他對董柏恩這個姊夫還是存有猜忌,「他陪你來祭拜過大媽嗎?」

  雷茵搖搖頭,「沒有。不過他有答應我,等到他要忙的事情告一段落,他會陪我來一趟。」

  這並不是他預期之中的答案,但老實說,這個答案並不令他驚訝,「姊,在你心目中,姊夫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一個好人。」雖然訝異雷帆突如其來的問話,雷茵還是回答,「我剛才在跟我媽說,我嫁給了一個疼我的好人。」

  「疼你的好人?」想了一會兒,雷帆聳了下肩,「他若是真心的對你好,那就好了。」

  雷茵直覺事有蹊蹺,「你跟你姊夫不愉快?」

  「沒有!」雷帆理所當然地否認,「姊夫是個『標準的生意人』,我要跟他學習的地方還有很多。」

  「我聽得出你的口氣對柏恩不滿,」雷茵覺得疑惑,「到底怎麼回事?是因為公事嗎?」

  「不是,你不要多心了,我沒有對任何人不滿,」雷帆試圖讓雷茵放寬心,「我只是……」霎時,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感覺,「姊,若你真的相信我這個弟弟不會害你的話,就聽我一句。」

  「什麼?」雷帆突然變得嚴肅的臉龐,令雷茵感到有些不自在。

  「我知道你愛姊夫,但是,你應該重新去評估這個人。」

  雷茵聞言,微皺起眉頭,她不懂雷帆跟董柏恩之間發生了什麼過節,但現在聽來,情況似乎嚴重得超乎她的想像。「別猜測我與姊夫之間是否出了問題,」雷帆似乎看出她的擔憂,「我跟他真的沒什麼,只是以一個旁觀者看待你們這對夫妻,我覺得你們的婚姻似乎是建在危樓之上。你捫心自問,你真的瞭解他嗎?除了他的父母雙亡,有個妹妹之外,你還知道他哪些事?」

  雷茵仔細思索雷帆的話,她不能理解他說這番話的用意,當一個女人認定一個男人之際,她似乎就難逃那種盲目的宿命。

  「我在念大四的時候認識他的,」她輕柔地說道,「他是我指導教授以前的學生。教授很欣賞他,我在還沒見到他的面之前,看過他寫過的論文,雖然他念的是經濟,我念的是文學,但我有去旁聽過幾堂經濟學,他的文筆真的很好。」

  「我們第一次見面的那天,很可笑,我有時候在想,我們可能注定要在一起,紐約下了一場十多年都沒有下過的大雪,我們兩個被困在教室一個晚上,他很有風度。自從媽媽過世之後,他是第一個令我感到溫暖的人。我想,或許就在他怕我冷,而將我擁入懷中那一瞬間,我就愛上他了吧?有時,我甚至在想,除非是他先不要我,不然我一定要守著他一輩子。」

  聽到她的話,雷帆久久不語。

  「我真的很希望他值得。」歎了口氣,雷帆說道,「走吧!」他輕聲說道,「天已經快黑了,這種地方,還是不要待的太晚。」

  雷茵沉默地跟在雷帆的身旁離去,左右推敲著雷帆的話,她不知是否是自己太過愚笨,她真的想不通他的話。她在踏下階梯之前,轉頭看著墓碑上的相片,她希望自己的母親能保佑,她所愛的人不要彼此仇視。

  ****************

  雷帆體貼地送雷茵回家,遠遠地就看到門口站著一個人。

  「好像有人找你或姊夫。」雷帆看著坐在身旁的雷茵說道。

  透過玻璃,雷茵微瞇起眼,「是惠瑟!」

  惠瑟?雷帆想了一會兒,才憶及惠瑟是董柏恩的妹妹。

  「惠瑟!」雷帆才將車停下,雷茵立刻推開車門,走到董惠瑟身旁,「要來怎麼不先打個電話,你等多久了?」

  「沒有很久。戴爾也來了,他的大哥大沒電,現在去找電話,要打電話給大哥。」董惠瑟抬起頭看著跟在雷茵身後下車的人,「這位是……」

  「我弟弟,雷帆!」雷茵開心地向彼此介紹,「這是柏恩的妹妹,我跟你提過的董惠瑟。」

  雷帆對她微點了下頭,眼前的嬌小美女實在不能跟董柏恩產生任何的聯想。這兩兄妹在外貌上沒有任何的相似點。「姊,我先走了!」雷帆不想跟董家有任何交集,「你們慢慢聊,我不打擾你了。」

  「等一會兒,」雷茵伸出手拉住他,「戴爾馬上就會過來,他是惠瑟的丈夫,也是哈格斯家族的第一順位繼承人。若你真的對公事有點疑惑,其實可以問他,不然等你姊夫回來也可以。」

  哈格斯……雷帆立刻停下自己的腳步,他心中的疑惑或許可以藉由戴爾‧哈格斯而得到解答。

  「他就是戴爾。」惠瑟指著左邊由遠走近的棕髮外國男人說道。

  「你好!」雷帆不等惠瑟幫兩人介紹,直接走向戴爾,「雷帆,雷茵的弟弟,我有些事想要請教你。」

  戴爾從董柏恩那裡,已經多多少少聽到雷帆的傳聞,對於眼前這個小兄弟,他不敢掉以輕心。「是嗎?」戴爾的口氣跟他的表情一般輕描淡寫,「就算有事也得等進去再說吧!或許唐突,但我真的不想站在這裡跟你話家常。」

  因為戴爾的話,雷茵才意識到自己的怠慢,連忙掏出鑰匙將門打開,請所有人入內。

  ****************

  戴爾捉到空檔,暗示雷帆到董柏恩的書房,兩人獨處後,他立刻說道:「我看得出你對我或柏恩有許多不滿。」

  「並沒有不滿,我實在不懂你跟我姊姊怎麼都會說我心中有不滿,」雷帆搖頭否認,「其實,我只是單純的想知道,你們的目的是什麼?」

  「目的?!」戴爾不解地望著他,「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相信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雷帆平鋪直述地說道,「當一大筆錢可以說是憑空從天下掉下來時,不得不讓人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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