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這個人是不是腦袋有毛病?」她生氣的說:「真是丟瞼!」
他把酒樓裡所有的牲畜都牽了出來,跟掌櫃的討了載貨的牛車,搬了人家的美酒和廚房裡的傢伙,把客棧搬得半空了,他居然還說不划算?!
那是她的黃金耶,她都已經給人家了,又怎麼能說不划算,把人家的客棧搬空啦!
未免太小家子氣了吧!
「有什麼好丟臉的?總比肚子餓的時候,又沒錢吃飯好得多吧?」他才不在乎人家怎麼看,面子跟肚子怎麼比呀。
當然是肚子重要啦。
「你要不要臉呀?搬這麼多東西,都可以吃一輩子啦!況且那是我的黃金,就算換了東西也是我的,我不許你吃,你現在把那些豬呀鴨的都放掉。」她不要再招搖著到下一個城鎮。
「更正,是你不要的黃金。」他歎了一口氣,「我說你這人也真奇怪,讓掌櫃的換成白銀不是很好嗎?」偏偏愛擺闊,他又捨不得那些付帳後剩餘許多的黃金,所以只好搬客棧裡的東西抵數了。
「就是不好!」她哼道:「我才不要一路替你這小卒子付錢。」她又不是笨蛋,換那麼多銀子供他享福?
「真是聰明的小犯人。」他哈哈一笑,「我心裡想什麼你都知道,才相處這麼一天半天的,你就這麼瞭解我。」
「誰知道你呀,像傻瓜一樣,誰懂誰倒霉!」
景澤遙還是笑,突然叮噹輕呼一聲,把頭住旁邊一轉,埋在他的臂膀上。
「糟啦。」她低聲的說:「幫我擋一擋,別讓那群人見到我。」
「哪些人?」怕人家看見把頭埋起來有什麼用?他沒看過誰像她一樣,那麼愛把鈴鐺掛滿身招搖的,這還不夠好認嗎?
「就是蹲在酒鋪幌子下面那群人呀。」他是瞎啦,沒看見那群滿臉橫肉的山賊正大口喝酒、大聲說話嗎?
景澤遙橫他們了一眼,剛好對方也往這邊看來,一臉愕然的他們隨即爆出一陣大喊,神情歡愉的叫——
「找著啦!找著啦!」
叮噹將頭一探,連忙又縮回來,「慘了慘了!小卒子,這次你可得幫我,要是給他們逮到了,我就慘啦,快走、快走!」
「你到底做了什麼事?」他好奇的問。那夥人個個虎背熊腰,身手似乎不錯。
「什麼都沒做呀,快走啦!」她連連催促,「快叫這匹笨牛走快點。」
他們想逮她去換一個人,她得趕緊溜走,絕對不能被他們逮住,不然她就玩完了。
她聽見馬蹄聲響起,回頭一看喊道:「哇,真的追來啦!快走……」
「這麼急呀?」景澤遙笑咪咪的問:「要不要借你一隻慢牛,你騎著先走?」
「要死丫,小卒子你少說風涼話,快點走!」等到甩掉這群人之後,她再來收拾他。
「已經走很快了,太快的話後面那群嬌客會跟不上。」
「你去死啦!」都什麼時候了還掛念著那群豬!
求人不如求己!她一這麼想,立刻站起來小心的爬到板車上。
「喂,你幹麼?」千萬不是要做他正在想的那件事。
叮噹鬆開了綁在車後的繩索,將一群牲畜全都放開,然後掀開竹籠將雞鴨全都趕下車,跟著她一腳一個,將景澤遙辛苦搬來的美酒都給踢下去。
只聽牛鳴、豬叫、羊咩聲四起,雞鴨滿地亂竄,路上亂成一團,行人們有的抓雞有的趕羊,四散的物品和牲畜將追上來的山賊們暫時擋住。
「喂,死丫頭,你給我住手!」景澤遙也顧不得駕駛牛車,連忙去搶救他僅剩的食物。
叮噹拚命的往後扔東西,青菜扔了一地,果子四處亂滾。
她使出吃奶的力氣抬起那盆魚,他立刻抓住盆緣罵道:「放手!」只剩這盆魚了,再丟了他會非常非常生氣的。
他這人什麼都好,就是肚子餓的時候有些不可理喻。
「你放手!」叮噹用力一搶,水濺得她鞋襪和下半身都濕了,「快點叫笨牛跑快一點,我來擋他們。」
他用力一搶,水也晃出來潑了他一身,「可惡呀你,只顧著自己逃命,反倒不顧我的性命了!」
「你有什麼狗屁生命危險?」她罵道:「小卒子,快點放手!」她又是一搶。
他又搶了回來,「你把我的食物都扔光,不是讓我有餓死的危險。」
「餓不死你的啦,以後你吃飯,我出錢行了吧,快放手!」
他們兩個都抓著盆緣不放,一下搶過來一下又被搶回去。
「放手!」他們同時大吼,突然車子一個顛簸,兩人立腳不住同時往前一摔,叮噹先倒地,景澤遙跟著朝她背後壓了下去,偌大的盆子脫了手,重重倒蓋了下來……
兩人淋得渾身盡濕,木盆砸在景澤遙頭上,痛得他咧嘴,板車上都是四處亂跳的鮮魚。
「壓死人啦,快起來!」叮噹七手八腳的推開他,從他身下爬了出來,眼見追兵已至,不由得大急,「跑不掉啦,你去用絕世武功把他們都打跑。」
「我哪有絕世武功?!」他盤腿坐在板車上,摸摸腫起的後腦勺,「他媽的,真痛!」
連一個爛盆子都避不開,別說絕世武功啦,就連三腳貓都比他強些。
見一大群人騎著馬團團圍了過來,而景澤遙還在抱怨他的頭痛,叮噹急得往他身後一躲,罵道:「你沒用,全天下最窩囊的捕頭就是你,保護不了犯人的飯桶!」
一個滿臉刀疤,瞎了一隻眼的大漢跳下馬來,惡狠狠的大聲喊道:「給我下來!」
景澤遙站起身來,慢吞吞的跳下豐車,叮噹知道一場惡鬥要開始了,於是滿心期待的盯著逐漸走近的兩人。
大漢伸出蒲扇似的大掌,張開了雙臂模樣有些古怪。
她在心裡咕噥著,「這是哪一招呀,這麼古怪?」開門迎松?也不對呀,這招是劍法。可看他的樣子又像是要使掌法才對……
只見景澤遙也張開了雙臂,兩人笑呵呵的抱在一起,互相拍了拍對方的背。
「小少爺,好久不見啦。」
叮噹大叫一聲,差點沒驚訝得從牛車上摔下來。
惡鬥呢?劍拔弩張的氣氛到哪裡去啦……啊?
第三章
叮噹在板車上喊道:「官兵跟強盜勾結,喔……我明白啦!」
「你少亂嚷嚷,誰是強盜?」丁威罵道:「老子不當強盜很久了。」
人家他們賊窩裡的兄弟早就金盆洗手,規規炬炬的種田養馬去了。
「威叔,你別理她,這丫頭自己才是強盜。」景澤遙笑問:「她幹了什麼好事,讓你帶這麼多兄弟來抓她?」
「誰要抓她?不過是要請她到莊裡作客而已。」丁威道:「你手腳倒快,先逮到了她,大小姐差人跟你說的嗎?」
「大姊要她?」他搖搖頭,「我不知道,碰巧抓的而已。」
「其實大小姐也不是要她啦。」丁威笑嘻嘻的說:「咱們大姑爺跑了,得把這小姑娘請回去,才能把他引回來。」
「不要臉!」叮噹大做鬼臉,罵道:「司馬對丁橙一點點意思都沒有,叫她別那麼厚臉皮,老是纏著人家不放,丟臉死啦。」
丁橙想逮住她交給司馬,乘機討好他誰不知道呀,她偏偏不讓她如意。
「你閉嘴!」景澤遙和丁威同時吼道。
「大膽,你敢叫我閉嘴?!」她揮動著雙手,生氣的說:「我……」
景澤遙嫌她麻煩、吵鬧,乾脆點她的穴道,叫她動彈不得也說不得話。
只見她瞪大了眼睛,高舉著雙手,一臉古怪的盯著他。
「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問道。
離家太多年了,居然連大姊有了丈夫都不知道,看樣子他應該勤勞一點跟家裡聯絡才是。
「小少爺,聽過御用七香嗎?」丁威道:「皇家的頂尖死衛。」
「當然聽過。」艷牡丹、薄嶺梅、妖芍葯、淨芙蓉、妍春桃、幽夜合、嫣含笑這七香可是大大有名的人物,負責保護皇族成員的安危,聽說武功奇高而行蹤詭譎,相當的神秘低調。
他驕傲的說:「咱們家大姑爺就是行三的妖芍葯。」
「啊?」景澤遙一臉驚訝,「我想這中間一定發生很曲折的故事,我還是直接問大姊好了。」
昔日的賊窩大當家,專門打家劫舍的丁大小姐,居然會扯上御用七香的妖芍葯?這可比他當初離開賊窩來當捕頭,還令人感到驚訝。
雖然賊窩已經解散,大伙跟著大姊建了自足莊安分的過活,但眾人骨子裡那份野性和掠奪的天分,可都仍存在著。
「反正就是這樣。」事情太複雜,他也懶得說明白,只是簡單的說:「總之大姑爺成婚那天跑得不見人影,把大小姐氣得半死,所以要把叮噹請回去,逼大姑爺上自足莊來要人。」
「妖芍葯幹麼為了這丫頭現身?」看叮噹高舉雙手,似乎是做投降狀,臉上卻是一副快氣炸的表情,兩者很不協調,景澤遙忍不住笑了。
他拍拍她的瞼,覺得柔軟又捏了捏,「小犯人,用不著瞪我,你安靜一會讓我清靜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