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沒有消化掉她的發言,還是被那一掌打的元神出竅?總之,費英昂是在曲洛冰銀白色的身影和黑壓壓的大軍融為一體時才發現自己聽到了什麼——
「女人?!你有沒有搞錯——」
疲憊的軀體踩著曾經是敵人的或者曾經是友人們的屍體緩緩向前邁近,偶爾幾隻不識人間悲苦的禿鷲盤旋而過,沙啞的重複著只有它們自己懂得的凱歌……
挺直腰桿,抬眼默默凝視著在風中招展的殘破的旗幟,彷彿是被其上血跡的斑駁所吸引,曲洛冰伸出修長的玉手,牢牢的握緊了龜裂的旗桿。一雙妙目在堅定中閃爍著無奈的神采,她輕輕開口,淡淡的隨著歎息問出心裡的迷惑……
「即使是敵人,她們也是多少男兒的深閨夢裡人啊……」微微用力,將插入屍體堆中的敵方的旗幟從還緊握其不放的死者手裡拔出來,曲洛冰感慨的垂下眼簾,在無聲中給予臨死依然沒有忘記榮耀與尊嚴的敵人最高的敬意。
默默地接過她手中血跡斑斑的旗桿,蘇琳抬起頭,想要寬慰曲洛冰幾句,衝口而後出的,卻是同樣無可奈何的長噓:「將軍……」
「……打掃戰場吧。」不是不知道屬下的關懷之意,但身為一軍之將的女人還是隱沒去幽艷的容顏上傾瀉而出的表情,轉身冷冰冰的低聲吩咐道:「把屍體都埋了吧,我們的人的,我們的敵人的……」
呆呆的點點頭,崇敬的目送那抹蕭瑟的孤影策馬消失在視線中,蘇琳歎息著聳聳肩,扭過頭正準備指揮將士們動手,就見周雨梅一臉賊笑的湊了過來,神秘兮兮的扒到她耳畔小心翼翼的說道:「喂!將軍是不是又照老規矩,打完勝仗後去最近的湖邊淨身去了?!」
「……你明知故問做什麼?」似乎不想被傳染了同撩的傻氣,蘇琳皺著眉頭把她推開兩步後才興趣缺缺的反問道,並附帶了一個大大的白眼!不知是不是因為被鄙視習慣了,後者絲毫不以為意,只是回瞪了一眼後,便老老實實的主動奸笑著坦白:「嘿嘿嘿嘿~有好戲可看了!」
「什麼意思?!」從直覺中嗅出不安的感覺,蘇琳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因為他剛剛也跑過來問我,哪裡可以洗去一身的血腥味道啊!」
「……男人嘛,就是愛漂亮,不讓他洗澡相信他也受不了。」
「現在受不受得住的就得看將軍了~」誇張的笑瞇了眼睛,周雨梅瞥了遠處山巒起伏間的碧湖一眼,怪笑著揣測。
「……將軍怎麼會受不住鐵馬金戈的血腥呢?」奇怪的把她看了又看,蘇琳隱隱約約明白了什麼,可本能的拒絕去思考。而身為她的同撩,周雨梅自然會很好心的主動提供答案了。
「問題在於,這回將軍要面對的不是凶殘的女兵,而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裸體的男人啊……」
「……」找不到合適的回答,蘇大副將聰明的選擇了最好的逃避方式——徹底石化。
水光瀲灩,山色空濛。
湖面被風吹皺在了一起,又被揚起的水滴敲碎成了一輪輪蕩漾開的同心圓。
大半的身子置於清澈涼爽的水中,彷彿是透過肌膚呼吸到了清新的氧氣,費英昂劃開滿意的淺笑,帥氣十足的甩了甩被湖水沾濕的頭髮,飛舞的水珠在明媚的陽光照射下,映射著點點光芒,將他那曲線矯健的身體勾勒出力與美的完美融合!
「呼……」長出一口氣,把堵在心中的埋怨和征戰後的疲憊一起排出體外,他瀟灑的抬起手臂,邊撫摸著還在隱隱辣痛的面頰,邊喃喃地抱怨著繞過湖畔遮蔽的巨石,轉出原先梳洗的角落:「死女人……那麼用力!好歹我也算她的救命恩人啊,女人,果然是不可理寓……」
「……怎麼是你?!」突然,一聲不合時宜的低沉驚呼喚醒了沉浸在自己思考中的前者。不假思索的覓聲望去,費英昂那雙炯炯有神的虎目,不偏不倚的對上了湖中央令一雙深隧睿智的妙目!木然了足有十秒鐘之久,他停工的大腦才反應出此時眼前白皙光潔的嬌軀意味著什麼——
「我、我什麼都沒有看見!」迅速的伸出右手摀住眼睛,又在下一秒覺得不對勁的連忙配合著左手先遮掩住下體,結果再次看到令自己鼻膜崩潰的景致而不得不先處理掉視覺,又感受著凝固在自己身體上的那束燒得皮膚發燙的目光以至於不得不先維護自己的男性「尊嚴」!幾次手忙腳亂後,費英昂不負萬有引力期待的腳下打滑,狼狽不堪的折騰了幾下,平衡全失的跌入了快要沒過腰際的湖水中!
「……英昂?!」總算他捨身的砸水聲驚醒了曲洛冰飄浮在九重雲霄外的神智,懊惱的纂拳捶了自己一下,她勉強壓抑住心頭小鹿亂撞的悸動,在水中依舊行走自如的趕到了前者落水的地點,緊張的忘記了男女間的禮法規範,敏銳的抓住水下對方的雙肩,把嗆在水裡還不準備冒頭出來的費英昂一把揪了起來!
「咳、咳咳咳咳——」好不容易重見天日,顧不得彎腰咳出肺部的積水,費英昂俊顏紅得發紫,尷尬的別開目光沙啞地用低了幾度的性感男聲囑咐:「你、咳、你快把衣服穿上!」
「不、不好意思!是本將……的疏忽大意!」經他提醒,曲洛冰猶如觸電似的快如閃電的抽回還戀戀不捨的握著對方肩膀的雙手,擰起月眉,展臂探手一個收力,岸上放置的外袍便如同被一根無形的線牽引著一般,凌空飛到了她的手中!想也不想地,曲洛冰抖開寬大的外袍,布面飄舞著跟隨主人的動作,輕柔優美的籠降在費英昂的肩上!
收手包裹住對方牽動自己心緒的身體,俏顏發燙的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她還想要安慰什麼,卻被臉色更陰沉的前者近乎咆哮的搶白道:「女人!順序是不是錯了!」搞什麼!這種情況下她只要遮住那引發自己煩躁的該死的誘人的胴體不就好了!現在她裹住自己又能怎麼樣?!看著那近在咫尺的豆腐,他的血管都快要爆炸了!這是個謀殺的好方法,但只適用於對付他費英昂這類寧可自己內傷也不強人所難的君子……
「……順序?」不是很理解的歪歪頭,看他搖搖晃晃地逃避自己望過去的目光,生怕對方一個不小心再跌入水中,她很「好心」的湊近了一點,環臂摟住費英昂的腰身,卻在接觸到對方身體的剎那,引發了前者快要吐血的哀嚎:「拜託……饒了我吧!求求你找件衣服蓋一蓋!OK?!」
「……讓你看到了不能看的東西,實在是不好意思。」體貼的點頭,快速的抓起岸上的衣服穿戴整齊,曲洛冰回身,溫柔的將費英昂的衣服遞到了對方面前後,轉身君子的背對了過來。
「有什麼不能看的,我以前見得多了!」心虛的邊往身上套衣服邊大聲為面子辯護,無法注意到背對著自己的嬌顏已經浮現出了濃重的危險意味,他還嘴不饒人的嘖嘖有聲:「就你這種皮膚粗糙,傷痕纍纍的身體,求我看我還不一定賞光呢!不要太自以為是……」至於自己為什麼會偏偏因這麼一付寫滿了滄桑痕跡的身體口乾舌噪,責是費英昂本人也不願觸及的問題了。
真是的……這個女人,怎麼可以把自己寶貴的身體弄傷成這樣!他從來沒有想過,一個身體被曬成健康的色澤,縱橫交錯著無數細小傷疤的女人身體,一個堅毅中讀不出動搖的女人的容顏……竟然是那麼的,令人心生憐惜……
不是厭惡,不是彆扭……
他想保護這個女人,保護她的身體,保護這個,不得不站在風口浪尖,揮指千軍的女人。將軍又怎麼樣?強大又怎麼樣?!站在他眼前的是個女人,他身為男人,想要保護她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你……以前經常看女人的身體嗎?」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壓抑住心頭竄升的怒火。身為將領,第一要旨就是冷靜,不能被情感左右。然而,她卻在對方的一句漫不經心的話中,迷失了方寸!怎麼可以……他怎麼可以讓自己相信,他是如此隨便的……男人……
「當然!」不無驕傲的大聲回答道!男性的尊嚴被小小刺激到的費英昂冷冷地接口道。哼!太看不起人了吧……想他堂堂躍龍學生會的體育部長,要體格有體格,要氣度有氣度,要身份有身份,要外貌有外貌!多少女人想盡辦法自動送上床來,十五歲嘗腥後,他的艷遇就從來沒有斷過!現在這個女人竟然要懷疑自己是別人看不上剩下來的?
「……」
即使是樂戶,也沒有如此不知廉恥的把這種事情當榮耀誇讚的人!這個男人究竟是在什麼環境下成長的?!究竟是什麼樣的人事物,將他逼到了如此放浪行骸的地步?!生硬的握緊拳頭,任由指甲扣痛掌心的老繭,曲洛冰默默地提醒自己不要再提及會傷害彼此的過往,然而衝口而出的卻是管也管不住的焦躁:「身為男人,怎麼可以如此不知自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