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原野精眸炯炯的注視著倪羽裳,緩緩定到她身邊道:「你的名字怎麼寫?」
倪羽裳咬了咬唇,幽幽怨怨的回道:「泥土的泥,任人踐踏、污穢不堪的泥兒。」
她的聲音教慕容原野狠狠一震!
先是她那雙似曾相識的晶亮水眸,接著是她那抹熟悉的纖細身影,再來又是她那甜美悅耳的獨特嗓音……
怎麼可能?這世間怎麼可能會有這麼相像的人?
「任人踐踏、污穢不堪?」她這番比喻讓慕容原野對她心生不捨。「泥兒,你家住哪裡?」
「四處飄零、居無定所,不知道何處是故鄉。」倪羽裳生疏有禮地應道。
「家中可有姊妹?」
「沒有。」
「可懂音律?」
「不懂。」
「會不會唱曲?」
「不會。」
「會不會下棋?」
「不會。」
「會不會畫畫?」
「不會。」
「怕不怕蛇?」
「不怕。」
「有沒有被蛇咬過?」
「沒有。」
「霓裳?」
「泥兒不知道大少爺口中的霓裳是誰。」
慕容原野凝眸注視著她,仍不死心的緩緩說道:「秦淮河畔怡香院,你在那裡賣唱,名字就叫霓裳。」
「泥兒不知道大少爺在說什麼。」倪羽裳仍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態度。
慕容原野伸手勾住她的下巴,另一手從懷裡掏出他小心翼翼收藏的手絹,命令道:「蒙上它。」
那是她的手絹!倪羽裳認得,但讓她覺得訝異的是,他竟將她的手絹留在身上一整年!
為什麼?他為什麼會將她的手絹留在身邊?
「蒙上它,讓我看看你蒙臉的樣子。」慕容原野口氣強硬的再次命令。
「大少爺,泥兒不是你門中的霓裳。」倪羽裳退了幾步,與慕容原野拉開一大段距離。
慕容老夫人說她不能和慕容原野糾纏不清,否則她就不替她救二娘,所以她必須和慕容原野保持距離。
「你不是霓裳?你的眸、你的身影、你的聲音,和霓裳幾乎一模一樣。」慕容原野不死心地道。
「我真的不是你口中的霓裳。」倪羽裳仍很堅持。
慕容原野定定地瞅著她,過了奸半晌後才再度開口道:「泥兒,你是霓裳對不對?你為什麼要離開怡香院進府當丫鬟?」
「大少爺,我真的不是什麼霓裳。這世上相似的人很多,若泥兒和霓裳很像也不足為奇。」任慕容原野說破嘴也沒用,為了二娘,她會一概否認到底。
她什麼都沒有了,就只剩二娘而已。
「的確是不足為奇。」他往她靠近一步,伸手捧住她的臉,「閉上眼睛。」
「做、做什麼?」他不會是要摸她的臉吧?
「我要感受你的臉形,看你的臉是否也和霓裳一樣;如果一模一樣,而你又不是霓裳,我不禁要懷疑你和霓裳是不是雙生子了。」
真讓她猜中了!
倪羽裳一聽,連忙伸手要撥開他的手,沒想到非但無法撼動他一絲一毫,還讓慕容原野反抓住她的雙手。
慕容原野輕握住她的雙手摩挲著,感受著與霓裳相同的柔軟,輕扯開唇角問道:「你怕什麼?泥兒。」
「大少爺,泥兒雖然是個微不足道、任人使喚的丫鬟,可你也不該這麼碰泥兒,男女授受不親。」
「不要用這句話來壓我,你現在是慕容府的丫鬟,我要你做任何事,你連拒絕的權利也沒有。」
「我有權利拒絕,我不是……」倪羽裳驚覺不對,連忙住口。
「不是什麼?」她的話突地停住,慕容原野好奇的追問下去。
倪羽裳奮力抽回手,「我不是你口中的霓裳。」
「要讓我相信你不是,還有一個方法。」他頓了下,「到椅子上坐下,掀高裙擺,我要看看你的小腿。」
她若是霓裳,小腿處一定會留下蛇的齒痕。
倪羽裳驚退了幾步,「大少爺,男女授受不親……」
「我說過,不要用男女授受不親來壓我,我不吃那一套!」慕容原野打斷她的話。「我也說過,你現在是慕容府的丫鬟,我若要你隨時都可以,你連反抗的機會也沒有。」
倪羽裳怒視著他,「大少爺就要成親了不是嗎?你不可能隨時要我,若大少爺真不肯死心,恐怕也得委屈你等個一年半載。」
這話帶著酸味和挑釁,可也說中了事實,慕容原野雖被她堵得啞口無言,還是無法相信她不是霓裳。
半晌後,他淡淡地開口:「你伶牙俐齒,這點也和霓裳很像。」
倪羽裳否認到煩了,索性沉默以對。
此刻,吳漢正好進入書齋,他恭敬地道:「大少爺,老夫人請您到偏廳一起用餐,二少爺也回來了。」
「流雲也回來了?我馬上去。」慕容原野點點頭,接著視線在她臉上停駐半晌,才轉身舉步朝外頭走去。
吳漢也舉步跟了上去,他邊走邊朝慕容原野說道:「大少爺,屬下有話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來?」
就算不該說他也得說,剛剛慕容老夫人把他找去訓了一頓,責怪他不該建議慕容原野去聽曲,還迷戀上一個賣唱女。
慕容原野邊走邊回道:「你說吧。」
「屬下認為泥兒不會是霓裳。」
「何以見得?」慕容原野一聽,不禁停下腳步。
「屬下是這麼感覺的。」頓了下,吳漢繼續說道:「若屬下感覺有誤,泥兒真是霓裳,那她肯定居心叵測。」
「她居心叵測?」慕容原野反問。
「大少爺,您想想,霓裳拒絕當您的妾、嚷著要當您的妻子,非但沒自知之明,胃口還大得很;若泥兒真是霓裳,那她就是刻意吊您胃口,看您會不會為她著迷,真娶她當妻子。」
慕容原野無語,思忖著這個可能性。
「大少爺,都怪屬下不好,當初不該建議您去聽曲,您也就不會對霓裳有了興趣,讓她吊足您的胃口。」
慕容原野依舊無語。
吳漢繼續說道:「大少爺,您對霓裳應該只是圖一時新鮮,她長什麼模樣您也沒見過,加上她居心叵測,您就把她忘了吧!」
慕容原野陷入沉思。
「大少爺,如果您認為泥兒像霓裳,而她又不是霓裳,那倒是可以把對她的興趣轉到泥兒身上,畢竟一個丫鬟的心思絕對比賣唱女單純,而且也不會讓那個胡老闆給敲竹槓;再說,丫鬟能成為妾,泥兒應該是求之不得,只是……」
「只是什麼?」慕容原野再度舉步往前走。
吳漢趕緊跟上。「要納泥兒為妾,也得等大少爺成親一年後再說;屬下剛剛聽說李姑娘就要過門準備婚事了……」
慕容原野和吳漢的身影愈來愈遠,聲音也愈來愈小,倪羽裳拉長耳朵想聽聽慕容原野是不是真的對她只圖一時新鮮、是不是也如吳漢所言那般想她,可卻已經聽不清楚了。
他都不要她了,她又為什麼要去在意他對她的感覺和想法?
而她,又在期待些什麼呢?
第七章
該怎麼當丫鬟,倪羽裳真的不太會。
珍兒帶她來別風院之前,是把該注意的事情都告訴她了,可她沒當過丫鬟,無法一下子就上手。
一早,光是個洗臉水,她就試了好幾遍溫度,試到慕容原野都起床了,還派吳漢來催。
她實在不想待在這裡滿足他的新鮮感和興趣,若非二娘還沒被救出來,她早就離開慕容府了。
倪羽裳端著洗臉水進入慕容原野的廂房,將洗臉盆放到盆架上,再擰乾洗臉布遞給他。
慕容原野接過洗臉布擦了擦,再將洗臉布遞還給倪羽裳,接著起身準備讓她替他更衣。
倪羽裳知道接下來必須替慕容原野更衣,突然覺得渾身不自在起來;她從屏風上取下他的衣服,動作顯得遲緩許多。
她那遲緩的動作帶著一股迷人的羞怯,慕容原野看得目不轉睛,不禁起了捉弄她的念頭。
「泥兒,你再不快點幫我更衣,早飯就要涼了。」他將雙手攤開,等著她將衣服套進他的手臂。
倪羽裳抬頭看了他一眼,百般無奈的拉開衣服套進他的右手臂,再順著他的身子繞到他的左側套上他的左手,接著她得貼近他的胸前,才能替他整理衣襟。
一思及要接近他,她的臉頰發熱,吶吶地說道:「大少爺,麻煩你……自己整理一下衣襟,可以嗎?」
瞅著她臉上那抹紅霞,慕容原野輕扯一抹不懷好意的笑,語帶調戲的說:「不可以,那是你的工作。」
倪羽裳回視著他那不懷好意的笑容,挑釁地道:「我是新來的,還不懂怎麼替大少爺更衣,要不你自己來,要不就換個丫鬟。」
她真的不想在這裡滿足他對她的興趣,真的不想!
她希望自己的態度能讓他遣走她。
「新來的更需要學習。」語罷,他突地伸手攬她入懷。
「啊!」倪羽裳驚呼一聲。
「這樣方便你幫我整理衣襟。」慕容原野扯著迷死人不償命的魅笑看著她。
倪羽裳怒視著他。
她怕讓人瞧見了,還以為她在迷惑他、和他糾纏不休;可她若不幫他整理衣襟,他肯定沒完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