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靜夜孤燈 莫辰
就在夜深人靜時,獨坐書桌前,孤燈一盞相伴,惟一的聲響是牆上時鐘的滴答聲。
手握一枝禿筆,(寫得最流暢的那一枝)筆隨意走,在紙上不受格式、行數的限制,龍飛鳳舞起來。
這是我的習慣,也許是在放鬆自己的情況下,也許是在思緒紛亂的情況下,藉著寧靜的氛圍,藉著毫無頭緒的塗鴉,解放心靈。
或許是幾天後,或許是幾周後,再回首這張紙時,從潦草不羈的字裡,(有的自己還得猜測一下)從一段段前後不接的字意裡,或是詩詞、或是撩人短語,尋找回味當時的心情,才發現那是心中最真實的感受。
寫這篇序時,就是在這種習慣不改的情況下。結果可想而知,今天一早起床,面對的是一張隨意塗鴉的紙。
我的序呢?無可奈何的,我只得把當時的情緒,重新回味拼湊起來,完成了這篇序。
相信有很多人都喜歡夜,它是心靈最容易抒發的時刻,也是洗滌心靈最佳的時機。只是夜愈深,愈違反人體機能的修養,這雖掃興卻不容忽視。所以,若想不眠伴夜,也只能在你真的、真的了無睡意時。
夜,真的很美,獨處時更美,當心靈與之融合時,那更是美得令人讚歎。
把這經驗與你分享。
第一章
聖嬰現象讓炎熱的六、七月更加酷熱難當。
七、八坪大的頂樓鐵皮屋內沒有冷氣,只有一台與人膝蓋同高的電風扇,微低著頭、左右旋轉著。
如置身在烤箱內的溫度,連剛出生不久的嬰兒,感覺神經還不怎麼敏銳,都難耐這種高溫而哇哇大哭了。
袁芷熏在女兒粉雕玉琢的小臉蛋旁,忍住手酸輕揮著扇子,口中輕聲細語的哄著:「雪兒乖,不哭。」
她初為人母,什麼都不懂,還在學習中。
嬰兒的哭聲,依舊響亮悅耳,袁芷熏愈聽愈是感到手足無措,她只得將女兒抱在手裡繼續哄:「雪兒乖,不哭、不哭。」
奶也喝過了,尿片也換過了,該做的、該注意的,她全無遺落,天氣太熱,她也沒辦法。
「雪兒,爸爸很辛苦,我們只能住在這裡,你一定要體諒。」她當然知道她聽不懂,但還是將內心的話說出口哄著。
她是個千金大小姐,也沒吃過這種苦,她的房間都比這裡大。
邵雪兒顯然無法體會父親的辛苦,和母親的無奈,仍不停哇哇大哭。
袁芷熏本是溫室中的小花,加上天生柔弱無力,抱著三個月大的嬰孩對她來說,著實非常吃力。
「雪兒,媽媽求求你,不要再哭了,嗓子都哭啞了!」袁芷熏提起僅存的力量,左右晃動著邵雪兒,邊唱著兒歌、邊搖她入睡。
也許是哭累了,也許是袁芷熏的方法奏效,邵雪兒漸漸緩了哭聲,小嘴巴似在吸吮著東西般動了幾下,終於睡著了。
袁芷熏將女兒輕輕放回床上,甩了甩髮酸的細白藕臂,驀然想起浴室裡還有幾件衣服還沒洗,她迅速走進浴室。
二十歲以前,她何曾動手洗過衣物、何曾吃過苦?
她使出自己最大的力量,刷著邵仲威的牛仔褲,額上的汗珠滴落在牛仔褲上,但她無怨無悔。
她的父親袁耀天禁止她跟邵仲威交往,還逼她拿掉腹中的小孩,她只好跟著邵仲威私奔。
兩人生活雖苦,濃烈的愛情讓他們甘之如飴。
用手臂拭去額上的汗珠,袁芷熏端起裝著濕衣物的臉盆走出鐵皮屋,鐵皮屋外有一小塊連接樓梯的空地,她利用這裡種花、晾衣服。
晾好了衣服,她又將房裡整理了一下;看看時間,仲威差不多快回來了。
邵仲威一出門上班,她便盼著他快回來,她好想時時刻刻跟他在一起,沒有他在身邊,她一點安全感都沒有。
如今,生活所逼,他早上上班,晚上還兼開出租車,一心只想給她們母女倆好一點的生活,也犧牲了她跟他在一起的時間。
邵仲威在鐵皮屋外,自行拿了鑰匙開門,怕電鈴聲會吵到、或嚇到他的寶貝女兒。
「仲威!」一見到邵仲威,袁芷熏立刻奔到他懷裡。
邵仲威愛憐的抱緊她,接著就是一陣熱吻,從相戀至今,他們之間的熾烈濃情沒因袁耀天的嫌貧愛富、沒因生活的困苦而冷卻,反而更加相知相惜。
「雪兒還乖吧?」邵仲威摟著袁芷熏走到床邊看著愛女。
「可能是太熱了,哭了好一陣子,剛剛才睡著。」袁芷熏放低音量,惟恐吵醒了剛睡著的邵雪兒。
「真的是太熱了,我看還是搬到有冷氣的地方。」邵仲威心疼的摟緊袁芷熏。一個千金大小姐,願意跟著他吃苦,他有著說不出口的感動。
他本來是想忍痛割捨這段情的,因為他自知高攀不上「袁氏企業」的千金,但她卻把身體給了他,還懷了他的小孩,甚至願意跟他私奔。
「我習慣這裡了,再兩個月夏天就會過去了,沒關係的。」他已經夠辛苦了,她不能再增加他的負擔。
「芷熏,你不用擔心錢的問題,目前的收入不僅夠使用,還有剩呢!」他知道她在顧慮什麼。
「仲威,那你晚上就不要再去開出租車了,我想要你陪我。」她在他懷裡撒嬌,希望他能聽她的。
「芷熏,再忍耐一陣子,我想多存一點錢,幫你們換個環境。」他有責任讓她們母女衣食無缺,過更好的生活。
也為了一口氣,他會讓袁耀天知道,沒有祖先及父母的庇蔭,他邵仲威一樣可以赤手空拳打出屬於自己的一片天。
「不要換環境了,有了錢後,你先把碩士學位修完,那是你的理想。」若不是因為她的關係,仲威早拿到碩士學位了。
「不需要碩士學位,我一樣是個計算機天才,我的上司很賞識我。」他的確是個出色的計算機專業人才,除了程序設計,硬件也是他的專長。
「不,你一定要把碩士學位修完。」她堅持。
「你也為我休了學,那你也回去把大學念完。」若能力許可,他會堅持她這麼做。
他們是在學校的社團活動認識的,邵仲威擔任助教,袁芷熏是個大二的學生。
「我不管,反正你一定要把碩士學位修完,否則,我就不理你。」人家是一哭、二鬧、三上吊,她是一皮、二耍賴、三威脅。
而邵仲威偏吃她這一套,於是這一套便成了她的武器。
「你不理我要理誰?除了我,你不能理別人。」他會吃醋。
「那你得答應我,把碩士學位修完。」
「好,等我們穩定了,我一定把碩士學位修完。」他將她一生產完即恢復的纖腰往上一提,覆住她的唇。
接著,他一把抱起她,邵仲威不敢將袁芷熏放在床上,怕吵醒了沉睡中的邵雪兒。於是,他拉了一條毛巾被,鋪在袁芷熏擦得很乾淨的地上,將她輕輕的放在上面。
「芷熏,我愛你。」他邊說著撩人愛語,邊褪去她的衣衫。
「仲威,我也愛你。」雖為他生下一女,袁芷熏仍羞澀於邵仲威的熾熱眸光、熱情挑逗。
暮色漸濃,太陽的威猛稍減,一陣晚風從窗戶飄了進來,吹撫過兩具相愛無悔的軀體。
時間緩緩流逝,秋末冬初,秋老虎偶爾發威,天氣卻已不再那麼炙熱了。
邵仲威和袁芷熏適應了一成不變的生活,但彼此間的愛戀卻未曾遞減。
邵雪兒十個月大了,袁芷熏愈帶愈上手,家事也做得很順手;邵仲威的上班時間固定,收入也固定。
這日,袁芷熏推著娃娃車,帶著邵雪兒到超市買菜,鐵皮屋裡本來就沒有廚房,都是邵仲威下班順便帶便當回來。
袁芷熏想讓自己更像一個做老婆的,於是她花了些錢,買了一個電子鍋、一個電磁爐、幾個鍋碗瓢盆、幾本食譜,學著做起飯來。
邵仲威竟也習慣了她的手藝,愈來愈排斥外面的便當。
走出超市,袁芷熏被兩個男人擋住了去路。
「你們……」
來人是她父親袁耀天的屬下。
「小姐,我們來接你回家。」
「我不回去。」袁芷熏推著娃娃車就要走。
「小姐,袁董很想你,他生病了!」
袁芷熏楞了一下,隨即紅了眼眶,「我爸爸他還好吧?」畢竟是父女,有斬不斷的父女親情。
「你跟我們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不能回去。」她怕一回去,就出不來了。
「小姐,難道你要棄你父親於不顧?」
「我怎麼會不要爸爸呢!只是,我已經結婚了,有丈夫、有女兒,我也不能棄他們於不顧。」
「袁董願意接受邵先生了。」
「真的嗎?」她噙在眼眶中的淚水流了下來。
「是真的,你先跟我們回去看看袁董吧!」
「我打個電話給仲威。」
「回家再打吧!袁董在等著你呢!」
「不好吧?」她覺得不妥。
「袁董想親自打電話給他,讓他晚上回家陪他吃飯,順便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