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七夕偏頭想了想。
「不要。」
「確定?」手指輕撫著她柔軟的唇瓣,那裡有著淺淺的齒痕,是他刻意留下的。
她用力點點頭。「會發誓的人大都會毀諾,我才不要。」
想當初爹爹常和娘發誓只愛她一人,可是最後呢?還不是變心了,然後把娘惹的整夜哭不止。
她才不要相信發誓呢!又沒用。
他微笑。「那,我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這該如何是好?」
「對耶!這的確是很傷腦筋。」偏著頭,她小臉兒露出了苦惱樣。
澄亮的瞳眸揉入萬般的為難,和天鳴不禁搖搖頭,俯首在她的額頭輕啄,道:「七夕,我以和天鳴這三字跟你保證,從今爾後,對你,我不再欺瞞。」
「也不會再搞失蹤?」望著他,小臉兒有著嚴肅。
他搖頭。「不會。」
「永遠當我的消遣品?」她又問。
「永遠。」
「那好。」她朝他伸出了小掌心,「咱們不說誓言,就以擊掌為盟。」
他笑,掌心與她的相貼,接著離開吋許,啪啪啪三聲,盟誓定下。
「好了,現在開始,你可不能再騙我喔,只要讓我發現,我就永遠不再理會你,走在路上也當不認識你……嗯,不對,這樣便宜了你,應該要狠揍幾拳再當不認識。」她喃喃著,表情很是認真。
他微笑,不答腔。
「和天鳴,你得答應我,要永遠好好活著,不可以任意離我遠去。」
黑眸直勾勾的望進她眸底,那裡有著顯而易見的渴盼,他不由得心一動,再次將她擁入胸懷裡。
「我答應你,會好好守住這條命,只因……」和天鳴柔語微頓,「十年前,和天鳴的性命便是柳七夕的。」
柳七夕渴望的眼兒倏地揉入一抹欣喜,唇兒也揚起了笑意。「這是你說的喔,可不准反悔喔。」
他點頭。
她將自己埋入他頸窩,貪婪的汲取屬於他的體溫,聆聽他撲通撲通的心跳聲--這強而有力的生命是她的呢,永遠、永遠啊!
以後,她就不會寂寞了。
廣場內,兩人相擁,畫面很是甜蜜溫馨。
巽廳門旁,一雙丹鳳眼冷冷看著這一幕,陰柔的臉龐閃過一絲詭光……
*****
深夜時分,一抹紫影晃進了離軒,他腳步極輕,無聲無息。
悄悄的挪至床榻,就著微薄月光俯視床上熟睡的俊容,朱紅的唇瓣勾起一抹詭笑,低俯身,修長的臂膀探向了床……
啪一聲響,伴隨著燭火亮起,闃暗的室內乍現光明。
「早知道你會跑來偷襲。」語兜下,和天鳴的身子也坐起。
易非歡紫袍一甩,就床畔而坐,瞋瞪著他。
「你就只會防我。」清亮的聲音裡有著怨懟。
和天鳴搖頭微笑。「我沒防你。」
「不然我才進門,你就醒來了。」撇著嘴,他才不信這說詞。「真傷人心啊!想當初你我兩人還同衾共枕,感情好的令人羨,如今你卻為了那個女人,對我始亂終棄。」
控訴間,他的鳳眼尾兒泛著淚光,模樣瞧來很是委屈。
「非歡,你已及冠了。」和天鳴無奈的揉揉眉心。
易非歡如泣似怨的眸兒瞅來。「那又如何?」
「既成了乾坤門主,這戲碼就不需一再上演。」和天鳴沉聲提點。「再者,咱們當初是同室而寢,而你是男兒身,同衾共枕這字眼不適合你我兩人。」
努著嘴,易非歡不悅道:「人家對你可是一片真心……」
「我領會,可承受不起,你也得過正常的日子。」哎!躲了他幾年,沒想到他的個性卻絲毫沒改變。
倘若這事讓孤鷹嶺上的怪師父知曉,少不得又要念一頓了。
「說穿了,你還不是嫌棄我。」說的好聽,什麼過正常日子?乾坤門是做什麼的他不知嗎?雙手若染過了血腥,還算正常嗎?
哼!借口。
「乾坤門上下三堂主都不敢嫌棄你,非歡,你須有這認知。這次我回來,除了想知道你過得如何外,另外還有件事。」說罷,他自枕下拿出一黃軸遞過去給他。
易非歡接手,冷眸迅速掃過黃軸上的內容,然後闔上。「我不接。」
和天鳴緩緩搖頭。「這是密詔,非接不可。」
刻意用密詔來壓迫他,純粹只是希望讓紫狸這個一門之主,要開始負擔起門主應有的責任。
「我就是不接又怎麼著?」他斂眸,把玩著軸柄,緩道:「咱們乾坤門又不是那老傢伙的殺人工具,憑什麼他下詔,咱們就得染血腥?」
更何況,此刻他心情頗不舒坦,要他辦事,免談!
「非歡,切勿意氣用事!」和天鳴沉聲道。
這密詔已引來太多人覬覦,倘若此時非歡的倔性又發作,他怕禍事最後會殃及乾坤門所有分堂。
「這密詔非同小可,皇上把這數千條人命全權交給我們處理,所以我們一定要把事情調查清楚。紫狸,你身為門主,不該意氣用事,而是得靜下心,和大家一起討論這事該如何解決。」和天鳴嚴肅的看向易非歡。
易非歡視而不見。「那好啊!既然我身為門主,那我就下命令,這要務你去辦,該殺的你去殺。」
心知白狐那雙手若非必要,否則鮮少染血腥,但他就是要耍性子又怎麼著?誰叫他如此薄倖負了他。
涼涼的話語兼之任性的語氣,讓和天鳴歎氣兼搖頭。
「你這性子啊!看來得師父下山來懲治才有用。」免得讓他老是在頭痛。
「又拿爹來壓我。」鳳眼兒瞪來,裡頭有著淡淡的指責。「打從我及冠後,你們個個都閃我天邊遠,別以為我不知道。」
「非歡……」
易非歡霍然起身,「哼!別喚我,要是不讓密詔落入有心人手裡,你就快去查清楚,否則別說是讓人捷足先登,或許我心情不痛快,不用等你查了,管他們無辜或有罪,全殺個片甲不留。」
話落,他頭也不回的離去。
和天鳴兜眸望去,只見那黑夜襯著紫色身影,顯得詭魅陰暗,突然間,一股不知名的冷顫湧上他心頭。
會不會是他多心了?若照師父所言,二十及冠換回男兒身的易非歡,不會再有這變化甚劇的性情才是,除非是……
那女娃又現身了?
黑眸瞇起,片刻後又搖搖頭,此時他還是先傷腦筋密詔一事吧。
思及此,他不禁歎息,想他與七夕好不容易已有了共識,本想趁機好好培養感情的……哎!罷了,還是先把要事速辦速決吧。
****
就快到自己所住的苑囿時,易非歡腳跟兒卻一旋,又朝來時路走回,來到了艮軒,也就是柳七夕暫宿的客房。
他鳳眸兒直勾勾的望著門板,一絲惡作劇的光芒閃現,他唇角勾著佞笑,手自衣裡拿出一根木管,伸手在柳七夕的房門上戳了一個洞,把木管放進洞裡,輕輕吹出一口氣。
但見一縷煙霧縹緲,隨即綠氣縈繞一室,易非歡這才噙著笑痕轉身離去。
****
一個時辰後--
突來的閃電劃亮黑夜,之後,雷聲轟隆隆大響。
熟睡中的柳七夕驀地驚醒,倉皇的眸兒左右瞧望,接著又望向了窗外,一抹懼色倏地染上她的臉。
同樣的黑,同樣的閃電,以及同樣駭人的雷響……五年前,花府上下數百條人命,就是在這樣的黑夜下悉數死光。
閃光照屍身,雷劈雕樑柱,火光直通天……
「不.....」
一聲叫喊,她慌亂地跑出了房門外,神色驚惶,不知不覺間奔到了離軒,她腳步驟停,空茫的眼兒四望。
不是花府,沒有流血、沒有燃著紅火的屍身,耳際依舊響著隆隆雷聲,除此之外,週遭安靜的不如她夢中之境。
緩緩的,那股恐懼漸漸散去,柳七夕瞳眸望向了軒內,腳步也跟著意識走,來到了和天鳴的寢房外。
咿呀一聲,門推開同時,也吵醒了甫睡去的和天鳴。
和天鳴黑眸微瞇望向門口,看到一道嬌小身影杵在門口動也不動。
「七夕,是你嗎?」他起身走至門口,擁她入內並闔上門,隨手撈了袍子覆上她涼薄的身軀。「夜深了怎麼還沒就寢?作惡夢了?」
詢問間,他讓她坐上自己的床榻,兩手握住她細肩,眉頭不禁微微蹙起。
七夕嬌小的身軀微微顫慄,汗濕衣衫,身體冰寒……
這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七夕嗎?她的神色怎麼會如此的惶惑?
一抹憂慮染上黑眸,他傾身而坐,扣著柳七夕的肩頭與之相視。
「七夕,發生何事?」他伸手觸著七夕的額,除有些涼外,並無泛熱。
眸兒兜轉至他的俊臉,凝望良久,兩臂一伸,她倏地撲入他懷中。
「我夢到老爹他們了,好多屍體、好多血,連我的小龍與小虎也被燒死了……」七夕說話的同時,摟著他頸項的兩手也鎖得緊緊的,彷彿擁著他就能掃除夢魘般。
和天鳴深蹙的眉頭更緊鎖。「七夕,你常作惡夢嗎?」
七夕搖搖頭,身子依舊顫抖不止。
突地,一陣悶雷又響起,柳七夕手勁更使力,恐懼的眸子望向了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