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達同樣生氣,大聲說道:「是,我承認我們有時候是睡在一個帳篷裡,可是我從未碰過她!您知道的,郭家軍野外露營都是衣不解帶、劍不離身……更何況每次她鑽進我的帳篷時,都有泉生在,我並未與她單獨相處過!」
「孩子真的不是你的?」爺爺的眼裡放射出希望的光彩。
「當然不是我的,我對余秋嫣從來就沒有興趣,怎麼可能跟她生孩子?」子達認真地說。「不信,您可以問問泉生,他最瞭解了。」
「我剛才已經問過了,泉生也是這麼說的,可是那女人說得有模有樣的,叫人怎麼能不信?」
「雲兒信了她的話嗎?」子達心焦地問。
爺爺點點頭,說:「我都信了,雲兒那麼實在的孩子會不信嗎?」
接著,他將那天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了子達。
「她生氣走了!」子達頹喪地垂下頭,為自己給雲兒帶來的痛苦而自責不已。
郭老爺用煙桿拍打他的背,指著窗下和床底下雲兒的鞋說:「她絕對不是自己要走的,看看這個,這是雲兒留給我們的訊息!」
子達看著那兩隻離得很遠的鞋,腦袋裡陣陣刺痛。「是啊,如果她是自己要走的怎麼可能連鞋子都不穿?」
「難道你想就這樣坐在這裡發愣嗎?」
「不,我要去找回雲兒!」子達霍然起身,瞪著雲兒空空的床,發誓般地說:「我一定會找回雲兒,我發誓!」
老人終於笑了。「這才是我郭暢的孫子!走,跟爺爺比比武功去。」
說著他推開雲兒房間的窗戶,將長煙桿往身後一插,挑戰似地看了孫子一眼後翻身躍出去了。
子達往窗口一看,爺爺已經站在對面的牆頭上望著他。於是是跟一點,也跟著躍了過去。
「嗯,氣息不亂,好,功夫又有長進!」看到孫子平穩地落在自己身邊,郭老爺高興地連連點頭。
幾個衛士聞聲趕來察看,郭老爺揮揮手讓他們放心地回去守著自己的崗位。
然後他指著對面雲兒的窗戶說:「看看那裡,你看到了什麼?」
子達抬頭,除了白茫茫的積雪外,並無異狀。他狐疑地回頭看看爺爺,爺爺微笑不語。
於是他再將目光轉向對面,細細地巡視--喔,這下他看到了,雲兒房間窗戶頂的屋簷下有個斗拱,其上有一小截斷繩頭,由於有冰雪覆蓋著,如果不留心是很難發現的。
他立即提氣一躍,落在對面的屋脊上,俯身往斗拱一抓。
郭老爺也緊隨其後過來。
握著那截繩頭,子達瞭然地說:「爺爺,我明白了,雲兒一定是被人從這裡弄走的。」這個推論使他的心情十分沉重,「會是誰呢?為什麼?」
爺爺抽出煙桿咂巴著,說:「我懷疑姓余的那娘兒們脫不了關係!」
「余秋嫣?憑她的武功能飛躍這嗎?」子達指著牆頭與房屋之間的距離問。
「她不能!」郭老爺沉吟著說:「漕幫內除了余幫主外也沒人能。但是這拋結繩頭,不正是他們行船人最擅長的嗎?何況那天她吵著要住內院,還非要住在雲兒的隔壁,而當晚雲兒就失蹤了。」
「照這麼說,她到這裡來系根繩子,再拋到牆外的能力是有的,如果她先將雲兒弄出窗戶,與外面的人配合,利用那晚的大風雪……」子達明白了,一拍膝蓋忿忿地說:「難怪那張白色床單不見了,一定是她用來裹著雲兒做掩護的。而她的幫手一定是蕭明,那傢伙看雲兒的眼神一直都不對!」
爺爺又說:「嗯,而且那天早上,當我找她來詢問時,她剛剛起床,卻說不知道雲兒是從哪裡逃走的。並沒人告訴她雲兒失蹤了,她怎麼會知道我找她是要問雲兒失蹤的事,還肯定地說雲兒是逃走的呢?」
子達情急地拉著爺爺說:「那您為什麼不馬上審問她?」
看著一向冷靜的孫子此刻亂了分寸,郭老爺搖搖頭道:「如何問?無憑無據,她要是一概否認又能怎麼辦?只會打草驚蛇!」
「她為何要抓雲兒?雲兒與她又無冤無仇!」子達憤怒地說。
「還不是你惹的禍!」爺爺將煙桿在瓦上敲敲,瞪了他一眼,說:「嫉妒的女人是會做出最瘋狂邪惡的事!」
見子達黯然不語,他稍微緩和語氣說:「余秋嫣後來提出要回家去看看,我想如果真是她,我們可以利用她查雲兒的下落,所以我讓張老大暗中盯住她。」
子達趕緊問:「那她現在在哪裡?」
「此刻應該在去臨安的路上。」
「臨安?」子達難以相信地看著爺爺。「她到臨安幹嘛?難道雲兒被他們帶到臨安去了?」
郭老爺微微點頭,道:「如果是他們幹的,那麼估計正是這樣。」
「不行,我得馬上去追她,絕對不能讓他們將雲兒帶走!」子達站起身。
「帶幾個人同去,他們可以做你的幫手。」
「不用,我一個人行動比較方便。」
「也好,等你與張老大會合後,讓他跟著你。」
「行。」子達同意了。
祖孫倆迎著寒冷的風,翻身下了屋頂。
次日,一大早,決心將失蹤的雲兒找回的子達上路了,郭老爺拉著他語重心長地說:「子達,找回雲兒,無論她遭遇了什麼不幸,都不可嫌棄……」
「我知道!」子達打斷爺爺的話,堅定地說:「雲兒此生都是我郭子達的妻,無論生死或美醜!」
「好!爺爺會為你們準備好婚禮,你們跨入家門的那一天,就是你們的大喜之日!」郭老爺激動地向孫子保證。
子達點頭,策馬離去。
第九章
就在煙翠山莊的人們為她擔憂,郭子達憂心如焚地冒著漫天大雪苦苦搜尋她的時候,雲兒正奄奄一息地躺在一間四處透風的小木屋裡等待著不可預知的命運。
嚴寒、受傷,不僅讓她感染了風寒,更令她體力透支。
模模糊糊記得那日深夜,和衣而睡的她被驚醒,發現眼前一片黑暗,有人用布條蒙住了她的雙眼,而她的手腳彷彿被水草纏住了似地動彈不得。
她心裡一驚正想喊叫,卻被布團塞住了嘴巴。
接著她感覺到那人用她身下的床單裹住她的身體,再用一條繩子一圈圈地將她像包粽子似地緊緊綁住。
那人替她穿上鞋,拖著她往前走。接著她感覺到屋內的窗戶被推開了。
「天啊,難道他要把我從窗口扔出去摔死!」雲兒想。「不!我絕不能被他這麼無聲無息地殺死!」
眼看自己就要被推出窗外了,雲兒飛快地轉動腦筋。可是她嘴不能喊,手與身子被捆在被單裡根本沒有反擊的能力。
「爺爺,子達,快來救我!」她無聲地吶喊,心裡全是子達的身影。
可是爺爺和子達都沒出現,只有冰冷的雪花伴隨著寒冷刺骨的風扑打在她的臉上。
「不,我不要這樣死去!起碼我得讓爺爺相子達知道我是被人從窗口推下去害死的!」於是她拚命地踢蹬兩隻尚可晃動的腳。
終於,在被提上窗台的同時,她將腳上的鞋踢掉了。她努力抑制心中的恐懼,決心不讓自己的膽怯顯露出來,就是死也要死得有骨氣。
可奇怪的是,那人並沒有馬上將她推下去,而是將她懸放在窗口,不知在做什麼?不一會兒,她感覺到自己離開了窗台,被懸在半空中。
接著那人往她背上猛地一推,她宛如一塊石頭般往下墜落,迎面而來的風雪如刀子般劃過她的面頰,耳邊是「呼呼」的風聲,寒冷與恐懼使她全身僵硬,她以為自己就要落在地上痛苦地死去。
此刻她想起子達,想起妹妹們。
眼淚滑出了眼眶,她安靜地等待著死亡。
「砰!」她撞在雪地上,身上和頭部傳來劇烈的疼痛。
「該死的!」一個惡狠狠的咒罵聲從她的身旁傳來。
「蕭明?!」
呼嘯的風雪中,那聲音飄忽而含混,令她一時無法斷定他究竟是不是蕭明。
而想到這個人時,她的心彷彿被冰凍了。她寧願死也不願落在這個惡人手中!
可是她沒機會作任何判斷與選擇!
那人將她粗魯地提上馬背,然後跨坐在她身後,正像當初她在江邊被擄走時一樣,她的身體被橫放在馬上。但是,這次她更難受,不僅因為冷,還因為層層捆綁的繩索和被單早已將她勒得無法呼吸,此刻又被逼著趴在馬背上,頭垂至馬腹,更是令她頭暈目眩。
而她只要一動,那個人就會用力地拍打她的背部和臀部。
由於氣溫太低,風雪太大,道路十分難行,那匹馬數度失蹄打滑,那人不得不下馬牽著牠慢慢地走。
在一個彎道口,馬再次失蹄,手腳被捆、倒掛在馬背上的雲兒被甩下馬背,頭重重地撞在一塊石頭上,隨即失去了知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她在渾身疼痛中醒來時,發現眼上的布條被拆除了,嘴裡的布團也不在了,自己正躺在一間破屋裡,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婆婆在火爐邊熬藥,空氣中瀰漫著她熟悉的草藥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