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手帕,她急忙轉身跑進房間裡,從抽屜裡拿出那條已經洗乾淨,熨得整齊眼貼的手帕。
「這是還你的!」她雙手遞上他慷慨借給她的手帕,一臉虔誠宛如領聖禮的敦徒。
真是傻啊,為了這條手帕,她昨晚花了兩個小時仔細清洗,吹乾,還用熨斗燙得整整齊齊,每個折角、稜線毫無半吋差池,簡直像擺在櫥窗裡的展示品。
接過乾淨整齊得令人吃驚的手帕,雷墨發誓艾紫薔是他所見過最矛盾,最極端的復合體。
迷糊得因為一壺開水而燒掉廚房的她,卻總在某些小地方展現出她的細膩,公事上、還有這方小小的手帕上。
但此刻實在不是欣賞她的細心的時候。
「怎麼樣?你的決定?」他收起手帕,難掩焦躁的再度問道。
「我看不用了,我可以順利找到房子,再不濟,我還有個要好的同學可以借住幾天。」悄悄吁了口氣,這下總可以化解危機了吧?
「你也知道最近有幾個開發案,未來幾個月勢必會非常忙,加班的機會無更疑會多,你若住到我哪兒去,在工作上可以配合得更加順利,身為老闆,我有權利要求你配合公司需求。」
一番話說得義正詞嚴,連雷墨都忍不住佩服起自己的大公無私——才怪!
他哪是什麼大公無私,他根本是暗藏私心,不為別的,只想能天天看到她,不論白天或晚上,他不知道為什麼,但他就是喜歡跟她在一起的感覺。
「可是——」一番話說得她啞口無言,卻仍想做最後的掙扎。
「這是命令。」他的語氣強硬,好像今天不把她拐進家門絕不罷休似的!
他的話,一向就是命令。
艾紫薔別無選擇,眼前唯一可行的一條路就是——妥協。
再一次,他又佔了上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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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了一整天,整理出一大車家當,她總算是順利來到雷墨家。
火災事件帶來的驚嚇,以及一整天的整理打包工作,讓她住進雷墨別墅的第一個晚上好睡極了。
雖然是陌生的環境,但舒適寬敞的象牙色調房間,高級柔軟的大床,讓她一夜無夢,連翻幾個身都不必擔心摔下床。
早上八點鬧鐘準時響起,她神清氣爽的跳下床,迅速盥洗過後,她開始從幾大箱衣物中翻找她的套裝、高跟鞋,還有她的保養品、梳子,還有——
突然發覺出門時的必需品很多,在這一刻才深覺這些東西的重要性。
或許是聽到她房間裡傳來翻箱倒櫃的聲響,門外突然傳來雷墨的敲門聲。
「小薔,你起床了嗎?」
艾紫薔緊張了下,原本習慣的單身生活,突然間多了一個人,讓她很不自在,也好不習慣。
「我起來了,正在找上班的制服跟用品。」她邊找邊扯開嗓子喊道。
「你今天不必上班,可以休一天假。」門外的大老闆如是說。
緊閉的房門裡傳來半晌沉默,接著遽然打開。
「為什麼?」裡頭探出一張寫滿驚訝的臉孔。
「因為——」一看到她的穿著,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雷墨用力眨眨眼,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
門內的她一身標準的輕鬆家居打扮,一件粉色的T恤,白色牛仔褲,唯一不同的是東起的馬尾此刻正散落在肩上。
此刻依然懸在心底的疑問,終於獲得解答。
原來那天晚上他看到的,不是幻影,而是——真的!
「怎——怎麼了嗎?」她拉拉身上的T恤,不自在的問道。
她穿著太隨便了嗎?他看她的眼神怎麼那麼奇怪?難道見他還得要盛裝打扮?
「那天晚上真是你?」
此話一出,艾紫薔的臉迅速漲得紼紅,立刻明白他所說的「那個晚上」是什麼意思。
用不著她開口,雷墨光看她的反應就知道,是她沒錯。
「那天明明就是你,為什麼要躲著我?」雷墨不滿的看著她。
「我——我——」一時之間她竟然找不到借口替自己解釋。
一看到她困窘緊張的表情,雷墨滿腔的不悅頓時又消散殆盡。
這個女人,總是有辦法讓他生氣不起來。
「算了!」他無奈地重重吐了口氣。「我帶你出去吃早餐。」
吃早餐?跟他?這下她又受到了驚嚇。
「你不用上班嗎?」她只是個無足輕重的小螺絲釘,但公司怎麼能少了他做決策?。
「我已經請副總裁代理,所以我今天也要放假一天。」
「喔。」雖不明白他這個舉動背後的意義,但她卻莫名覺得心口暖烘烘的。
「走吧!」他催促她。「那麼多東西勢必還有得整理。」
他是為了她而休假?
驚訝的遽然抬起頭,看著走在前頭高大挺拔的身影,艾紫薔感覺一股強烈的熱氣乍然衝上喉頭。
他有副很寬闊的肩膀,充滿男人的陽剛與魄力,彷彿一肩就能替她擔下所有的事似的。
「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她不由自主問。
聞言,他停下了腳步,好半晌,回頭給了她一抹戲譫的笑容。
「相信我,要是你做事繼續這麼認真,我會對你更好。」
他的回答有四兩撥千金之嫌,也讓人隱約感覺得出來,原因並不是那麼簡單,但這一刻滿心的感動已經夠了,這是她所能承受的最大極限,再不喊停,她洶湧的情緒恐怕就要超過負荷了。
「我們走吧!」她羞赧的低下頭,匆匆越過他往門外走。
雷墨很擅於照顧人,這是在艾紫薔來到他家一個多月後的觀察結論。
不過,他還是很霸道,在他地盤上所發生的一切事情都得由他作主,甚至什麼決定也都是他說了算,她只要扮演一個乖巧聽話的角色就可以了。
畢竟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他拉了她一把。
「你會煮菜吧?」
突然問,身旁傳來雷墨不確定的聲音。
艾紫薔斂起思緒,朝駕駛座上的他瞥了眼。「不會!」她答得乾脆。
看得出來,他的表情明顯很失望。
「你要幹嘛?」她狐疑問道。
同住一個屋簷下,他們的關係越來越親近,只除了上司與下屬那條界線,他們幾乎就像很好的朋友。
「我想吃頓不一樣的晚餐。」
「你如果想吃大可上餐廳就好啦!」
「餐廳我吃膩了,我想嘗嘗從家裡煮出來的東西。」他一臉興致勃勃的表情。
嘖,這大總裁的要求還真不少。
「你會對不對?」他賊賊的笑著,好像把她的底細都摸清了。「我看到你房間裡有食譜,還有你上回還在電話裡教人怎麼煮菜。」
這男人,什麼事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做菜是要看心情的,而且今天我很累了,不想做。」她故意給他一根軟釘子碰,好讓他知道,她才不是那麼容易讓他予取予求。
「那就炒米粉。」他無賴的要求。「我喜歡炒米粉。」
他是什麼身份?再怎麼希罕的山珍海味都吃過,怎麼可能會要求吃她所做的炒米粉?
「不要!」他肯定是在戲弄她,等她一旦認真,才告訴她他才不吃這種東西。
帶著勝利的笑容,他慢條斯理的提醒她,「別忘了你還欠我一個人情。」
這男人,堂堂一個大總裁,行徑卻跟無賴差不多,簡直像是變相的勒索。
但明知是勒索,她還是像中邪似的,乖乖的跟著他上超市,買了所需的材料,還在他有意無意的『提醒』下,把未來幾天的晚餐菜色也計畫好了。
回到家,拿出肉跟幾樣蔬菜,艾紫薔開始在廚房裡忙碌起來。
她一定是瘋了——手裡俐落的切起肉絲,艾紫薔邊在心裡泛起嘀咕。住進這裡已經是她最大的極限了,現在竟然還要幫他煮菜——喔,還有補衣。
她想起今早他不由分說,就丟給她兩件掉扣的襯衫,此刻還躺在她的房間裡。
「需要幫忙嗎?」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她一大跳。
幫忙?她結實楞了好一下。那個高高在上的雷墨,竟然問她需不需要幫忙?
天,她若不是在作夢,就是雷墨哪裡不對勁了。
「不——不用了。」她急忙搖頭,重新俐落的切起肉絲。
這男人實在不是普通的霸道,簡直是把她當成全天候的台傭,白天替他的公司賣命,晚上回家還得負責填飽他的肚子、替他縫補衣扣——
但抱怨歸抱怨,手裡忙碌著的同時,她心裡卻有種莫名的滿足感,在洗菜、切絲、調味時,彷彿也加入一點一滴無法用言語表達的心意。
站在廚房門外,烙進眼裡的畫面,對他而言,是種全然陌生的感覺。
他有多久不曾有過這樣的悸動了?
打從他替自己賺進人生的第一個一百萬起,他在事業上平步青雲、攀上巔峰,踩在雲端上的他,卻忘了雙腳踏在地面上的踏實感,也失去了單純渴望的衝動,以及安於平淡的快樂。
遇到她之前,他從來不曾在忙於替累積財富、擴展事業版圖下,有那麼多複雜的感慨,一切全是因為她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