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燁眼裡閃過一抹巨大的憐惜與執著。「你的冷淡漠然讓我心痛,你知道嗎?我為你感到心痛,淨衣。我無法抗拒這股心痛,我愛你!」壓抑在他心裡許多天的感情終於爆發,他吻上她冰冷顫抖的唇。
他要用自己的熾熱溫暖她的嘴唇和心,他會比世上任何人都愛她,任何人……
童淨衣在韓燁的嘴唇觸到自己嘴唇的剎那,感覺一陣悸動襲來;那是一種如觸電一樣的驚悸,電流讓她全身酥軟,讓她想要安心的依進他的懷裡,讓他這樣吻著自己……
這個男人有一雙深邃卻溫柔的眼,還對她說了許多奇怪的話,過去從來沒有人對她說過的話……
她猛然推開他厚實的胸膛,他的話讓她驚醒!他想要窺探她的內心,而她居然讓他吻她!
她怎能相信?他只想要佔她便宜!
童淨衣惱羞成怒的瞪著眼前的男子:「你以為我會相信你說的話嗎?你愛我?你甚至不瞭解我,就說你愛我?」她大聲喊著,蒼白如紙的臉上卻閃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光芒。「不!你不愛我,你不愛我……」
她穿過他身邊衝向浴室門口,然後又頭也不回衝出公寓大門,她不敢讓自己停留,也不能停留!離開這個男人,那是她腦中唯一的念頭。
而站在原地默默發呆的男人,臉上充滿震撼,震撼於她臨走時的眼神和她的話語。
那是怎樣悲憤的眼神,一個人怎可以有那樣悲哀和痛苦的表情?她對他大吼,在他的面前終於流露出自己真實的感情,可是他卻感到心痛與茫然。
她的話猶如回聲般一直迴盪在他耳邊:
你甚至不瞭解我,就說你愛我?
她不相信他愛她,而他自己也是忽然才明白,難道說了幾句深情的話,就希望她能回報他的愛嗎?
他不能不付出任何努力就得到她的愛,她是一個值得全心去追求的女子,哪怕要付出一生的時間!
他要揮去她臉上的冷漠和陰霾,還有讓他刻骨銘心的悲痛。
韓燁終於不再迷惘,未來的他應該怎麼做,此刻他非常清楚!他要做的,就從現在開始。
原來愛上一個人不是終點,而是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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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燁的車在駛向童家的途中忽然轉向,他雖然很想在今天看到童淨衣,可是卻沒有辦法置他剛才接到的電話於不顧。
即使童淨衣已經躲了他一個星期,即使他下定了決心,今天無論如何都要見到她!
他將車迅速開往郊外的老人之家,那個老人是他一直很敬仰的一位老伯,雖然屢次遭遇不幸,可是他總用一顆寬容的心面對這個世界,總是用他蒼老的笑容樂觀的活著。
怎麼會就這樣走了呢?老人曾說過,任何人都無法逃避死亡,可是當死亡真正來臨時,韓燁依然感覺痛苦。
他將車直接停在老人之家的門口,然後快步走進去。
「韓先生。」院長站在庭院裡等他,一看到他就趕緊迎了上去。
「院長,為什麼現在才通知我?劉伯住院的時候你就應該……」
「哎,這都是老人家的意思,他不讓我通知任何人,說他要安靜的離開。」院長歎著氣。
「他一向就是這樣低調,卻又瞭解人生。」這個住在老人之家裡的老人,是韓燁少數敬佩的人其中一個,他的突然死亡讓韓燁覺得無法接受。
「你也不必太難過,他是個看透世情的人,他走得很安詳,沒有任何痛苦。」院長慈祥的笑了笑。
「他是在醫院裡嚥下最後一口氣的嗎?」
「是的,他不讓我通知任何人,他說不想看到別人為他哭泣,不想看到別人悲傷的臉。」
「他永遠這樣為人著想。」韓燁的眼前浮現老人慈祥而佈滿皺紋的臉,還有那雙看透世情的睿智眼眸,一個老人院裡的老人,卻是他這輩子最敬佩的人之一。
「他泉下有知,不會希望看到任何人為了他的死而難過。」
韓燁鄭重的點了點頭。「他的身後事都安排妥當了嗎?無論什麼事,我都可以幫忙。」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目光又變得堅定起來。
「劉伯沒有家人,他的事我們會料理。他的願望也很簡單,火葬完後把他的骨灰灑向大海,一切都乾乾淨淨,簡簡單單。」
「他就是這樣的人。」韓燁抿了抿嘴,似乎沉思了一秒。「我可以去他的房間看一下嗎?」
「當然可以。你應該知道在哪裡。」
「我想一個人去。」韓燁對院長點了點頭,然後帶著沉重的表情走向老人的房間。
劉伯的房間在二樓,他和另一位老人合住。不過一年前那位老人也走了,就只剩劉伯一個人。印象裡,那間房間他在去英國以前常去,可是從英國回來以後,他只去過一次。
韓燁心裡有些愧疚,他這些日子以來因為其他的事,已經好久沒有想到來看望老人之家的老人們。
他一把推開房門,卻怎麼也沒有想到,在那間乾淨的房間裡,已經有人了。
那是個正在哭泣的女子,而從她的側面看起來——居然是童淨衣!
第五章
韓燁有些震撼的站在房間門口,定定的望著那個坐在老人床邊,暗自垂淚的美麗女子。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哭泣,而且是這樣悲慟,這樣傷心欲絕的哭泣。
韓燁向前走了幾步,看到她被淚水浸濕的淒美臉龐。她的悲傷如此真誠和毫無掩飾,似乎沉浸在自己的哀慟裡,絲毫沒有發現他的進入。
韓燁覺得自己闖入了她的私人領域,雖然他一直很想看到她不再冷淡疏遠的表情,卻也不想以這樣的方式闖入。
他知道自己應該離開,可是雙腳彷彿無法聽從大腦的命令。
因為她的哭聲太過哀淒,每一次低低的抽泣都能牽動他的神經。
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她卻一邊擦著眼淚,一邊站了起來說:「劉伯,你好好去吧,我一定不會忘記你,永遠不會……」她的聲音哽咽,說著說著,淚水又大滴大滴的從眼裡落下。
韓燁朝她走近一步,想要安慰她。
而就在這個時候,童淨衣也戀戀不捨的轉身,她哀戚的目光緩緩上栘,正好落在他的臉上。
她倏地撫住自己的胸口,楞楞望著他。「你,你……」下一刻,她猛地轉過身去,拿著手帕不斷擦著自己的眼角。
「不用擦這麼用力,我已經看到了。」他平靜的說著,將雙手插進口袋。
童淨衣的背脊微微僵了一下。
「看來你常來這間老人院,也對老人們很好。」他想到那次偶遇,當時她說是代表父親來捐款的。
但看到她現在的淚水,誰會相信她說的話?
「你可以出去嗎?」她雖然極力想要維持平靜,聲音還是在顫抖。
「為你敬仰的老人哭泣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情,你的淚水在我眼裡比寶石還要珍貴。」站在她身後,他沉吟了一秒後,向她走去。
「我只是想一個人,我……」她無法遏止自己的悲痛,當他走到她眼前時,她抬起淚眼望著他,望著他同樣沉痛的臉。「上個星期我還來看過他,他看起來那樣健康和硬朗,怎麼會突然就這樣……就這樣去了呢?」
「這就是生命的無常,也是生命的定律。」他自責的閉了閉眼,為什麼他不能多來看望這些老人們?
「太殘酷了,我無法接受!他、他一生受苦,失去了所有的親人,為什麼上天還要帶走劉伯?」淚水沿著臉頰而下,她在他的面前落下了真心的淚水。
「我記得劉伯生前說過,如果他走了,那也是很自然的,正如潮起潮落,日昇日落一樣,人生有開始,也有結束,他早就知道總有一天要離開。」他張開眼,血絲佈滿他深刻的眼。
「是嗎?他真的這樣說過嗎?」淚水模糊了她的眼,她看不清他的臉,卻可以感覺到他和自己一樣悲痛,這讓她再也沒有顧忌的讓淚落下。
「淨衣,劉伯是一位值得我們尊敬的長輩。如果他地下有知,會希望我們活得快樂,而不是為他的死哭泣。」他扶住了她的肩膀,即使他現在很悲傷,他也記得老人曾經說過的話。
「他是我唯一可以傾訴的對象,我有什麼話都告訴他,他對我那麼好,永遠和顏悅色、對生活充滿了熱情……他怎麼可以就這樣離開我……」她很自然的撲進他懷裡,因為她能感覺到他和她有相同的感受。
韓燁摟住她纖瘦的嬌軀,她真是瘦,瘦得彷彿他稍一用力就能握斷她的纖腰。
在她的哭聲裡,韓燁一樣濕了眼眶,他一邊摟緊她,一邊哽咽著說:「你今天好好哭個夠吧,淨衣,不必在我眼前隱藏你的悲傷,我也不會在你面前隱藏我的悲傷。」
窗外,一片蒼白的日光斜射進來,照在他們的身上,照出他們同樣蒼白而悲傷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