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急診室門刷的被打開,梁矢璣迅速的上前迎向走出急診室,父親眾多老友之一的院長張召司。事實上這間醫院是他們家開的。
「張伯伯,我朋友怎麼樣了?」他急忙問,注意到依然坐在椅子上,卻全身僵硬如化石的簡聿權正以害怕的眼光緊緊地盯著他們?
「已經脫離危險了。」
緊繃的身心在一瞬間鬆弛,如果不是坐著,簡聿權一點也不能保證自己在聽到這個好消息的時候,會不會因為一下子的放鬆而整個人癱軟在地上。太好了,她沒事……
「可是因為腦部曾經受到嚴重的撞擊,我們擔心她在醒來之後,有可能會失去記憶……」
才放下的心瞬間又被提得高高的,簡聿權被張召司接下來的話給震呆了。
失去記憶?院長的意思不會是說她醒來之後會忘記她自己叫什麼名字、忘記她住哪裡,以及忘記週遭的一切人、事、物,包括……包括忘記他嗎?
以為丟掉的心終於找了回來,卻未料跟著它回來的是永無止境的椎心刺骨之痛,忘記他、忘記他、忘記他——不!
忽然從椅子上跳站了起來,簡聿權旋風似的往急診室外衝去。
「天權!你要去哪裡?」梁矢璣在他踏出急診室的當口,迅速的追上他伸手攫住他肩膀。他不看看施子嬋嗎?
肩一聳,抖開他的手,簡聿權帶著前所未有的肅殺之氣頭也不回的離去。
他要去找那堆混球,他要宰了他們。若不是因為他們,施子嬋就不會發生今天這場意外,也不會為了救他而被車子撞到,更不會因撞到頭而失去記憶忘了他。
忘了他……
從此她將不再理他、再纏他、再愛他了,因為她已經忘了他,忘了他了!
「天權!」
梁矢璣想追上發狂的他,無奈卻不能不留下來等候待會兒即將到來的一批人。看著他消失的背影,梁矢璣懷疑他要去哪,更擔心現在放他一個人走,他會不會做出什麼傻事。
該死的!峪衡、致旋,他們幾個到底在幹什麼,還不快點過來幫幫忙!他一個人分身乏術要怎麼顧及到兩邊呢?
真是該死的!
☆ ☆ ☆
十二月,在曙光微露的清晨,露水凝結在四周可以附著的景物上,顯得寂寞不已。
狂奔了一夜,簡聿權終於在一間正準備拉下鐵門的PUB門口找到那五名男子。他靜謐的站在路邊,陰寒的目光中沒有一絲溫度的看著他們。
那五人在同時之間也注意到他了,揚起一抹訕笑,他們絲毫不在意他的威迫,反正是手下敗將嘛,他們就不相信經過幾個小時之後,他能精進多少。
「怎麼?你還沒受夠教訓嗎?」江虎奚落的說。
簡聿權冷峻地看著他們,開始以沉穩的腳步一步步向他們挑釁逼近。
「看來你是真的想死。」江虎冷笑了起來。
「會死的是你們。」簡聿權冷冷地說,銳利的雙眼由一張臉換一張臉的將他們五人一次看盡。
「試試看呀!」他的冷靜同時惹火了他們五人,一聲放肆的狂嘯後,他們一擁而上的攻向他。
簡聿權發狂了,毫不留情的出拳,恨恨地揍向對方,他要為施子嬋的車禍出拳,更要為自己可能會被她的記憶所排除積壓出來的怨氣出拳,今天非打得他們滿地找牙,他是不會甘休的。
拳影紛飛,刀光閃爍,天雷地火般的對峙在簡聿權以不要命的搏鬥方式下,稍感害怕的人立時應接不暇的被打飛,昏眩躺下。然而早已失去理智的他卻絲毫沒有停止自己不要命的攻擊,出手之狠、之重、之快簡直嚇傻了對方。
經過一陣纏鬥,簡聿權全身上下傷痕纍纍,然而比起他來對方五人卻更嚴重,有一人昏迷不醒,三人面無血色的撲倒在地,爬不起來,而惟一能站著與他對峙的只剩持刀的江虎。江虎正以螳螂捕蟬之姿,握著刀,陰狠地瞪著幾乎都要站不穩的簡聿權。
「你死定了。」江虎說完即持刀掹擊向他。
簡聿權再強,體力早已耗盡,根本無法完全躲開江虎瘋狂的劃刺。所以很快的,在他身上又多了數道血痕,而蹣跚的腳步更在一個不留神之際讓他跌落倒地。
見他倒下,江虎一瞬間停止了攻擊,猖狂而且放肆的狂笑了起來。
「你再狠呀。」江虎持著刀一步步的朝他逼近。
「如果我是你,我不會動他一根寒毛。」不知何時到來的倪天樞站在不遠處,冷冷地盯著江虎開口道。
「倪……」
江虎幾乎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間嚇得全身發軟,持刀的手再也無力,匡啷!刀子由他手中掉落地上。
簡聿權趁此機會,突然一鼓作氣的由地上躍起,狠狠地將他壓制在地上,揚起拳頭便猛朝他的臉擊去,活似要置他於死地般的無情,
「夠了,天權。」倪天樞走近他身邊,半彎腰的阻止了他瘋狂的舉動一邊將他扶起。
「你別插手。」
「施子嬋醒了。」
一句話便讓瘋狂的簡聿權冷靜了下來,倪天樞不再看他,反倒將冷若冰霜的目光投射在幾乎要奄奄一息的江虎臉上。
「別再讓我看到你。」他冷冷地警告江虎說,然後將簡聿權扶進手下開來的轎車後座,很快的坐上駕駛座旁的位子。
車子在瞬間絕塵而去,留下驚魂未定的江虎等人。
倪天樞……
他怎麼從來都沒聽過那小子有倪天樞這麼一個朋友?
倪天樞……
有道是強龍不壓地頭蛇,他這隻小蚯蚓拿什麼去跟人家爭強鬥勝?
天啊,他要趕快搬家才行。
☆ ☆ ☆
「喂喂喂,這傷勢是真的假的?」一見到簡聿權,楊開敔即忍不住大呼小叫道。
「假的。」倪天樞沒好氣的看他一眼,「你還不過來幫忙。」
他急忙跑到另一邊,幫忙著倪天樞撐住早已昏厥的簡聿權。
「你在哪裡找到他的?」楊開敔好奇地問。
「地獄門口。」
「我的天,他沒事吧?」迎面而來的季筍瑤在驚見他的慘狀時,忍不住驚呼出聲。
「有事也要把他變成沒事。」跟在她後頭的羅致旋皺眉說。
「看來他真的是愛慘了施子嬋。」麥峪衡揚眉道。
五個人團團地將小小的急診室擠得水洩不通。
「好了,你們先讓讓。」梁矢璣忍不住排開他們,「要看奇觀也要等醫生先幫他診斷之後,張伯伯?」他疑問的望向正替簡聿權診斷的張召司。
「鼻樑斷了,肋骨要照X光才能確定是否有斷,至於身上的刀傷大多無礙。」張召司診斷道,「放心,除了幾天的疼痛和下不了床之外,他不會有事的。」
幾天下不了床?麥峪衡不以為然的撇撇唇。
如果天權醒來後,別說幾天不下床了,就連一時半刻想要他乖乖的待在床上,恐怕也是不可能的吧?他甚至敢用邁斯的前途來打睹,在天權醒後若不是馬上下床衝到施子嬋的病房去的話,他邁斯二話不說立刻宣佈退出演藝界。
果然,半個小時之後,簡聿權一睜開眼,第一件事便是起身下床,不管旁邊的護士怎麼阻止也沒用,他步履蹣跚的走到施子嬋的病房。
以同學名義,暫代施媽媽留下來照顧施子嬋的季筍瑤一見他出現,即瞭然於心靜靜地退出了病房,留給他們獨處。她在門外看到了斜靠在牆壁上的麥峪衡、羅致旋他們幾人,他們正衝著她微笑。
簡聿權靜靜地坐人病床旁的椅子,望著頭部纏繞著紗布,雙眼閉闔,淺淺地呼吸著的她。
他知道她曾醒來過,卻不敢問任何人她真的失去記憶了嗎?因為他真的害怕如果答案是是的話,那麼他還有勇氣到此接受她陌生的眼光嗎?
這一生中從未如此無助過,他不知如果她真的將他遺忘,向來被動的他有沒有辦法將她贏回,如果真的失去她,他失去重心後的人生該去哪裡尋找平衡點?
施子嬋,他的平衡點、他的陽光。
有了她在身旁,他的生活、他的表情、他的心不再處在陰鬱冰冷的角落,也可以接觸到溫暖的陽光,然而他才真正的敞開胸懷接受,陽光卻被突如其來厚重的雲層給掩沒,讓他好不容易才汲取的一絲暖意在瞬間消耗殆盡,蕩然無存的墜落最深層的冰冷之中,冰封起來。
「你真的打算忘記我,不再理我了嗎?」簡聿權伸出裹滿紗布的手,輕輕地撫上她沉睡的臉頰,以幾乎不可聞的聲音低語的問。
或者是因為他手上的紗布太粗糙了,施子嬋在他輕輕地一碰下驚醒的慢慢睜開雙眼。
簡聿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抽回手,屏氣凝神的看著她。她、認得他嗎?
看到他,尤其是他傷痕纍纍的臉頰,她驚愕地霍然從床上坐了起來。
「簡聿權?」只這三個字,施子嬋甚至還來不及表現出她的驚愕與關懷、不忍與疼惜,整個人已被他緊緊地摟進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