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喝,喝完就往二樓的落地窗砸,三樓太高了她砸不到,她拿了一根大木棍,在淺草的房子前打棒球。
啤酒鋁罐擊中玻璃窗,發出咚咚碰碰的響聲,在半夜聽來更是格外的心驚。
二十四瓶的啤酒鋁罐,在寶蝶揮棒打擊的第十八次,淺草終於開啟電動鐵門。
淺草穿著睡衣,站在大門口看著她。
「你瘋了嗎?」淺草出聲,不敢相信寶蝶會這麼張狂。
寶蝶丟掉大木棒。「比起你來還差一點點。」寶蝶旁若無人地進入屋內。
淺草開了燈。「我的鄰居差點替我報警,他們以為我遭小偷,不停打電話進來,害我不想清醒都不行。」
「你就當做是我的報復吧!你可以懲罰宙,我也有資格為我受的苦懲罰你。」寶蝶心情平靜了些。
寶蝶打量著淺草,她看起來並不快樂,許久不見的她更瘦了些,寶蝶不禁同情起她來了。
一個女人最大的悲哀,莫過於想要的男人得不到手,到手的男人又溜了,男人的背叛是女人最無法釋懷的事。
「我也許應該謝謝你。」寶蝶望著消瘦的她說。
「為什麼?」淺草不明白她的話中之意。
「因為我並不知道我對宙的感情是男女之間的那種愛。我沒談過戀愛,不清楚什麼叫戀愛。在他離開之後,我很痛苦。」
「因為你恨他?」
「不,因為我還來不及以男女之間的那種方式愛他,巨大的遺憾嚙咬著我,教我明白我原來是如此需要他。」她哭了,在她情敵面前懦弱了起來。
「輸的人是我,我費那麼大的力氣陷害宙。但為了你,他寧可讓我更恨他,也不願解釋他不愛我的原因。你哪裡比我好?我不明白他愛你什麼,我一心一意想拆散你們,是為了挽回宙,我以為他離開你之後,也許會回到我身邊,我真傻。」淺草內心的話也傾洩而出。
「你願意放棄他?」寶蝶吃驚地問。
「你見過你母親了?」
「你怎麼知道?」
「要不然,你不會來找我的。」淺草苦笑。「不是我肯放棄他,而是我從來沒得到過他。」
「也許他曾經愛過你。」寶蝶竟然安慰起她。
「他有沒有愛過我,我很清楚。要欺騙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實在太累了。真的,現在我必須誠實地告訴自己,他沒愛過我,我必須接受這殘酷的事實,那便是他只愛你,我沒有放棄他,我只是明白了我就算再努力也得不到宙。所以我只好認輸。」淺草竟然笑出聲來。
「我——我不知該說什麼好。」寶蝶原本想痛罵她一頓的,沒想到淺草竟然已放棄了宙。
「你會去找他吧?」淺草問。
寶蝶用力地點頭。「當然,我會堅持到底,我要厚臉皮地賴定他,告訴他我不能沒有他。」
淺草竟然伸出手來祝福她。「祝你成功。」
「謝謝你。吵得你無法睡覺真是抱歉。」
「不,要請求原諒的人是我,我害你們繞了一大圈,就為了我自私地想證明他愛的人從來不是我。」淺草自嘲了起來。「答應我,你一定要找到他。」
「會的,我一定會找到的。」
???
「你確定你要去找他?」美琪問。
「沒錯,我非去不可,我有媽媽給的住址。既然宙是去找尋真相,那我只要到媽媽去過的地方等他,很容易可以找到宙的。」寶蝶邊說邊收拾行李。
「你和你媽談過這事嗎?」美琪把自己的航空箱拿出來借給寶蝶。
「她相信我的選擇。她會留在台灣一陣子,到山上祭拜我的生父仇魁,反正我都這麼大了,她不需要擔心我照顧不了自己。我的幸福該由我自己去追尋。」
寶蝶檢查完該攜帶的文件,把衣服放進航空箱中。
就在這時門鈴聲響起,美琪下樓開門,見到陳少城,就知道寶蝶的麻煩來了,便也識相地不去打擾他們。
陳少城根本不理會美琪,他直奔上樓到寶蝶的房間內,看見正在收拾行李的寶蝶。他以沉重的口氣問她:「你想上哪去。」
「說話啊!你要上哪去?」他其實內心清楚得很。
寶蝶目光瑩亮如水,她的執著寫在眼睛裡。「去找宙。」
「你非去不可?」平時聰明的他並不明白愛情是不講道理的。他只知道他不會放手,不能放棄她。
「是,不管他在哪裡,我都要找到他。」她把航空箱鎖上,從床上放了下來,推到角落邊。
陳少城臉色一黯。「不管你去哪裡,我都會跟去。」
「為什麼?」她才一開口就意識到自己說傻話了,她這不是給機會讓他表白?關於他的心意,她知道得很清楚。
「因為我愛上了你。事實上我知道自己無法不愛你,所以只好跟隨你。」他苦澀的話語有著一絲喜樂。「失去了你,這世界對我毫無意義。」
聞言,她呆愣了片刻才道:「世界這麼大,我眼中只有宙,如果找不回他,這世界對我也沒意義。」
陳少城望著寶蝶絕決的表情,無力感深深地充塞在心中,但他依然無法放棄。
「我陪你去找他?」他蹲在她面前哀求著。
她在心裡轉了好幾道念頭,狡獪地反問:「這主意不錯,你需要多久的時間呢?你現在快回去收拾行李,我等你。」她瞇著眼笑著。
「你願意讓我陪你?」他悲傷的眼眸頓時燦爛了起來。
「如果這樣子可以讓你快樂一點。」
「你要上哪去?」
「美國。」
「我必須辦簽證,沒有十天半個月是無法成行的。」陳少城老實地說。
「那你還有時間愣在這裡?快去辦!」她督促他,甜蜜地笑著。「我等你。」
陳少城像風一樣的離去,美琪躲在門後聽得一清二楚。看他走了,美琪才出來,火大地睇著寶蝶。「你這是搞什麼?」
當下,寶蝶彈跳了起來,提著行李對美琪說:「快送我到車站。現在不走,什麼時候走?」
「你幹麼故意欺騙他?」
她邊提著行李,邊回頭很認真地說:「我去談戀愛的,多了他壞事啊!」
哇!這小妮子終於開竅了。
美琪笑著拍拍她的肩膀。「見到宙,你打算說什麼?」
「我什麼也不用說,只要緊緊地擁抱他就夠了。」她眼中熠熠發亮。
是的,她什麼也不想說,她只想默默地擁著他,感受彼此的心跳躍動,感受彼此的摯情劃過心間……
第八章
美國
寶蝶乖乖地坐在她母親的指導教授赫安的辦公室中。
「明得拉麗先生應該是到加州的鄉下去了。你母親在那裡有一個大魚壇,每次休假她都會回那裡,這是住址和電話,你拿去。」
「謝謝你赫安教授。電話可以借我嗎?」
「沒問題,你儘管打。」
寶蝶撥了電話,等了好久,電話竟然沒人接聽。
她當下決定直接去找他。寶蝶迅速地租了一輛車子,買了一份地圖。
她開了三個半小時的車,一路想著宙看見她的驚訝表情。興奮的心情持續著。
在加油站加油時,她又撥了一通電話。是個女人的聲音,寶蝶有禮貌地叫著:「錦姊?」錦姊是個越南人,也是她母親的合夥人。
「我就是,你是哪位?」
「我是寶蝶,嘉盈的女兒。」
「嘉盈人不在,也不知跑哪去了,一大堆人找她。有個叫宙的小伙子,一待就是三個月,趕也趕不走,你母親這人啊,向來過著不想明天的生活,她去哪我根本不知道。」她不停地抱怨著。
寶蝶沉默了半晌,才深吁一口氣,強自壓下躁動的心情,道:「我想找那個年輕的小伙子,他還在那裡嗎?」
「在啊,他通常三更半夜才會回來。你現在在哪裡?」
「我在加油站,從這裡看過去右邊整片都是漁池。我要怎麼過去你那裡?」此刻,寶蝶才開始焦急忐忑了起來。
「你往前開,看見一棟插紅旗的平房,那就是了。」
???
深夜寶蝶躺在宙的床上,安心舒適地睡著了,她抱著枕頭,嗅著宙的味道。
不知過了多久,房裡的燈亮了,有個看不見的野人;粗暴地把寶蝶捆在棉被裡扔出房外。
寶蝶完全來不及思考,人已經躺在冰涼的地上。
「天啊,怎麼回事?」她從棉被中掙脫爬起身來。左顧右盼的,不明白發生什麼事。
不知該如何是好,她茫然地看向窗外,天還沒亮呢!她睡得正好,正香甜,怎麼會突然被人扔了出來?
她不甘心地敲著門大聲吼叫著。用所有她知道的英文粗話罵人。
裡頭完全沒有動靜。
在孤立無援的情形下,她又不想吵醒錦姊,不得已只好去客廳獨坐了一夜,快至清晨時才疲累不堪地躺在沙發上睡去。
清晨,錦姊看見寶蝶歪歪斜斜地躺在沙發上,一點都不驚訝,反倒邊拍醒她,邊幸災樂禍地道:「我昨晚就建議你別睡他房裡,你不聽被扔出來是應該的。」
寶蝶揉揉惺忪的眼,還未從睡夢中清醒;在聽到「很應該」三個字時,陲意頓時消去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