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家待他不薄,而龍海兒更是個不出世的將才,為了龍族一族,也為了他自己,他自當湧泉以報。
龍海兒看了看眼前的岳權,幾不可覺地搖了搖頭。「岳大哥,如果有一天,我逼得你得提刀殺我,你的選擇會是……」
「絕不會有這麼一天的。」岳權誓道。
會不會有這麼一天,恐怕不是他能決定的!龍海兒在心中暗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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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盞昏黃小燈之下,花好好捻了針線,比了比顏色,拿起岳權的衣裳,一針一線細心縫補著。
嗅著衣上男人的味道,她的臉蛋不由自主地紼紅一片。
花好好對岳權有私心,想先幫他補衣,可是其它船員的衣服積著,所以她只得趁他不在時在夜裡趕活兒。
衣料不差,只是顏色都褪了,看得出來有點歲月,一想到這衣裳陪著岳權許久,花好好便有點嫉妒起手上的布料來了。
簡單的衣裳上,有著笨拙的針線痕跡,應該是他自個兒縫的,他還沒娶妻,岳大娘好像也病了,大概是沒人幫他做這些女紅活計。
心思單純的花好好拆了幾處粗糙的縫口,針眼重新穿過兩道線,加強縫紉的強度。
他人高馬大,這樣才禁得起他活動……
攬了不少的事兒,今晚的針線工夫又做了不少,頸子很酸,眼也有點疼,但她卻笑得甜蜜。
她不再覺得自己只是吃閒飯、受人照顧,一飯一食她都盡量回報,不再是拖累大夥兒的廢物,就算只是幫點小忙,讓大家穿得舒服些,她也開心。
吃得飽、有得忙,便是天大的福氣,讓沒依沒憑而待在這兒的她,不安穩的心也安了。
平安日子中倒也有意外之喜,龍海兒看她努力工作,發餉銀時也算了她一份,撥了幾弔錢給她,讓她更是感激不已。
若弟弟妹妹也能在這裡,他們一定也會覺得幸福的,只可惜現在連他們人在哪裡她都不知道。
一想到這裡,花好好的笑容便消失了。
岳權答應幫她尋親,可弟妹卻像平空消失,連人牙子都找不著了,一兩個月過去了,三個小傢伙還是沒有消息,她無奈又著急,可也只能等下去,等他的手下繼續回報,看看何時能找到人。
不知明天何去何從,還是把握今兒個吧!
花好好想了想,又低下頭縫衣裳,心裡盤算著趁大後天下船,用縫補衣服得來的錢,她想買塊布,親手幫他縫件衣裳,就當是這段時間的謝禮……
花好好補好最後一個破口,捲了線頭,咬了線,岳權剛好打開門進來。
一看到小女人在幽暗燈光下做活,他覺得有些心疼。
「油燈不夠亮,以後晚上別做針線,會傷了眼睛。」岳權解了刀,龐大的身子落坐在地上。
花好好抱著衣裳淺笑,笑容像是和了蜜。「這燈已經夠亮了,以前白天要幫傭,常是晚上趕活兒,光只是一支燭兒,更暗呢!」而且現在還有人會在乎她,不用成天怕吃苦挨餓,這樣的生活是她夢想許久的……
話在心沒有出口,甜蜜的感覺卻濃濃地環繞著她。
她又想起和弟妹共有的夢想--長大了尋個好差事,單吃大白面吃個飽!船上的人兒個個都好,不知瀧港能不能讓她們落腳?什麼工作她都願意做,只要能和弟妹在一起,待在岳大爺的身邊……
或者,龍族的人心地善良,就單讓弟妹留在瀧港也可以,她可以從長白山寄錢給他們,省著些用度,應該也能讓他們過活。
花好好暗自想了會兒,看著仰臥在地上的岳權臉上透出一絲紫氣,突地想起什麼似的,趕忙從床頭的一個錦匣中拿出個小銀盒,精巧的盒中有幾粒紫玉似的物品滾動著。
「來,殷姑娘交代要按時服下的,岳大爺今晚還沒吃吧?」花好好小心翼翼地拿了顆寶貝藥丸遞給岳權。
她知道他身中殷小允的奇毒,毒性很強,得連解九九八十一天。打從知道之後,她便隨時記得提醒他。
有一次他忘了服藥,結果吐出一大口黑血。花好好曾聽殷小允提過這毒奇狠,若未解乾淨,他這輩子就廢了!怎麼廢法她也不懂,但他痛苦吐血之時,她除了驚恐之外,還有深深的憐惜。
像是看到弟妹受傷時的難受,又多了點想代他受苦的感覺。
怪的是,岳大爺總不會忘了她該換藥,卻老是忘了自己的毒還沒解完。
岳權一仰脖吞下藥丸,一迎入眼便是床上擔憂的臉孔,他不自覺柔情地問:「花姑娘的腳還疼否?」
「不會很疼了……」
正值兩人情生意動之時,外頭傳來鼓噪聲,有人猛力敲著門!
「岳老大、岳老大,不好了!有倭船來了,海主子請您趕緊出來!」
岳權提了刀去開門,回頭望了眼眉目凝重的花好好說道:「花姑娘待在房裡,對方是殺人不眨眼的海盜,千萬別出來!」
無暇仔細交代,岳權說完便把艙門帶上,看著來報信的下屬。「你守在這兒保護花姑娘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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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嘶吼聲震天價響,兵器交擊聲驚心動魄,還有像打雷一樣的聲響,船身也不停地搖晃,花好好在船艙裡緊張地抓著枴杖焦心。
因為過於擔心岳權的安危,她決定忽視他的告誡,偷偷瞧瞧外邊的情勢。
才拉開門縫,守在外頭的同伴早已不見蹤影。
海翔號上的人英勇善戰,幾乎全攻上倭船去了,還留在船上的人,拉弓放火箭,調整火炮射擊,轟得大量倭船棄守。
火箭和火炮燃起熊熊烈火,將黑暗的海域照亮得如同赤紅的煉獄一般,血災刀光箭影齊動,生存之戰不能有半點猶豫。
倭船的數量不少,但顯然戰術不夠精良,有些已經轉向逃離戰場,而仍在海面上奮戰的倭船,被龍族人攻陷,開始貼身肉搏戰。
火光灼灼之中,龍海兒帶頭殺敵,長刀短劍一攻一守,紅芒似星流疾速,縱橫無敵,而殷小玄則像個玩耍的小姑娘,在敵船的主桅上蕩鞦韆,無數的紫炎從她身上飄下,被紫炎沾上的人,下一秒便痛苦地跪地呻吟。
其它人則忙著廝殺、破壞敵艦,割斷動力來源的桅帆。
那岳大爺呢?花好好一回頭,看見岳權把著大舵,海翔號像一陣輕風拂過海面,威震四方地飛馳著。
他一方面組織雷龍隊的其它船艦,攻守之間由他指揮著,一方面不停地下令使用火炮攻擊還在抵抗的倭船船隻。
猛地,一支羽毛響箭朝岳權射去!危險之際,他將背後大刀一抽,及腰揮下,折箭為二,但從箭響來源處不停射來飛箭,在箭雨中,他單手操控,另一手禦敵,彷彿任何的攻擊都不能傷他分毫。
花好好看著箭如雨下、攻勢凌厲,只恨自己無能為力。「岳大爺,小心呀!」
倭寇也不是省油的燈,早已做足了功課,知道擒賊先擒王,只要砍斷龍海兒視如右臂的岳權,再拿下龍海兒的左臂海翔號,就算她再神勇,雷龍隊的威力也要大減。
所以亂箭射得又猛又快,務要先取岳權性命,後奪帥船海翔號。
海翔號上的火箭隊搭弓就射,可敵方在暗處放冷箭,一時之間也不能完全阻絕敵箭來襲,岳權在把舵之餘,還要分神揮舞大刀,一個不留神,臉上和肩上就帶了彩!
花好好大眼圓睜,突然放聲大喊:「對面的二桅上有三個人,主桅上有兩個人,還有五個人躲在桅後和船舷!」
岳權聽到花好好嬌柔的聲音,吃了一驚,但順著她的指示,火箭往這幾處射去,果然找出不少射手。
花好好目光晶瑩透明,不停尋找放箭之人,一找到便報。她爹娘生前都是獵貂的獵戶,她天生一對千里眼,任何蛛絲馬跡都逃不過她的雙眼,尤其在黑暗之中看得更是清楚!
白淨的姑娘在赤炎火光的戰場之中格外引人注意,倭船上藏匿之人一個個中箭落下,他們漸漸察覺有異,原先集中攻擊岳權的箭全轉向花好好。
一個行動不便的姑娘,哪能抵抗這種陣仗?只能恐懼地看著弩箭離弦往自己射來,僵立在原處,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這個時候,一隻大花鷹凌空而至,爪子收放之間,兩三隻箭鏃落地鳴音,化解了花好好殺身的危機。
就在此時,岳權也趕到花好好身邊,豎刀擋去弩箭,鏘鏘當當不絕於耳,她這才知道自己差點就變成活箭靶!
邊擋邊逃,將花好好拉到藏隱之處,岳權急怒攻心、口不擇言地喊道:「妳為什麼出來了?妳不要命了嗎?」
花好好還陷在命喪箭下的驚魂之中,怎麼禁得起心儀之人的怒火沖天?眼淚立刻如珠斷線,滴滴滑落臉龐。「我只是想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