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在那一瞬間,他什麼都看不見了?
能否再回到之前,他自信強壯、努力踏實,生活得極好,有奮鬥的目標?可他知道,答案是不行。
「沒有,好好沒有痛,好好很好。」花好好揚起笑答。
「妳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我失態了,今晚的海戰嚇著妳了吧?先睡下,我還得出去忙。」
「岳大爺等等!好好還不想睡,好好一點都不害怕!」她沒扯謊,她真的一點都不害怕,她只害怕他受傷……用袖子輕壓岳權的傷口,她天真地微笑著。
「只是小傷口,不礙事。」就是這點小傷,讓她義無反顧地大聲呼喊,害得她差點丟了小命。
「這不是小傷口,箭利得很,小時候我常跟著爹娘打獵,我知道萬一偏個兩吋,岳大爺……」說著說著,慢半拍的花好好才心驚了起來。
是呀!那射箭者若抓到準頭,岳大爺不死也殘……
握住花好好拭血的發抖小手,岳權將一對小手壓在胸口。
「花姑娘,我心跳得很快是吧?」看著花好好驚僵如木,岳權繼續說道,「答應我,保重自己,所以就算是為了我,也別再讓自己涉險了,方纔我的心像擰住了一樣,如果姑娘受到任何一絲傷害,我不會原諒我自己的。」
說完,岳權放下花好好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花好好凝視著被他帶上的木門。「可是,好好放不下岳大爺,實在不能旁觀呀!」
她的自言自語像是要說給岳權聽,可是他早已離去,她將剛觸過男人胸膛的手覆蓋在自己的胸膛上。
「岳大爺,好好的心也跳得很快很快,咚咚咚的……」
岳權的身體好熱,心臟跳得好有力哪!
「岳大爺,好好不能答應您,好好如果看到您受傷,會好悲傷好悲傷,會好想死去哪……」
她不能忍受他受到一點點傷害,她的行動是被自己出軌的意念所趨策,被自己暴增的貪婪所推動。
「好好好想再留在您身邊多一陣子,岳大爺,好好好自私,明明不可以的,可是好好好想留在您身邊……」
她是個許了人的姑娘,女子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天經地義的,爹娘走了,她只能聽從叔父的安排,雖未過門,但已是黃老爺房裡的人了。
村裡的大娘個個說她命苦得很,但她不覺得,幸福是種奢侈的事兒,有飯吃她就應該要滿足了。
只是,許了黃老爺,岳權就不能是她的夫婿了……
黃老爺能給她溫飽,她不應該再奢求什麼了。她原本已經讓自己死心了,讓自己不再幻想著未來了,不再期望她的夫婿就像她爹那樣……
娘曾經拗不過她,紅著臉溫柔地說,只有她的爹,能讓娘有好幸福好幸福的感覺,再苦娘也不怕,林子裡再黑娘也敢去,因為這個世上,有爹爹和她,還有剛出生的大妹,一家四口圓圓滿滿。
呵呵呵,那時候小弟和二妹還沒來到世上呢!
而她現在卻有了幸福的感覺,在岳權的懷裡,她好幸福好幸福,就像一切的辛酸都被大風雪吹跑了。
「岳大爺,好好心裡有好多話,好多說不出來的話……」
好幸福,幸福得就像是快死了一樣:好幸福,幸福得就像在作美夢一樣;好幸福,幸福得就像喘不過氣一樣:好幸福,幸福得讓她可以忘了一切……
「岳大爺,好好還是不能答應您,如果還有下次,好好還是會保護您的……請您別生氣好嗎?」
燃油用盡,燈光在花好好一邊燦爛微笑一邊落下兩行眼淚時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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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落了六船倭寇,雷龍隊和官船隊順利地南下,順風走了三天半,平安抵達江蘇太倉的瀏家港。
不愧是江南第一港,人潮若市,繁華景象自是不在話下。
遠眺官船隊入港,包括海翔號在內的十艘海戰船全數停在港外,但海翔號卻放下一艘小船。
「咳……好好,妳等等……咳呃……」殷小玄病容憔悴,喚住了正要離船的花好好。
花好好急忙想要撐住軟化成泥的殷小玄,一旁的岳權動作更快,提著殷小玄的衣領,將她拎了起來,讓她垂下的小臉正好對著花好好。
一如往常的岳權,心思卻如海一樣深。
不再和她提起什麼,他的忘情失態在兩人之間就像從沒發生過一樣,花好好還是依然天真善良、楚楚可憐,而他需要時間思考。
「殷姑娘,妳風寒還沒好,怎麼不歇歇?」花好好急忙說道。
「我……要和妳下船。」殷小玄一雙眼黑得像熊貓一樣。
別說她想去,她連動都成問題。
「小毒物不准去!妳這三寶身體也想跟去玩?別胡鬧了。」岳權叨念道。
花好好捧著殷小玄的臉蛋,像是看著自個兒的妹妹,溫柔地說道:「殷姑娘想要什麼告訴好好,好好幫妳帶回來,想吃的?還是想玩的?我有一些錢,幫妳買小食回來好不好?」
禁不住花好好的溫柔,殷小玄眼一花,眼前是金霞滿天,好似四方神佛都來齊了,復又猛咳了起來,全身都疼,尤其是丹田,一咳就劇烈地疼痛著,咳得她想吐出五臟六腑。
打從幾天前洗浴後末及時換上乾爽的衣裳,殷小玄就病了,加上那夜倭寇來擾,一陣重大勞動之後,她傷寒加重,病如山倒,一副癆病鬼樣。
若不是霜曉天說不相干,她大概會被極保護花好好的岳權給隔離在幾里之外,可能還會繫條繩子,然後丟下船拖著走吧!
唉……海主子要她三緘其口,可她看著這兩人彼此有心、情深意重的模樣,就捨不得呀!
一個像她的好大哥,一個像她的親小妹……
不不不!花好好最近這幾天變了,變得溫柔、可人、嬌俏,變得若有所思,變得堅強,像是個姊姊,而不再像是妹妹了……
「我要去!我要跟好好去啦!咳咳咳……我不要被關在船上……」殷小玄說著說著,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
撫著孩子氣的美艷少女,花好好心疼得很,很怕斷然拒絕會讓這小姑娘更加傷心難過。
「小毒物,別胡鬧了。」岳權肅聲說道。
「嗚……咳咳……你就會凶我……」
「岳大爺,她病了,別凶她了……」
「我就知道好好對我最好了。」殷小玄嘟著嘴,沒力地瞪了岳權一眼,反手拉下髮際的兩、三顆寶石,往花好好的黑絲裙帶上一拴。
花好好低頭一看,那幾顆斑斕的五彩寶石,好像和裙帶合為一體一樣,閃亮的珍寶和一身黑亮的衣裙襯極了!
哦!她在想什麼傻念頭?這衣裳本來就是岳大爺向殷姑娘借來的呀!
岳權也看到了這一幕。「小毒物,妳……」
「放心、放心,咳……那個可以保護她……放我下來,我回房傷心去!」
應殷小玄所請,岳權小心地將她放下來,殷小玄氣餒地走下船艙。
花好好看了她一眼,無奈地笑了笑。「殷姑娘還是個孩子。」
「小毒物人小鬼大,可她比海主子還小幾個月,本來就是個孩子--老害人操心的孩子。」岳權歎道。
往海面一看,龍海兒和負責船上採買的眾人都已坐好在小船上,只差花好好了,岳權從懷裡挑出個小荷包,交給眼前的小姑娘。
「這是什麼?不不不!岳大爺,好好有錢,不用再給好好銀子了……」花好好打開荷包,發現裡面有幾塊銀錠,趕忙退回說道。
可岳權沒有伸手,只是柔和地看著她,輕輕說著:「幫小毒物一個忙,去一趟金陵城西老甜坊買潤肺的枇杷八仙糖,和香糕軒的小豆茯苓糕,她愛吃。順便……妳是姑娘家,不能讓妳老是用的、穿的都使小毒物的東西,去幫自個兒添些東西……」
他黝黑的臉上浮現淡淡的紅痕,不容她拒絕地按著她的手收下那荷包,然後轉向另一旁命道:「劉基,好好保護花姑娘。」
只見那青年應了一聲,背了花好好爬下繩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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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舟隨波顛簸,比不上大船平穩,兩側幾個大漢划槳推櫓,輕盈地航行,讓早就不犯海病的花好好,回想起坐搖籃晃呀晃的滋味。
水色映著天光,天空好藍、風晴日麗,暖風徐徐吹送,南方晚春近夏,別有一番迷人風情。
船底游魚不時躍出海面,引來大群海鷗水鳥,正頭頂上一雙大海鷹,尾隨著小船,翱翔天際,自由自在。
龍家的男子哼著船歌按韻使力,小船順著節奏擺揚行進,歌聲雄厚悅耳,讓人寬心,所有煩惱都忘在九霄雲外。
「龍大小姐,好好有一事想問,不知是否妥當?」花好好回頭望了望桿在大船邊的龍海兒一眼。
「問吧!」龍海兒撫著兵器笑道。
「龍家的船,怎麼都不靠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