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深夜,咖啡飄散著殘餘的煙霧,一燈如豆,泛著昏黃的氛圍,映照著迷霧中沉緬的孤寂身影,落入回憶跟思量中。
澆薄的記憶像浮光掠影般……
「學長,我愛你,我想跟你交往。」佟妃漾著靦腆卻義坦然的笑容道。
頭一遭面對這樣直接、大方的表白,呂承祚一頭栽入愛情中。
只是以為深愛的彼此,經歷半年短暫的愛戀,卻因那纖弱的背影嚮往著獨立自由的愛情,掙脫了他,投向法籍的浪漫男子。
令他徒留下愛情的絕望。
在愛情裡頭嘗到背棄的滋味後,女友殘存的憐憫僅給了那個素未謀面的學妹,她將照顧直屬學妹的責任,交託在他身上,何其殘忍的罔顧他的感受。
一樣纖弱的身影,膽怯、易慌卻又令人發噱的性格,初家晴的存在提醒著他愛情曾經的挫敗,一種沒有轉圜的傷痛,只因被棄的相憐,所以他給予她照顧,卻又因為不願想起女友,兩相矛盾下,他選擇迴避她。
孰料,僅僅兩、三次的碰面,數百個日子的迴避,他竟然沒忘了那個傻丫頭。
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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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企業十三樓。
爭辯過後的辦公室有著沉寂,呂承祚收拾好地上散落的文件正要出去。
「承祚。」范景涓出聲喚住她的特助。
凝肅的面容和緩不少,依然一副優雅從容,這就是大家以為的她。
「是,總經理。」
「這件事告一段落,鴻遠的案子準備繼續。」攆走心存不軌的秘書,她端起杯子冷靜的啜飲著茶水。
「我知道。」
「如果像我這樣的酷吏都遏止不了宵小在我的辦公室出現,我不覺得寬容有存在的必要。」似是在解釋原因,范景涓突然說,「對了,承祚……」
「是,總經理請說。」他早已習慣這看似嚴厲的主管,總在不經意中說著她的立場。
「有認識的人選嗎?秘書的位子需要一個你我都能相信的人,等人事部派遣動作太慢,資歷淺也行,只要外文能力佳即可,由你負責指導上軌道。」
呂承祚思考須臾,腦海中浮現昨夜不經意回憶起的一張怯弱、膽小,卻又有著堅毅精神的清秀臉龐。
「有,社會新鮮人,T大外文系。」
「好,這次由你負責挑人訓練,我要看看你的眼光、領導能力如何。承祚,我拭目以待。」
他是她想栽培的種子主管,年輕但潛力無窮,未來若不是她的左右手,就會是強勁的敵手。
呂承祚看著總經理美麗的眸子,心想,徹底的遠離了兩年,他想知道現在的自己對往事的免疫力有多高,也想知道他為什麼會憶起她。
那個小紅帽……
第一章
傳聞中的椰林高聳的往兩旁延伸,在晴朗的藍天下,隨風搖曳出特有的綠光。
夏末秋初的台北,磚紅的古老建築是新校園給初家晴的第一印象,在週遭的現代化建築襯托下,來自南部的小丫頭這才明白學校的歷史悠久。
纖細的手拎著一隻簡單的行囊,樸素的穿著,跟眼前繁華街道來往的時髦路人相比,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心頭的不安打從搭上北上列車便開始醞釀,抵達這陌生的城市更是到達頂點。
一副清湯掛面的清秀模樣,初家晴仰著白皙的臉瞧著,「這應該就是校門口了吧?」她不安的呢喃。
上個週末,直屬學姊跟她這菜鳥約定今天在校門口見,溫柔貼心的學姊還一口允諾幫她打點所有事宜,包括住宿以及交通等問題,她唯一得負責的,就是安全的把自己送到T大校門口。
住校?喔不不不,她向來習慣個人的生活空間,沒法子跟三、四個人擠在狹隘的空間裡一超生活,這無關孤僻,只是住慣南部家鄉的寬敞恣意,實在無法想像狹窄鴿籠裡同時豢養著五、六隻鴿子的狀況。
「學姊怎麼還不來?」
看看表上的指針,離約定時間已經超過半個小時了,電話中有著溫柔嗓音的好好學姊隊然沒行現身,初家晴雙腿疲累不堪,只好往後頭圍牆靠去,以減去大半的重量。
校門門莘莘學子來來往往,穿梭的人群車陣中,突然一人莫名的踩了煞車,打亂了磚頭前進的順序。
嘎的聲響在初家晴面前終止,駭著了恍惚神遊的她,她連忙從半倚的牆上彈跳起來,瞪大的眼謹慎的瞧著眼前的人?
嗯……疑似男性一枚,此人正用玩味思索的目光瞅著她,鼓鼓的包包斜背在後,略長的頭髮尾端微捲著,活像雜誌裡走出來的日系模特兒。
呼,幸好眉濃鼻挺的,不至於有媚態橫生、陰柔至極的弔詭,要不然她可真要懷疑起這人的性別了。
性別?!腦子裡靈光一閃,難道這就是電話中那個溫柔可人的好好學姊?
啷--暗自勾勒的可人學姊模樣頓時碎裂。
太可怕了,這等身形怎麼樣都跟電話裡甜軟的嗓音連貫不起來,「這人不會就是學姊吧?」她呢喃自問。
跨坐腳踏車上的呂承祚略低下頭,看著眼前疑似此行目標的小丫頭,短短幾分鐘時間,她的打量目光不知在他身上掃視過幾百回,只見她的眉頭越蹙越緊,口中還喃喃自語著。
難道他有什麼怪異之處嗎?呂承祚低頭瞧瞧自己。
他只不過是宿醉睡過頭了,被那個混帳始作俑者的電話驚醒,迫於時間緊急沒空打理自己,洗把臉便匆匆忙忙的出門。
但應該不至於是掛著鼻涕、沾著污垢,讓人退避三舍的慘狀吧,小學妹的表情會不會太戲劇化了點?
初家晴思忖苦,不管這人是男是女,都得先問清楚身份,總不能用外貌來論斷一個人的好壞,這樣太不禮貌了,況且萬一真是學姊,她還需要她幫助,不是嗎?
「請問……」
「妳……」
兩人異口同聲的開口,卻又有志一同的禮讓對方先行發言。
一陣推卻,呂承祚瀟灑的揚起嘴角弧度,做出廣Lady First的手勢示意她先發言。
「請問妳是佟妃學姊嗎?」初家晴鼓起勇氣問。
學姐的名字很妙,恰恰是個古代妃子封號--佟妃,康熙皇帝的娘呢!果然貴氣逼人。
沒錯,這個傻女孩就是他此行的目標,看來他的直覺跟女人一樣,越來越犀利了,不錯,有進步!
「呵呵,」呂承祚忍不住笑了出來,「我是佟妃?請問,判斷我的性別有那麼困難嗎?」他揶揄的說。
聽見那低沉渾厚的嗓音,初家晴心想,如果在廣播節目中聽見這樣的聲音,她可能會一頭栽入聲音與想像的愛戀世界吧!
「想什麼?」見她恍神,他探頭詢問。
倏地,她面容緋然,啞口無言的凝睇眼前的男人。
剛剛應該先讓他說的,剛剛只聽他說了一個妳字,無法做出準確的判斷,但聽見他說出完整的語句後,她絕不會誤以為他是電話裡嗓音甜美的學姊。
「對不起,我搞錯了。」羞赧的背過身去,她拎起行囊,恨不得能夠立刻消失。
「妳沒錯,錯的是佟妃那個任性的女人,她昨天辦理休學,準備跟個法文系的法籍講師私奔回法國,她剛剛從機場打電話叫我過來接妳。」呂承祚逕自說明原由。
原來陳述事實是那麼艱難,一陣酸澀的苦味湧上心頭,他幾乎要以為自己是聖人了!他只得安慰自己,那是宿醉引發的苦澀。
是的,情變,他的女友要去法國了,而他還得好心的領著她的托付,前來照顧這個學妹。
「私奔去法國……」那她大學的系家族呢?
休學、私奔,法國、家族、孤兒……一長串的詞彙不斷在初家晴的腦海裡混亂地排列組合。
她的直屬學姊即將跟講師私奔去法國,那她的住宿問題、她繫上的家族……總而言之,她變成外文系的孤兒一枚嘍!
下一秒,濃濃的擔憂竄萌得比什麼都快,尤其她又是個容易擔心、緊張的人,「完了!」她沮喪不已。
「我是佟妃的直屬學長,也就是妳的大三學長,呂承祚。」
「學長……好。」初家晴意興闌珊的喚著。心想,原來她跟繫上的家族沒斷了線啊,不過她比較不喜歡學長。
「先上車,有東西要給妳。」
「什麼東西?」
「上來,我載妳去拿。」
「喔。」沒得選擇,她只好跨上腳踏車後座,一手拎著行囊,一手則努力的在窄小的椅墊下尋找可以抓握的目標。
「如果怕跌下,妳可以抱我的腰,我不介意。」瞧她一臉惶恐的模樣,呂承祚興起捉弄的念頭。
果不其然,清麗的臉龐立刻染滿緋紅,看來她真如佟妃所言,是一個淳樸的小姑娘,跟台北的女生不一樣。
不過,原諒他得用拙劣的惡作劇來撫平他紊亂的情緒,看著別人困窘的模樣,他才能覺得自己並沒想像中那麼悲慘。
初家晴紅著臉,死命的抓著椅墊的一角,氣鼓著雙頰不理會他玩笑的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