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這副緊張又無措的模樣,石為徑反而冷靜了下來。
「妳沒有任何的不舒服嗎?我的意思是,妳是第一次……」他笨拙的想解釋。
「有一點。」她低頭答道,除了她頭頂的發旋外,他只能瞧見她發紅的耳朵外廓。「不過不礙事。我在這裡待太久,要走了。」她猶豫一下後,有些困難的舉起腳跟往房外走。
石為徑沒再攔住她,只是默默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瞳仁裡。
現在的感覺太混亂,甚至有某種他從未感受過的陌生情愫摻雜在其中,令他感到不知所措與惶恐。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竟會對某個女人感到惶恐,不知如何對待。
看來他給自己惹上個大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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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屁股黏在椅子上了嗎?」康全莉問。「幫我打電話給修水電的陳師傅,二十二樓的何小姐說浴室蓮篷頭有點問題,要換一個新的,請他晚上來換一下。」
「不,反正沒什麼事做,就坐在這裡看有沒有訪客。」江朔雪回答她的問題,並連忙打開抽屜裡找出水電行的名片,撥了電話過去。
「妳不用幫石先生買晚餐嗎?」待她放下電話後,康全莉提醒的問道。
聽到他的名字,江朔雪頓時不自在起來。
「他沒說呀,他說如果需要的話,會打電話下來告訴我的。」怕康組長又逼她上去,她撒了個小謊。
其實說穿了,這一整個下午她的屁股會一直黏在椅子上,是不希望漏接掉他打下來的電話。然而電話響了好幾次,只是沒有一次是他打來的。
她還期盼他會突然現身在電梯口,所以目光不時在三個電梯之間徘徊。但電梯門開了好幾次,出現的全都不是他。
他又在忙了嗎?她不禁猜想。她的下班時間快到了,也許該打個電話,看他晚餐想吃什麼,她可以利用下班時間幫他做晚飯。
想了又想,躊躇許久後,才鼓起勇氣拿起電話,撥了二十八樓的專線。
電話響了很久,沒人接。她掛掉後,又撥了一次,才剛接通,電梯門噹的一聲開啟,她連忙放下話筒站起。
走出電梯的是盛裝打扮,巧笑倩兮的何詩然,一見是她,江朔雪飛快抄起一旁的黑眶眼鏡戴上。
原本在嘴邊準備好的職業笑容,在看見隨後步出電梯的石為徑時,頓時僵在臉上。
他的穿著比平常正式許多,穿上了西裝,總是任其自由發展的頭髮也梳得整整齊齊,何詩然親暱的挽著他,兩個人站在一起,男的帥、女的美,光華四射,羨煞旁人。
但江朔雪只覺得自己被人對著心口狠狠的揍了一拳,痛得她眼冒金星、呼吸困雞。
不過她還是在他們經過服務台時露出了笑容,鞠了躬,祝他們玩得愉快,連她都不明白自己是怎麼辦到的。
何詩然從頭到尾都沒看她一眼,而石為徑則是矛盾又複雜的朝她點點頭,什麼都沒說。
直到兩人的身影隨著手扶梯的下降而消失後,江朔雪才虛軟的跌坐進椅子裡,拿下眼鏡,乏力得像全身的力氣被瞬間抽乾般。
她明白了,原來是這樣,原來什麼事情都沒有改變。
對他來說,她只不過是他釣上床的幾百個女人中的其中一個,只是他發洩慾望的工具而已,並不具任何意義。
她早該明白的,她怎麼會那麼笨?今天早上他才藉著睡意輕薄她,結果中午她就迫不及待的抱住他,跳上他的床。
不能怪他,要怪的話只能怪自己太笨,老是遇見一些沒心沒肝沒肺的壞男人!
可是,她還以為他至少是有點喜歡她的……,到頭來還是誤會一場。
張家強移情別戀時,她哭得肝腸寸斷,如今錯將清白送子一個換女人如換衣服的爛男人,她的心一樣痛,但卻一滴眼淚也擠不出來了。
「還不回去嗎?」換好便服出來的康全莉見到她仍坐在服務台時,顯得有點吃驚,接著見到她蒼白的臉色,眉間倏地一緊。「妳的臉色怎麼那麼難看?發生什麼事了?」她兩手扠腰,擔憂的問。
江朔雪伸手撫摸冰涼的額頭。「沒什麼,只是有點不舒服。」她的力氣還沒回復過來,根本就站不起來。
「沒事吧?要不要我載妳回去?」
她搖搖頭。「我再坐一下就好了。」她吞了口口水,嚥下喉中的大硬塊。
「明天要不要請假?」見她臉色越來越糟,康全莉伸手搭在她肩上。「石先生的事妳就不用擔心了,他下午通知我說,他明天開始上班,所以妳如果很不舒服的話,可以趁機在家裡休息一天。」
她才說完,只見江朔雪的臉色益顯蒼白,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鑲嵌在上頭,裡頭的脆弱與心碎令人不忍卒睹。
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表情透露出太多內心情緒,她倉皇的垂下眼簾,蓋住心房上遭撕裂的新傷。
心思細膩的康全莉見她這副模樣,心一沉,顧不了身份的半蹲跪在椅子旁,抓住她的手,而她冷得像冰的雙手,令她更加心驚膽顫。
「朔雪,妳該不會--」
「沒有。」彷彿知道她要說什麼,江朔雪虛弱的強逼出一抹顫抖的微笑。「我知道公司的規定,才不會傻得愛上他,我不會拿自己的工作開玩笑。」
她的聲音越說越小,咬咬牙,仰頭深吸了口氣。
「妳別擔心了,明天我會準時來上班的。」她抽出自己的手,以意志力站了起來。「他去上班對我來說是件好事,想到不用再被他吆來喝去,我的精神就全來了。」她邁著抖擻的腳步走向更衣間,與方才蒼白脆弱的模樣彷彿判若兩人。
直到將自己關進更衣室,她才虛軟的靠在門板上,難過又生氣的拭去奪眶而出的眼淚,然而她越忍,眼淚就掉得越多越快,
別哭了,沒什麼好哭的!她斥罵自己,硬逼自己動作。
當她換好衣服後,拿著包包走進與更衣室相連的洗手問,狠狠的在臉上潑了幾把冷水。
望著鏡中眼眶泛紅的自己,水滴不停的自她臉上滴落。
堅強,江朔雪!掏心掏肺對待了三年多的張家強,移情別戀娶了別人都打不倒她了,何況是一個才睡了一次的男人!
他不屑她,她也絕不留戀,從現在起,她可以將這個人拋諸腦後,她做得到的,她相信!
對鏡子裡的自己堅定的點點頭後,她拉起衣服下襬抹了下臉,昂首闊步的步出洗手間。
第八章
天智科技每天早上的例行會議已經結束,會議室裡只剩正忙著收拾資料的楊天樂,及坐在椅子裡若有所思的石為徑。
他一直旋轉著手中的原子筆,不過眼睛沒瞎的人都看得出來,他的心思早不知飄到什麼地方去了。
楊天樂來到他身邊,將懷裡的那迭資料往桌上重重一放。
石為徑嚇了一跳,終於回過神來,這才發現會議室的人全不見了。
「會開完了?」他不自在的在椅子上挪動身子。
「沒錯,會開完了,你的呆也該發完了。」楊天樂沒好氣的拉開他身邊的椅子坐下。「你到底怎麼了?今天是你回來上班的第一天,竟然在會議上發呆,一場會議下來,你的回應只有『嗯』、『知道了』這兩句話,我都快昏倒了。」他的目光移到他額上的腫包。「你是不是撞傷頭了?」他狐疑的問。
雖然這腫包看起來消了一點,但也許裡頭有瘀血也不一定,所以一向熱愛工作的他才會這麼失常。
「我好得很,腦袋也很健康。」他沒好氣的應道,拿起桌上的水杯。
「是跟江朔雪小姐有關?」
突然冒出的這句話,讓石為徑當場將剛送入口的水又給噴出。
「我的天呀!你有必要這麼激動嗎?」他手忙腳亂的搶救桌上那迭不幸被噴濕的資料。
「是誰跟你說……咳……她的事的?」石為徑拚命嗆咳邊咆哮的問。
楊天樂將資料抓在手裡用力朝地上甩,總算甩掉了大部份的水漬,然後將之移得離他遠遠的,
他白了好友一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事大家都知道了,沒想到她就在東方明珠當服務小姐,你們兩個之間的緣份還真強。」
石為徑突覺烏雲罩頂。「你說大家都知道是什麼意思?大家指的是誰?」
「我,飛空、達開、海納、同穌,不過你放心,江小姐雖然是玩具熊的人,不過素芃應該還不知道。」
他這下真不知要如何反應了,也許他該回家去徹底搜查他們有沒有在某個角落安裝針孔或追蹤器之類的。
「你們怎麼會知道的?」他的意思是,這也不過是這幾天的事,再怎麼也不可能傳得那麼快呀!
「這就說來話長了。」楊天樂沉吟一下。「其實也沒有多長。」
「你可不可以省下廢話?」石為徑深覺他最近老愛探他的耐性。
楊天樂推推眼鏡,恢復正經八百。「昨天我去Le Papillion吃午餐,遇到飛空,他提起了江小姐喝醉酒及你去帶她回家的事,我就把之前她在Natural百貨開幕酒會上,破壞你跟何詩然的事告訴飛空:後來飛空到Natural百貨挑餐具,遇到達開,兩人又聊到這事,達開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