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同時,子薔的麗眸也正對著他打量的眼光,那裡頭有著仿若狂風暴雨般的譴責,霎時令她不快。
奇怪,他憑什麼用審判的目光睨著她?好像她做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事?他要搞清楚耶,她和他根本是兩條平行的軌道,永遠也不可能有交集,他何必用一雙嚴厲的眸子來審視她?
「達恩經理,這一季的營運報告,你似乎忘了向我報備。」邵鈞用一種命令的口吻下指令。
「我現在立即準備。」達恩回復公式化的口氣,必恭必敬的道。
子薔呆站原地,對自己所處的立場尷尬不已。
「呃……我出去辦公了。」想了半天,她擠出一句勉強可以脫身的理由,再待下去,她恐怕不知該如何自處。
「等等!」邵鈞驀然出聲。
子薔呆愣一下,不知道他接下來有什麼事考驗她?
「企劃部的小張找你,你立刻過去一趟。」他以不慍不火的聲音道。
「哦!」子薔輕點蟯首,裝出不在意的模樣。
但在眼神交會時,她在他的眼眸中瞧見一抹詭譎多變的光芒。
是她看錯了嗎?為何她總覺得他露出一抹自信狂妄的笑,而這笑裡有著嘲諷的含意?
噢,別再胡思亂想了,為這名臭男人煩惱,豈不是庸人自擾?在她走出會議室時,心裡有著這樣的想法。
???
「Telisa,共有十家企業同意贊助嘉年華會,這裡是這些公司行號的名單,你過目一下。」企劃部的小張效率極高,在她一入員工辦公室時立刻說道。
子薔接過他所擬的名單,瀏覽一遍這些廠商的可行性,結果發覺這些公司行號中,除了舊有的旅行社及國內遊覽車行外,還多了一家名叫「騰飛」的企管顧問公司。
「小張,騰飛怎麼會出現在這次的活動中?」子薔直接將疑問提出來。
「嗯……騰飛是最新成立的公司,負責相關業務的人在三天前主動和我們飯店搭上線,說要贊助一些贈獎活動,大概這麼做的話,它們公司能借此打出名號吧!」小張敲敲桌面,做出這番推論。
「哦,那我需要和騰飛負責人當場接洽一次才好。」子薔隨手拿起放在外套口袋中的紙筆,照著這份單子,把騰飛的住址電話詳細的記下來。
「呀,對了,Telisa,你不用另外和這間公司約時間,我剛剛有打電話拜訪過,他們公司負責人說要順道來我們飯店餐廳部洽公,不如你趁這個機會當面訪談,好讓我們這一季的嘉年華會活動能趕快定案。」小張說著,即把一張便條紙遞給她,上頭註明了桌號及時間。
十一點半,風華廳,第十桌。她心裡默念一遍,又看看腕表,哇,僅剩一個小時,她要趕緊將早上桌面上陳置的公關資料弄好,還要聯絡安檢部的人員來預估嘉年華會可容納人數的最高限度。
「Telisa,活動最新出爐的企劃書我明天會拿給你,你等會記得替我赴約。」小張邊講邊坐到他的辦公桌後,開始埋頭企劃新點子。
子薔漫不經心的頷首,她的心思全然讓手頭上的雜務羈絆住,早忘了要應一聲,時間就在忙碌中流逝,等她一眨眼,約會的時間已然到了。
「啊,快來不及了!」她抬起頭,注視著辦公室的壁鐘,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語。
在這樣說著時,她匆忙的自座位上起身,準備朝餐廳部走去。
「這位小姐,請問一下貴飯店邵總裁的辦公室怎麼走?」艾咪瞇著眼,風情萬種的用柔手挑挑她褐色的長髮,用輕慢的法國腔調道。
子薔不甚在意的瞅著這名外國美女,用公式化的語氣道:「嗯,這位小姐,請問你找邵總裁有什麼事?」
「一些私事,我不便跟你講。」艾咪淡笑的睨著她,以保密的口吻說著。
「呃……這樣的話,這位小姐,你有預約嗎?」子薔好脾氣的用輕柔的聲調道。
「沒有,不過我和邵總裁關係匪淺。」艾咪開始有些不耐煩起來。
關係匪淺?子薔黛眉微蹙,對這個字眼專注了一下,而後極快的接下去說:「這位小姐,真是抱歉,我們飯店裡有一個規定,凡經理級以上的幹部都在十樓的辦公室,不過除了平日飯店設施的處理細節外,要見他們可能要另訂時間。」她歉然的望著艾咪,一字一句清楚的傳達著她的意思。
聽到這樣軟性的拒絕,艾咪嬌嗲的樣態一變為怒氣沖沖。她艾咪向來都被人捧在手心上,尤其是男人,這個女人怎麼這麼唆,完全不理會她的要求?!
「我和邵總裁是舊識。」艾咪緩慢的說著,從香奈兒的皮包內掏出一張便條紙,「這是我的房間號碼,你替我轉達吧!」她以高高在上的姿態下令。
子薔處理過這類看似不好惹的女人不下十次,她熟稔的收下便條紙,以禮貌的語調道:「這位小姐,煩請你到二樓會客櫃檯,那裡會有專人幫你安排時間。」
什麼?講了半天,這個服務人員竟用這個手法打發她!艾咪臉色難看極了,她看著別在子薔制服上的名牌,「Telisa,公關部主任,我記得你了!」然後咬牙切齒的踱開。
「我真是招誰惹誰,好端端的惹人厭!」子薔搖搖頭,再瞄一眼腕表,急急忙忙的赴約。
???
「對不起,我來遲了!」子薔行色匆匆,沒看清楚來人,即對號入座。
「沒關係!」一個語氣溫吞的男子道。
「我是礁堡飯店的公關部主任Telisa,請多多指教。」子薔一方面恭謹的遞出名片,一方面順勢抬頭應對。
「你好,我是騰飛企管顧問公司的總經理方志遠,這是我的名片。」說著,對方也同時遞出一張印刷精美的燙金名片,兩眼與她直視。
「方……志遠?」子薔腦海裡衝擊著這個名字,突如其來的熟悉感讓她不自覺的重複一遍。
「子薔?」方志遠同樣也以震驚的表情回視她,其中還夾雜著一絲愧疚。
子薔在他的眼眸中找到他昔日的影子,可是她心裡當初那份被拋棄的椎心刺痛,竟在看到他的同時,奇特地消弭殆盡。原來時間真的是最好的療傷劑,她想。
「方總經理,你好,我們現在可以切入主題,探討一下貴公司贊助本飯店活動的細節了。」子薔在重新整頓心態後,語氣平穩的直述。
「子薔,我……當時我因為沒趕上最末班巴士,所以……」方志遠蹩腳的解釋當年的失誤。
現在說這些不嫌太遲嗎?子薔抿唇,道:「方總經理,我們言歸正傳,好好的討論一下公事,OK!」她擺出一副女強人的嘴臉,阻斷他接下去的話。
「子薔……」方志遠欲言又止的望著她,一張嘴開開合合的動個不停,但就是無法談論公事。
子薔抿起一抹淡笑,遲來的釋然浮上她的心頭,為什麼她當初會喜歡方志遠?如今她真的找不出一點理由!只能說一個怯懦的男人是配不上她爽快明朗的個性。「方總經理,如果你不想談公事,那麼今天到此為止,我們飯店會另外再約個時間與貴公司Check活動的事,現在……恕我有別的事要忙,先走一步。」
「等等,子薔。」方志遠喚住她的腳步,「你真的沒興趣知道當初我爽約的真正原因嗎?」總算他自認為抓到重點,丟出一句比較引她注意的話。
「已經不重要了,不是嗎?」子薔淺笑,對他的話不甚在意。
一來事過境遷,二來愛已遠揚,何必再去追究?
見她不感興趣的模樣,方志遠豁出去的說道:「是你爺爺拿錢叫我離開你的,你該知道你爺爺的勢力有多大,所以我是被迫的,你要相信我不是存心欺騙你的感情的!」他表情真切,似乎把當年的遺憾推得一乾二淨。
「爺爺?」乍聽這個答案,子薔心裡瑟縮了一下。
一向與她的關係猶如火與冰的爺爺,終究還是會在最後關頭插手管她的事,不,也許在她回台的這幾年,即使她刻意不與他聯絡,爺爺也一定暗中關注她的一舉一動吧!
誰教她的個性像極了頑固的爺爺!她十歲那年父母親車禍去世,爺爺擔起教養她的責任後,他們爺孫倆的衝突猶如無止盡的貓追老鼠的遊戲般,那樣充滿矛盾,她以為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是她的天敵,所以她才採取不理不睬的態度。
她還記得爺爺在課業上要求她要第一、行為操守要模範、工作要頂尖的教條,曾壓得她透不過氣,因而造成她青少年時期的叛逆行徑。
而如今,這些苦澀的回憶排山倒海的襲來,讓她回想起以往的點滴。
「子薔,原諒我當時的苦衷。」方志遠看她想得出神,誤以為她是對往事有些眷戀。
子薔揚起朱唇,道:「方總經理,這些都已經過去了,下回我們再有機會見面的話,該是談正事的時候。」她欠身,撂下這句話即利落的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