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目四望,除開栽種韓國草的地,雜草叢中還著許多細細的小花,紫的、白的黃的、粉紅色,多得撩人目光。紡霧只認出開紫花的是酵漿草,其它的則叫不出名字。
「哇!」紡霧忍不住輕輕低叫,一種說不出的快樂在心頭蔓延,忍不住腦海裡響起許多旋律,卻又片段的組不成一首完整的曲子。
她在嘴裡哼著,試著把那些旋律印在腦海裡,一面沿著原路走回來。
「後面有桃花源。」她笑容可掬的對飛雪說。
「桃花園,那春天我們可以循著原路來摘桃子吃。」飛雪煞有其事的回答。
「什麼嘛!」她順手打了飛雪一下。「武陵桃花源,誰和你說到桃子樹。」
「武陵?你要去武陵農場啊!不過現在上去可沒有水蜜桃吃,我看到快過年的時候去比較適合。」
「發神經啊!三句不離桃子,想吃桃子想瘋了。」她忍不住嬌嗔飛雪的鬼扯。
「沒辦法,我的千百個前世前,大概是隻猴子。」
「難怪你會被桃太郎迷得神魂顛倒,原來你前世就闖禍了,到這世還沒還清。」
「噯……怎麼又提他了,說好了不提這些傷心事的,我都不問你為什麼『眼罩烏雲』了,你還提啥桃太郎。」飛雪用怪腔怪調的台語回答她。
「好,那麼停戰。」紡霧掛免戰牌,怕的是飛雪又要追問她的「胡愁亂恨」不說,怕飛雪猜疑;要說,又真是沒有面子。
「我想走了,你走不走?」紡霧再度轉開話題。
「你看過桃花源了,我還沒看到咧。」飛雪抗議。
「要經過墓前喔,不怕才帶你去。」
「有人陪就不怕,諒他也不會從墓中跳出來嚇我這善良的小女子,你走前面吧。」
「不是說不怕?不怕的人走前面。」
「我是說有人陪,那個『有人』是打前鋒的,天塌下來你先頂。快啦!三點了耶,待會還要找路下山。」飛雪推著紡霧走在前面。
「是啊!我走前面,反正我腿比你長,跑也跑得比你快,有狀況我先閃人。」
「我堵在後面看你怎麼閃?」飛雪回嘴。
她們彼此嘲弄的往柳樹林後面走。午後的陽光有著恰到好處的溫度,歇了會的知了,好像知道太陽已經減弱威力,一徑的此起彼落的嗚叫。
「好個走在陽光裡,身邊有個你。」飛雪說。
「你說好喜歡這樣的天氣能在一起。」紡霧接著唱。
她們會心的相視而笑。
天氣真是好。
「待會兒再去哪裡?」紡霧忍不住問。
飛雪聳聳肩:「有的是路。」說完又神秘的一笑。
「對,有的是路。」紡霧語帶雙關的回答。
第二章
「哪!這是我們今晚的歇腳處。」飛雪打開門,對紡雪做了個「請」的手勢。
在她眼前出現個小小的玄關,乳白的牆壁上映著夕陽的餘暉,她隨著飛雪坐在玄關的矮櫃上,將鞋子脫掉。
「沒有拖鞋咧。」飛雪翻了翻鞋櫃。
「我們是第一個進駐的旅客嗎?」紡霧坐在鞋櫃上問。
「旅客?」
「是啊,這不是個什麼度假村嗎?剛才你把車剛進大門前,我還仔細看過上面的招牌。」
「是度假村沒錯,不過這棟房子倒不是度假村的。」
「天啊!」紡霧拍拍額頭又說:「申飛雪,你可別說這是你上班一年賺來的。果真如此,我也想和你一起去上班了。」
「怎麼不說是我老爸送我的嫁妝?」
「是嗎?」
「當然不是,是我一個親戚買的。這度假村的前面是給遊客住的,後半部這一帶倒都是私人別墅。要看看客廳嗎?」飛雪帶頭往前走。
當紡霧看見客廳時,嘴裡故意發出嘖嘖的聲音,流覽客廳的四周,清爽的擺設一如房子的外觀,乾淨且明亮,再低頭看看原木地板上,卻散了不少煙灰,她在心裡推翻先前沒人味的直覺。」
「他來過。」飛雪喃喃自語。
「他是誰?」紡霧好奇。
「我親戚嘛,還有誰?」
「那我們忽然來,人家會不會不歡迎?」紡霧隨口問。
「沒想那個大忙人會突然跑到這裡來。」飛雪答非所問。
她沒注意飛雪的回答,只顧把吉他放在沙發上,逕自將兩旁的窗戶打開,盡情的吸了一口向晚的空氣。嗯!可以感覺到新鮮的氣息,和台北市夾帶灰塵的空氣比起來,這裡的空氣可以讓她維持好情緒。她忍不住將手撐在窗框上,把頭探出窗戶外,卻發現窗外是不淺的的山谷,她趕緊把頭伸回來,感到頭有一點暈暈的。
她轉過對飛雪笑,卻發現飛雪不在客廳。
「申申!」她揚聲喊。
「我在後頭。」
紡霧循著往後走,才走幾步,就看見一個小小的廚房,又看飛雪彎腰在冰箱裡搜索。
「沒啥吃的,只有一大堆酒。」飛雪抬頭對她笑:「我們出去買晚餐吧,我可不想餓死在這裡。」
「對呀!你都不講,其實我早餓了,只是你不說,我也不敢說。」紡霧假裝委屈的表情。
「喲,又是我的責任了?」飛雪反問。
「沒有,我們快點出去吧,我等不及要在這一帶遊蕩了。」
「很合你的胃口吧?一臉陶醉樣。」
「這種地方不也是你喜歡的嗎?」紡霧反問。
「是啊!其實我也攤了一點錢,不過大部分都是我表哥付的。他說要送我當嫁妝,不知道是說真的還是說假的。」
「你表哥怎麼對你那麼好?為什麼我就沒有?」紡霧開玩笑的嚷嚷,蹦蹦跳跳的做了個三步上籃的姿勢。
「有條件的,他托我做一件事,工程大得很,至今尚未完成,等我不負使命之時,我就把這房子要過來,到時你別心疼啊!」飛雪開玩笑的推她。
「我心疼?我為什麼要心疼?」紡霧不解的問。
「有一天。」飛雪笑著重複說:「總有一天會心疼。」
「打什麼啞謎?」
「沒什麼。」飛雪說得若無其事。
「你說沒什麼才是有什麼,不過我不管,我現在只想吃我的晚餐。」
紡霧輕輕盈盈的在暮色中往前跳,蟬聲一遞一遞的伴著她的腳步聲,飛雪默默的在她身後走,對著她的背影搖搖頭。
???
「真好吃。」紡霧舔舔手指,開始動手收拾餐具。
「怎麼回報我?」飛雪問。
「等一下彈吉他給你聽。」她把碗筷放在水槽,動手洗了起來。
「說你的秘密情事來交換?」飛雪打商量。
「沒有秘密,我只是週期性的情緒低落,你知道我經常這麼樣的。」紡霧甩甩手上的水珠,將盤子收進流理相。
「是嘛?我還以為我不在的這二十幾天,你談過什麼驚天動地的大戀愛咧,不然怎麼不太像平常的你。」
「怎麼不太像平常的我?」
「面有表情的時候太多,快樂得失控,心情變化太快,總之不像平常的你。」飛雪堅持的說。「而且你不是情緒低落,我看是情緒失控還差不多。」
「那麼,你不妨以為我吃錯藥。」紡霧微笑著走向客廳,伸手將沙發上的吉他拿起來,隨意的撥弄著絃線。
飛雪索性盤腿坐在地板上,不肯放棄的繼續追問:「告訴我,你是不是有秘密情人了。」
「有情人你一定第一個知道,這種事我不會騙你。」
「或者是你又單戀上某人?」飛雪猜測的問。
「也許。」紡霧頭也不抬的繼續撥弄著吉他。
「唉!總算承認了,我想你若放心裡不說,非讓我發神經不可,小日本夠我煩了,那堪你再來插一手。是誰呢?是上次在餐廳通紙條給你的那個男人吧?不對啊,你那時一點都不在乎,難道是這幾天才心動?可也太奇怪了,雖然你們射手座的人和風一樣善變,不過你卻是變態的射手座。會是誰呢?你倒是說說話啊。」
紡霧看著飛雪自問自答,忍不住搖起頭來。有個熱心的朋友,有時真教她這個本性寒冷的招架不住。她試撥幾個和弦,柔柔的唱了起來:
走在陽光裡,身邊有個你,
你說好喜歡這樣的天氣能在一起,
寫在日記裡,心裡好想你,
如果下著雨,也要等著你,
喔!喔!喔……
飛雪隨著一起唱:
曾經一不在意的陽光和小雨
為什麼不能再繼續美麗?
「停!」飛雪大叫:「不唱這首歌的後半段,我只要唱前面兩句,其餘的免彈。」
「偏見!」紡霧嘀咕一句。
「不是偏見,是要保留好心情,而這分好心情是我們兩個人共享的。算算看我有多久不曾一起出來玩了?從學校畢業,大家就各忙各的,雖然同住一個屋簷下,卻沒有多少交心的時候,再加上我又忙著和他……總是沒有心情,沒有時間,往後相聚的日子不多,所以我願現在只有快樂。」
「怎麼忽然發起神經?」紡霧停下手,不解的問她。
「難過啊。」飛雪抬頭看紡霧,眼裡竟泛著淚光。
紡霧慌張的拋下手中的吉他,滑到地板上摟住飛雪。「好好的,怎麼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