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福伯的舉動嚇一跳,築君想扶起他,卻拉不起來。
「福伯,你這樣不是要折我的壽嗎?有事好說,不要這樣。」築君快掉淚了,因為她看到老人眼中的淚水。
「您會答應?」
「端木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有困難我當然會幫。福伯不用行這種大禮,築君承受不起啊!」
就等這句話!福伯猛點頭,「請席二少爺幫忙咱家少爺找合意的姑娘,帶回君子門。」
築君的小腦袋嗡嗡作響,他們終於敢告訴她,端木大哥是江北君子門的少門主了。他要找什麼合意的姑娘?他不是喜歡自己嗎?腦中閃過無數個沒有答案的問號。
「席二少爺一定覺得奇怪,少門主為什麼好好的君子門不待,跑來江南?對不對?」福伯自問自答,笑容慘澹,「自從似水姑娘死後,少主就變了。他痛不欲生,藉酒澆愁。君子門不管了,整天邋邋遢遢,失神落魄的。」
築君腦中的思緒一片混亂,端木大哥那麼喜歡那個女人?為什麼沒聽他提過?
「忍少爺是非似水姑娘莫娶的,要不是似水姑娘身體不好,搞不好現在也有好幾個小小子了。」福伯強調。
「這樣啊?」築君笑中有淚,端木忍說只愛她一人……
福伯鄭重表示,「雖然咱們君子門不比一般官宦人家,但娶的也應是名門閨秀。大少爺前不久才成親,結的親是蘇州古家……」
哦!難怪古檜說端木忍和他有八竿子打得著的親戚關係?看來福伯沒說謊。
「忍少爺為了似水姑娘,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他可能覺得天底下沒有一個姑娘比得上似水姑娘,所以才……」
話中有話!原來福伯看得出端木忍「怪怪的」。
但,福伯的話也刺傷築君的心。
本來嘛,端木大哥從來沒把她當過姑娘看過,也沒有人把她當成姑娘看……
築君的思緒亂成一團。夠了!老傢伙到底要幹嘛?「你希望我怎麼幫端木大哥?」築君乾脆直問,她討厭這樣猜測男人的心!
「少主人現在對姑娘的興趣不高,那是因為會仙樓裡的姑娘不適合他,如果有名門閨秀出現,少主人應該……」福伯不斷叨叨絮絮。
會仙樓的姑娘哪裡配不上端木大哥?哦!他是君子門的少門主,怎麼會看得上一般的困脂俗粉?築君的心被嫉妒啃噬著。
「那我知道了!我會勸端木大哥去找名門閨秀的。」
「那就拜託席二少爺了。」福伯欣喜若狂,再三拜謝!
「我會勸端木大哥的,你放心。」
「那我就回去等消息了!」
築君點點頭,目送忠心耿耿的老奴離去。無神的雙眸望向窗外的枯樹,沒有任何鳥雀在上面棲息。思忖,元宵都過了,春天怎麼還不來呢?
望著這片天空地寬……一顆珍珠似的淚水已悄然滑落。
第八章
「少爺,你要快點動身啊!」
繞在端木忍身後,老福伯嘀嘀咕咕。好不容易見到自家的少爺一面,他展開三寸不爛之舌,儘是碎碎叨念,非要催促他早點離開會仙樓不可。
面無表情地巡檢各層樓,「知道啦!可是不好辭工作。」
老福伯頗為同意地猛點頭。
跟端木忍到會仙樓,他才覺得開了眼界,沒想到這種高級酒樓竟像菜市場,每天人來人往的,「真不知道南方人怎麼想?這種地方收那麼多銀子,還每天那麼多人來,就為看女人、喝茶?真奇怪。」
輕輕笑著,端木忍不置可否。
在這個五光十色的地方,他見識到與北方樸實生活不同的價值觀。城市生活?商品經濟?市儈到連笑容都可以販賣,這是粗獷的北方男兒很難想像得到的事!
不過,這也是孕育他纖細的築君和美麗嫂子的地方,所以端木忍想瞭解!
旁觀送往迎來的生涯裡,他看到隱藏在禮貌底下的辛酸和眼淚,拋卻基本的體能和反應,只為了討生活。不論男女,他們都絞盡腦汁,只為在職能的競技場上和人一較長短!
難怪看起來都比靠天生本能生活的北方人精緻。
這個特點倒和似水表妹雷同。因為他們的似水並不像一般的北方人,有著強健的體魄和豪爽的性格,多病的身體招來陰柔的個性,她的笑容越慘澹,嘴角的弧形就越優雅。
而自己和大哥就成為她首當其衝的對象!
握緊拳頭。端木忍在為情流浪四百多個日子後,他終於明瞭一件事--
他們的似水只愛她自己。
難怪她的笑容總是那麼虛弱!因為無奈、苦澀的成分居多吧?
難怪大哥找到可以替代似水表妹的人後,會輕易地轉移目標;而他,則莫名栽進無邪的笑容漩渦裡,無法自拔。
對於似水,他們兄弟算是自作多情了,因為殷似水沒有愛過他們任何一人。
愚蠢如他,怎會遲到今日才勘破自己留戀多年的笑容,原是場華麗又蒼涼的春夢?而助他一臂之力的人竟是個愛穿男裝的丫頭?
見少主人不說話,老福伯又提醒,「你看你,又瘦了一大圈,還不知道保重身體?也不知道何時才會找到合意的姑娘?我看會仙樓也沒幾個正經的,這種女人哪能娶回家當少夫人?我看你還是提早啟程好了……」他都替端木忍打算好了!
會仙樓的姑娘是不能娶回君子門的,是以多留無益。
少門主夫人的人選,當然是放在極少出門的大家閨秀上。就算現在要住到廟裡去,說不定還能挑到好人家的閨女呢!想當時,大少爺的新婦人選也是在廟裡才碰到,現在只要如法炮製就好啦。還待在酒樓浪費時間幹嘛?
「你讓我再想想。」厭煩地擺手。
「還需要想啥?大戶人家的女兒比較好啦,看大少爺就知道了……」
加快腳步,端木忍快被忠心耿耿的老僕煩死了,誰說他沒有對象來著?才不需要住到寺廟去看女人咧!
如果要討個心口不一的女人,日日相對。端木忍情願這輩子和築君相對,溺在她無邪的笑靨裡,不回君子門也是心甘情願。
「忍少主,你倒是拿個主意啊!」頻頻催促。
端木忍猛翻白眼,才思索要如何擺脫身後的跟屁蟲,卻看到一雙儷人迎面而來,是掛名二當家的築君和花魁--柳纖纖。
「端木公子哪時過來掛君少爺放在我那兒的畫?」纖纖順勢就貼在端木忍的身上,笑容可掏。
頻頻蹙眉,端木忍無言注視築君,他不明白她為何要送畫給這個花癡女?
築君淡淡頷首,露出兩個梨窩。
「纖纖姑娘,可以站著好好說話嗎?」這個女人知不知羞恥啊?福伯睜著魚目大的眼睛瞪著花魁。
裝作沒看到眼前的老傢伙,纖纖死纏著端木忍不放,「去嘛!二當家的畫耶。他已經答應要你替人家掛上去,對不對?君少爺?」
「築君,你……」端木忍詫異地看著儷人,是這樣嗎?
築君無所謂地聳肩,「端木大哥好福氣,替纖纖姊掛幅畫可是多少人想都想不來的,我替你應了這好差事,看你要怎麼謝我?」
「你看嘛!」幸福地依偎在端木忍懷裡,纖纖滿意地笑了。
「你什麼意思?」冒火地推開纖纖,端木忍一手就要拉住築君,要她解釋。
但和端木忍已有多次拌嘴的經驗,知悉端木忍的反應,築君早先一步閃開。
「我只是為端木大哥著想,」築君搖頭微笑,「到底人死不能復生,似水姑娘已成過去,咱們酒樓的花魁善體人意、秀外慧中,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大哥不妨也考慮、考慮!」
「你打哪聽來似水的事?」端木忍陰狠的眼神再度流露。這個該死的丫頭競當面否定他的感情?推薦什麼柳纖纖,他要女人需要她來當老鴇嗎?
「總是有人告訴我的。」築君低著頭。
極力壓抑怒氣,端木忍如火炬般的目光注視築君喜怒分明的臉蛋,「你要我考慮柳纖纖?」
無力再說出任何違背心意的話,築君猛點頭。
「哼!咱們走。」一把勾起纖纖的腰,端木忍扯著她,怒氣沖沖地走了。
「二當家,忍少爺哪能娶那種女人?」福伯驚慌失措地丟下這話,便去追端木忍了,「忍少爺!忍少爺!你幹嘛去那個女人那裡……」
呆愣愣地看著端木忍怒氣沖沖的背影,席築君不發一語。
她是存心氣他的啊!
他為什麼真的跟纖纖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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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大哥,再喝一口嘛?」纖纖殷慰勸酒。
搖搖頭,端木忍心浮氣躁地把推到面前的酒拿開,「待會兒還要守夜,喝醉不好。」
她可不信有挑逗不來的男人,纖纖再接再厲。
「來嘛!不然我餵你?」嬌笑連連,她也不等端木忍說話,就含口酒,意欲餵入他的口中。
才想躲開,端木忍卻在無意間看到窗欞外一雙熟稔的眼眸……
纖纖上半身都趴在意中人的身上,嘴唇貼著他的唇,順利把口中些許的酒送入他的口,還有些黃色的液體不意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