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皺起眉頭,是誰告訴築君這種門戶之見?
「我一直以為我只是那個在城西被你撿回家的流浪漢而已。」
撫平他的眉頭,築君愛嬌地微笑,「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的保鏢大哥!」
「還有呢?」緊抓著她的手不放。
「還有什麼?」
築君很用力地想,還有什麼身份,她沒替端木忍冠上的。
「你的親親相公啊!你跟我親了那麼多次,身子也教我摸遍了,不會還想嫁給別人吧?」端木忍狡猾地提醒。
「你還說呢!也搞不清楚人家是男、是女就抓起來猛親?」低聲埋怨。
「當然希望你是女的啊。如果是男人,那我就……」
「就怎麼樣呢?」
「就去當和尚囉!你不知道我這人頂專情的嗎?」
「不害臊!羞羞臉。」
溪河畔的微風陣陣,風吹草低,河岸兩旁,儷影雙雙。
天上的明月若有情,也當為此情景發出會心一笑吧!有道是: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啊!
第七章
「恭禧,你有沒有看到君少爺啊?」發財一進門就翻箱倒櫃。
「沒有啊!醒來就沒看到人了。」恭禧放下掃帚,抹抹額上的汗水,「你翻衣櫃找人哪?豬頭。」
「你才豬頭!我是想看君少爺今天可穿什麼衣裳。」
發財不理恭禧的話,築君要穿哪套衣裳,要配哪些配件才是她最在乎的事。主人在酒樓中的一言一行都是她的夢,長袖善舞、瀟灑不羈,又是眾家姊妹愛慕的對象。她做不來的事,主人全做到了!所以發財堅持捍衛她夢想的化身,絕不讓築君身上有絲毫的不完美。
「別看啦!君少爺被窩沒睡暖,就被端木公子抱走了。身上沒套外出的衣裳,你別白費勁了。」恭禧無奈地坐在椅凳上,一點精神也沒有。
發財尖叫一聲,「你說端木公子半夜來抱走君少爺?」
「你小聲點成不成?被別人聽到,話傳得更難聽。」恭禧被發財的高音量嚇到跳起來,忙把頭探出窗扉,察看有無來人。
「沒人啦!七早八早,酒樓都還沒開門,誰來偷聽啊?」
發財賭氣似地越吼越大聲,氣死她了,那個不要臉的北方土匪,居然一聲不吭便把主人帶走?他什麼東西啊?照顧主人是她們的責任,他怎麼可以搶她們的事情做呢?
真是有夠氣人。過了一個元宵回來,主人身上就全是烏青、斑點,還好沒人看到,可是那痕跡在短期內應該也是退不掉,才在傷腦筋……沒想到端木公子等不到夜過完,就來把主人抱走。
她想抗議也不成!若是被大少爺看到了,那可怎麼辦才好?
「懶傢伙!」發財撿起被恭禧丟在一旁的掃帚。
「君少爺這兩日都不會來查帳,我掃這麼乾淨給誰看?」恭禧氣嘟嘟地踢著地上的塵埃。
「啥?怎麼會不來?她又不在家裡?」昨天換發財守繡房,她沒看到築君回來,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恭禧支支吾吾,閃爍其辭,「她躲在端木公子那裡,不方便出門!」
「那就太過分了!怎麼可以跑到那裡去?我去把她找回來。」發財轉身就要走人。
「不行啦!發財。」恭禧拉住氣沖沖的同伴。
「什麼臭保鏢?我怕他咧!」發財氣到口不擇言,「整天用著色迷迷的眼神盯著君少爺,死變態!大家都在說他喜歡男人。恭禧你這個蠢蛋,還讓君少爺跟他出去?」
「他是君少爺的救命恩人哪!」恭禧很委屈地扁嘴。
「管他是誰?天皇老子也一樣。萬一他對君少爺動手動腳,那要怎麼辦?」發財呱呱猛叫。
「已經來不及了嘛!君少爺又聽他的話,我能說什麼?」
恭禧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把今天凌晨築君回來的狀況,諸如髮絲散亂、衣衫不整都如實說出。
發財越聽越昏,「咚」地一聲,她受不了這個刺激而昏倒了!
「發財!發財!」恭禧哇哇直叫。
會仙樓的帳房內,兩個俏丫鬟為主人的情事已鬧得火熱了。
門外,北風在清晨裡狂亂地吹著,席捲庭院中的幾片枯葉。
隱約中,有個老人一直站在不遠的迴廊上,傾聽這出才落幕的鬧劇,他瞪大驚愕的眼,用著不可置信的目光注視聲音的來源處。她們說的一切是事實嗎?他人雖老了,但腦筋可不糊塗,種種跡象都指向……
忍少爺喜歡男人?那個席二當家可是半點也不像似水姑娘啊!除了那身多不出幾兩肉的小骨架,其他哪有半點似水姑娘的影子?
老福伯獸愣愣地站在迴廊,希望刺骨的北風可以吹醒他,讓他能馬上由夢中醒來。
*****
琴音婉轉,歌聲悠揚。
會仙樓的悅秋閣正傳來淙淙絲竹聲,和眾位神女甜膩的嗓音,教閣子外經過的人都慢下步伐,側耳傾聽這難得的優雅。
一進閣子,只聞得檀香撲鼻,坐在案前俊美的書生正神情專注輕攏慢捻,而窗霏外月光如銀,悄然輝映人面,年輕的書生更顯得瀟灑倜儻了。
琴聲才停止,就聽到急促的腳步聲衝進閣內。
「君少爺!君少爺!人家不管啦,你都幫桃花彈琴,我也要啦!」長相頗為福泰的牡丹把她的雙下巴擱在築君消瘦的肩膀上,使勁磨蹭。
眉頭一皺,築君被牡丹的噸位壓得說不出話了。
在旁看不慣她膩著主人撒嬌的菊花,一手點開她的雙下巴,整個人癱軟在築君懷裡,「你太重了!一個下巴就要壓垮君少爺了。像我,整個人攀上來,君少爺都不會怎樣?好舒服對不對?」
無奈地摸著太陽穴,築君不知該如何回答。
「你那是什麼醜樣子啊?」牡丹大叫。
「唉唷!牡丹,你是嫉妒我們剛好站在君少爺旁邊啊?」緊緊偎在築君身後的桂花也擺出狗眼看人低的嘴臉。
幾個人的鬥嘴恰巧被路過的纖纖聽到,掩嘴輕笑,「呦!我當誰呢?原來是你們幾個在練嗓子哪?」
「纖纖姊也有空過來?」眉目含笑,築君起身迎接。
柳纖纖向築君盈盈一拜,客套地站在閣前,「只是路過罷了,二當家不用起身。」
「纖纖姊,你過來評評理嘛!」
牡丹一看到纖纖,就好像看到救星般,高興地把她拉進閣內,「纖纖姊,你說說看君少爺偏不偏心?人家找他那麼多次,他也不來迎春閣看我一下,卻替菊花、桂花她們彈了好幾首曲子。」
「哪有的事?」桂花、菊花猛喊冤,但仍死黏著築君不放,「君少爺也好幾天沒來找我們玩了呢!誰知道是不是上你那去了?」
「是喔?」纖纖眼波流動,意有所指地責備牡丹,「君少爺可從沒在會仙閣替我留一幅畫、彈首曲子,好讓我跟別人炫耀呢,你也太貪心了啦!君少爺,您認為我說的是嗎?」
「纖纖姊如果需要,明日我送上一幅便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築君已經很習慣柳纖纖不友善的說話方式了。
一旁的菊花聽得出,猛向桂花使眼色。
「纖纖姊,你不是比較喜歡和有家業的老闆說話,哪還會要君少爺的畫?」
「對嘛!會仙閣的血汗寶馬、藍田玉都是一般罕見的。」桂花幫腔,君少爺可不能讓會仙樓的首席給搶跑了,她們姊妹倆就愛俊美的少年郎,二當家可是她們的目標。
纖纖抿著嘴唇,滿臉笑意地瞪著桂花、菊花,甜膩地表示,「你們倆也不要癡心妄想了,君少爺就算要娶妻納妾也還輪不到你們,花那麼多精神,到最後搞不好還是場夢呢!何必為了爭男人,傷了大家的姊妹情,讓幾天給牡丹不好嗎?」
話中夾棍帶棒,纖纖一出口就傷了幾個人;大家的臉色都變了,而討救兵的牡丹連忙噤聲不語。
「纖纖姊這話是啥意思?」菊花回瞪花魁。
「什麼意思?你先問君少爺一天到晚和端木公子混著是什麼意思,再問我啊?謠言都從城北傳到城南去了,何必問我?」
纖纖直視築君,非要求個答案。誰說她喜歡挺著大肚子的員外爺?俗話說「嫦娥愛少年」,長久以來,她對桀驁不馴、落拓不羈的端木忍一直懷著好感。況且她聽聞,流落到江南的端木忍可能是江北某豪門的子弟,這些條件不正好符合她的要求?卻偏偏卡著個築君……
「纖纖姊可能誤會了,端木大哥只是我的保鏢。」築君搖頭。
「對嘛!端木公子是平少爺僱請的,該去問平少爺才是!」菊花、桂花死命維護築君的形象。
纖纖皮笑肉不笑地看著築君,「聽說前幾天君少爺都不在帳房,到端木公子那裡過夜去了。」
在場的娼妓面容一變,是真的嗎?
築君搖搖頭,俏臉沒太大的變化,「這謠言半對、半錯。我是沒待在帳房裡,前兩天和端木大哥到江口看魚貨、批魚,我們都不在酒樓!」
「這種回答滿意了嗎?」菊花臭著臉。
纖纖的眼底尚有一絲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