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呢?哦!不!我是說姬先生呢?」彭齡連忙捂嘴,害怕等會看到姬奧賾不悅的臉色。
「他出去了。」季冰心又倒了杯茶給她。
「原本還有些事情想請教他的。」彭齡有點失望的說。
「你等一等,我去看看他回來了沒有。」季冰心走出櫃檯,往上走去。
這令彭齡覺得奇怪,這間影軒她來不下數十次,就是沒看過有後門。如果姬奧賾出門了,那回來一定是從大門進來,怎麼季冰心反而往樓上走?這不是有點本末倒置了嗎?
但是她保留了這個問題沒問。
她幫季冰心想出了個理由,也許是人家有自己的規矩,如果主人有事,那得先推說有事或是出門了,這也很正常啊!
可是回頭一想,彭齡覺得季冰心不像是會說謊的人,而且騙她做什麼?她又不是上門來討債的。
正當她胡思亂想的同時,一陣薰風飄過。
「彭姑娘,又見面了」姬奧賾搖著竹骨紙扇,對她一笑。
以前彭齡都會覺得心慌意亂的笑容,但是現在看起來,她覺得那只是個友善的笑容而已。
是影軒主人變了嗎?
彭齡仔細看著他,的確,姬奧賾看起來是有點風塵僕僕的模樣,但對於他的風采絲毫無損,反而有點滄桑的瀟灑味道。
可是她覺得自己不再有第一次來時那種心動的感覺了,這是為什麼?
「你好。」彭齡站起來,點頭為禮。
姬奧賾點點頭,「彭姑娘可否隨姬某到樓上一敘?」
彭齡再輕點一下頭。於是兩人ˍ上了樓,來到一間擺設如同古代書房裡;樓上是彭齡第一次上來,但是她有聽冷煜提過,書房裡有張美人畫像。
她打量著牆上的畫,件件精晶。花鳥魚蟲,天色水影。就是沒看到冷煜所說的那幅人像,倒是看到桌上有幅展而未開的卷軸。
彭齡好奇的走到寬大的書桌旁,看到其上紙筆墨硯,文房四寶一樣不少;還有鎮紙的銅獅,掛筆的玫瑰木架、放紙的瓷筒,連鋪桌的上好紫鍛還講究的垂著繡著金線的流蘇吊飾。
「我可以看這幅畫嗎?」彭齡徵詢主人的同意,她不懂畫,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想看這幅畫。
「請。」姬奧賾幫她把畫展開,隨即掛在牆上。
那是幅畫在絹布上的美人圖,從微黃的布邊和略有破損的裱褙看來,這幅畫已頗有年代;但彭齡注意的不是那個,是畫中美女的表情,神態還有氣質,足以堪稱「美人」兩字無疑。
畫中人穿著一襲粉紫長袍,內穿象牙白短衣,以金線縫製的紫腰帶繫腰,再以百褶羅裙直洩地面,露出寸點繡鞋。一手持團扇,一手執香荷,手上珠環玉翠,好幾個鐲子戴在手上;她的頭髮挽起,有點像是唐朝仕女的髮型,但沒那麼誇張的大頭,簪上金步搖,還垂著些許粉紫、粉紅綠帶。
最美的還是那畫中少女的臉,微偏著頭,細眉大眼,絳唇微啟,像是要說什麼似的;但是桃腮有顆眼淚,像是玟瑰花瓣上未干的露珠,惹人愛憐,千言萬語都在少女的眼中迷離著。
彭齡看到畫旁還有題字,她跟著念了出來——
「不解相思,閒也,欲解相思,苦也。閒人不易做,相思苦難嘗。姬絳紫於秋分。」
她念完,覺得心有慼慼焉,回頭,看到姬奧賾的神色,有點惋惜跟一些她不明白的感觸。
「這幅畫很美。」彭齡只能這麼說。
就這樣。兩人坐在書房裡聊起天來。季冰心捧茶進來。
姬奧賾聽完了彭齡的心事,他喝了口茶。
「維德呢?」他問的是另外一個店員康維德。
「她在水晶洞裡,要我喚她上樓來嗎?」季冰心答道。
姬奧賾頓了一頓,像是在思考什麼似的,隨即一揚袖,作了個不用的手勢,季冰心知道意思,便退了出去。
「姬先生,不好意思,跟您胡扯了這麼多。」彭齡吐吐舌頭。
不知道為什麼,她對筵奧賾有份好感。但是這種感情非關男女,只是親切。她覺得姬奧賾像是大哥哥似的。什麼話都可以告訴他。
「情字不易解。心是手中捧著的,放著不小心都會碰傷,更何恍是把自己的交到別人手上,更得小心呵護才是。你手上的芙蓉晶已經達到你的希望了,碰到了你命運中的戀人,現在就是利用它來化解你跟他之間的心結。」姬奧賾說。
「怎麼做?」彭齡不是不明白,但是她需要有人幫她出主意。
姬奧賾一展紙扇,「答案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我不知道啊!」彭齡搖頭。
啪的一聲,姬奧賾收起扇子,用它點了點心的位置,「你不存心,他不存心,這樣才會有空位放心。」
「太難了!」彭齡瞭解姬奧賾的意思,但是就是扯不下這個臉,要她去找於立志?為什麼不是他來找她?
「那你怎麼以為別人能幫助你?甚至於你手上戴著的石頭?」姬奧賾用扇子點著她手上掛著的粉晶手煉。
「這……」彭齡遲疑了,她不是不相信,可是她就是做不到啊!
「石頭無心,所以無情,你給了它心,卻不讓它有情,這不是強人所難嗎?而且你不放心,怎麼收心?」姬奧賾一揚眉,似笑非笑的瞅著她看。
「我不知道。」彭齡唇一抿,對這個問題無解。
「芙蓉晶有親和、愛情、化心結的作用,但是使用的人不願意相信,那又有什麼用?」姬奧賾歎了口氣,彭齡不禁看得呆了,真的有這麼好看的人兒。
過了一會,彭齡才回過神來,想到自身的問題,她點點頭說:「我知道了,我會試試看的。」
「芙蓉是什麼花的別名,你知道嗎?」姬奧賾頎長身形立起,走到那幅姬絳紫的畫前凝視著,綠眼閃過複雜的情緒,隨即又恢復原樣。
彭齡搖頭。
姬奧賾寬袖一揮,「等你知道了,再來找我。」隨即走出書房,口裡喃喃自語:「天下多少癡兒女,只為不解情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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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齡。
這是於立志今天第一百次想到這個名字了,他覺得自己很可笑,怎麼會去想到她?
女人多得是。他身旁有的是心甘情願的女人,為什麼他會去喜歡一個黃毛丫頭?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但,偏偏發生了,而且發生在他身上。
於立志躺在於家三樓唯一的沙發上望著天空,那塊透明玻璃所顯示出來的天空,只是無盡蒼穹裡的一抹不足道的微塵,但是為什麼他會覺得美呢?
是因為他看見的美,還是真的美?這個問題是沒有答案的。
真的美如果看不見、觸不到、聽不著,也不美了嗎?而自己所感覺到的美,卻只有主觀的,自以為是的,可是卻是發自內心的感覺。
他想起一句廣告詞,「美,就是心中有愛」;而彭齡就像這一片深藍色的夜空,閃亮的星子就像是她腮邊滴落的眼淚,清冷的閃著銀光。於立志從來就不是個詩人,實事求是的商人是他的外表。從小的訓練,他明白自己就是要繼承于氏的未來主人,沒有任性的空間,只是把自己當成吸水的海棉,一直強迫自己學習。
到了他大學畢業,服完了兵役,走進公司的第一步,也就是他忘記自己的第一次,也是記起他的責任的第一次。
無情是他的外號,冷漠是他的表情,沒有人敢在他面前放肆,也沒有人願意接近他,只剩下求學時代幾個好朋友會接近他;在踏入社會以後,於立志一直是孤單的,連父親、弟弟都有些怕他。
他喜歡整潔,是因為懷念母親的緣故。
在他八歲的時候,母親生病去世了,留下四歲的弟弟和不羈的父親。他不能看著喜歡整潔的母親所留下的房子,被不懂事的弟弟和不慘邊幅的老爸破壞殆盡,他得維持著最後一絲對母親的懷念。
而這一切,最後變成對於立志孤僻而易怒的指控,父親容忍,而弟弟畏懼,從此於立志成了父子天倫樂之外的角色,他考試第一名,比不上弟弟的撒嬌,他發燒比不上弟弟的一聲咳嗽。
他不是不怨恨的,但是弟弟並沒有錯,父親沒有錯,是他自己先拒絕人家的好意的,而且也沒有回頭的餘地了。
在他心目中。女人的存在一直是個可有可無的角色。而弟弟的結婚,更了卻他心頭的一件重擔,不必為了於家香火去娶妻生子了。
但是,為什麼彭齡的眼淚竟會引起他收裡那麼大的震撼呢?
望著滿天的星子,於立志沒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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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氏飯店
下午兩點到正點之間是飯店的休休時間,在此時,服務人員除了休息之外,就是做基本的清潔工作。
「小薇!你桌子怎麼擦的?」彭齡作著檢查工作,發覺新來的服務生王薇並沒有把桌子擦乾抹淨。
「又怎麼了?」丟掉抹布,吊兒郎當的王薇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