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晚她沒睡覺,騎經一個停泊那大船的小海岸。那兒沒有別的小舟,所以她繼續往東沿峽灣而騎,直到腰酸背痛雙腳麻木。她的胃早已餓得沒感覺了。
最後,在隔天早上斐娜為了薇珞停下來。她趕緊餵飽薇珞和自己,接著按摩馬匹,把毛毯邊切成細條再蓋上它。斐娜再以西裡克的劍在她的長袍邊鑽洞,以皮條盡可能地綁牢它。蜷縮在薇珞身旁,她睡了幾小時。
就這樣過了幾天,到第六天,斐娜放棄找船的念頭。她沒崩潰,因這表示她能保留薇珞。無論如何,還有個途徑,她可以到達峽灣尾再繞過湖回家,不然她就會死在曠野了。她剩下很少希望,而當日子消逝,而峽灣似乎無止盡地延伸時,她希望全失了。
她無意識繼續走下去,直到最後她那滿佈疼痛的身體不能動,斐娜沉睡了一天一夜。甚至薇珞的輕觸也吵不醒她。
她終於醒了,卻沒起身準備繼續走,而是無神地躺在那裡等死。身上蓋的毯子根本不能驅寒,她的四肢已麻木得不覺得痛。薇珞試著引起斐娜的注意,但她緊閉著眼睛,寧願受馬走開讓她安靜死去。當薇珞終於走開時,斐娜若有所失地抬頭看它走。就在那時,她第一次看到湖,一個好大的湖位於山谷中。這就是峽灣的盡頭。
繞過湖花了一整天,這是她旅程中最恐怖的部分。有很多地方她得涉水而過,因山上落石擋住小徑,而濕衣服使斐娜有凍死之虞。她經過沒有獵物的不毛之地,地上的雪已結凍,她得用劍挖地替薇珞找食物。然後她得離開路線北上去為自己找食物。一旦她找到獵物,行程就不再難過了。
一步步接近家,她的心情大為好轉。她不再覺得無望迷失,而確定她會成功的。身上的傷痕、創痛、營養失調都不要緊。以後有足夠時間來治好她所有傷痛,重得她失去的體重。戈瑞會照顧她,使她恢復健康。她會在他的愛中迅速茁壯的,而他確實愛她。即使他還沒承認,他到時一定會的。
這些念頭在她開始絕望時就鼓舞著地。當她終於來到她所熟知的土地時,她的解脫和喜悅增加了她的力量。若非薇珞也情況不佳的話,她會奔馳這其餘的距離。因此,她又走了兩小時才登上最後一個小丘,丘下就是戈瑞的石屋,這美好的景致,她曾以為永遠見不到了吶。
☆ ☆ ☆
屋子裡因燒飯的爐火而暖和,食物芳香撲鼻,使斐娜更餓得虛弱。珍妮第一個看到她,立刻停下了工作。她眼中有著懼色,但斐娜笑著擁抱老友。她們沒說一句話,因為斐娜在保留力氣而珍妮則是驚呆了。斐娜走進大廳,留下由馬棚陪她來的伊林去解釋。
戈瑞在大廳中彎身翻動著火堆,好像他正攻擊著不知名的敵人似地。斐娜看了他好一會才走近站在他身後。當他一察覺她的存在立刻轉身,他們就彼此對視良久。她看到他眼中的驚訝,然後憤怒,但她已支持不住,於是以僅存的力氣投向他。
她感覺到他的身子僵直,而且雙手也沒回應她的擁抱。他慢慢地推開她。
「呵,你回來啦!」
她受不了他的眼神和口氣,那不只是憤怒,而是恨。
「你迷路啦?」戈瑞繼續那種傷人口氣。「或許你終於明白你不能獨自在荒野中殘存。」
「她說她沒逃走,戈瑞,」伊林走進時說:「她是被強行帶過峽灣去。」
「她是這樣說的嗎?」
「我相信她,」伊林堅決為她辯護,「這可解釋為何牧羊犬又濕又受傷地回來。它曾嘗試跟著她游過峽灣。」
「或者是在追她時掉入湖中,因而喪命。」
「狗兒死了?」
戈瑞不理她的問話。她轉向伊林,他悲傷地點點頭。老天,為什麼這樣?她受的苦還不夠嗎?她淚泛眼眶了,她是嬴得牧羊犬的忠愛,卻將它導向死亡。她可以看出戈瑞也如是想,但這並非全是她的錯。她必須讓他明白。
「是阿諾弄傷狗兒的,」斐娜悲傷地喃道:「他在西裡克要殺它時,踢開它。」
「西裡克!」
「他是抓我走的人之一,戈瑞!」她看得出他的懷疑而驚慌,「你必須相信我!他們開船來,所以能把我的馬一起帶走。他們要你認為我是逃走,那樣你就不會懷疑到他們。」
「為什麼?」他質問道。
「我也不懂,尤其那個與他們洽商的女人。我被關在阿諾的農場,但我卻屬於西裡克。當他企圖要佔有我時,我殺了他逃走。我先尋求你的救援,而從對岸崖上呼救,但沒人聽到我。我不會游泳,也找不到船,所以我繞過峽灣,我唯一能走的途徑。」
「在我傷她之前把她趕出去,伊林!」
伊林雙手放在她肩上,但她掙開。「這是事實,戈瑞!全部都是!看在老天份上,我為何要說謊?」
「希望我能原諒你而讓你回來,」他無情地調:「那已經太遲了。」
沒察覺的眼淚弄濕了斐娜的臉頸。「若你願意的話,你可以查明事實的,戈瑞。橫過峽灣去看看西裡克是否死在一個女人手中。」
「若我在布格辛領土上被發現,我就沒命啦。但你會知道那些事,一定是聽那些長舌婦說的。」
「不是的,去問她們,」她現已歇斯底里地哭叫著,但他轉身不理。
「你自己話中就說謊了,因為沒人能在你所描述的情形中倖存的。把她帶到我父親家,伊林。」
「為什麼去那裡?」
戈瑞再次面對她,眼中的怨恨令她畏縮。「我本打算找到你之後,把你賣到東方去,那裡奴隸有奴隸的待遇,而不像我傻得讓你自由自在。但你是我獲贈的禮物,因此我父親有權要回你。」
「來吧!斐娜。」伊林催著她。
斐娜覺得有如被撕為兩半,喉頭的苦汁幾乎梗住了她。她還不夠堅實得能承受這種捨棄,如果伊林沒扶著地,她早已癱在地上了。她讓他扶著走到大廳出口就停住,回頭去看戈瑞最後一眼。
「我所說的一切都是事實,戈瑞。」她的聲音毫無情感--她內心已死。「我能繞過峽灣沒死,乃是我對你的愛和需要回到你身邊的決心使我達到目的。我挨餓受凍地往前走,有好幾次幾乎凍死了。但我仍繼續走,因為我以為你會在路的盡頭等著我。我該死掉才是,那才會如你的心,稱你的意。」
她是對著他那僵硬不折的背部說的。現在她離開了,胸中的痛楚沸騰著。她已失去他,其餘的都不重要了。
☆ ☆ ☆
伊林不敢違背戈瑞。他知道主人是錯的,現在他更確定,但是他也確知戈瑞絕不會認錯。伊林為斐娜悲傷,她不該有這樣無情的待遇。若非別的女人先傷了戈瑞,他這次也許會相信斐娜,但尖刻的戈瑞已完全封閉自己,而斐娜得受其苦。
到艾西爾家的一路上,她一句話也沒說。伊林備好馬車讓她坐,答應等薇珞恢復體力時再替她送來。斐娜仍然沒說一句話,他只好懷著一顆沉重的心離開他老主人家。
琳玲知道斐娜的情況後,就把她當病重的人般地照顧。不准她離床一步,她也沒試過。她的每個任性要求都會被迎合,但她卻沒任何需求。她吃得很少,即使琳玲厲聲責罵也沒用。斐娜反而越來越虛弱了。她不做任何解釋,對什麼都沒反應,直到蒂拉來看她的那一天。
「琳玲說你一直衰弱下去,斐娜,」蒂拉坐在床邊嘲道:「那可真使我高興吶。」
斐娜一副沒聽見的樣子,毫無動容地盯著她繼姊。這比一個激烈的反應更惹怒蒂拉。
「你聽到沒,斐娜?我很高興你快死的,這表示你不會在附近迷走我的浩夫。而他對我的肚子這麼大,確實很徬徨。」
然而斐娜仍沒眨一眼,蒂拉於是離開床邊去踱步了。
「浩夫對我不能再好了,他父親也是,但我卻沒有你男人給你的那麼美的禮物。你被寵壞了,斐娜!你從不滿足!你為何逃離他呢?如今你卻待在這不受歡迎的地方,每次當你在附近時,我總會失去我所有的。然而,這次不會了。我絕不讓你把浩夫從我手中奪走 我會先殺了你!」
斐娜的眼睛跟著她轉。「你這傻瓜,蒂拉,」她虛弱地說:「要你的浩夫?我寧願早點死,他令我作嘔!」
「騙子!我擁有的一切你都要!」
「你那可笑的恐懼是沒根據的,而你的嫉妒使我噁心。我不要你的任何東西,我什麼都不再要了。」
「甚至那個拋棄你去找別人的寶貝維京人也不要嗎?」蒂拉諷刺地笑道:「是的,我知道莫娜,他曾真愛的女人。」
斐娜好幾天來第一次從床上坐起。「滾出去,蒂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