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樣?」謝玉蓮漠不關心地應著。
「風雨無阻耶!」
「你每天向我報告,我難道不清楚?」
「小姐,你生氣了?」荷香怯怯地問。
「生氣?」謝玉蓮倏地揚首,瞇著雙眼道。「我哪有資格對南宮家的人生氣啊?」酸溜溜的語氣令荷香又是一驚。
「小姐這話?」
「我只不過是人家棄如敝屣的下堂婦罷了,承受不起他們高貴的南宮世家的慰問,怕會折壽哪!以後,回雁山莊如果再派人來,你就照我剛才的話說,叫他不要再踏入謝府一步。」謝玉蓮吩咐著。
南宮無慮從小對她千依百順,凡事退讓的大好人,個性讓謝玉蓮看了就有氣,總想出各種方法整這位大她三歲的童年玩伴,而南宮無慮卻甘之如飴。
她知道無慮關心她的情況,可惜現在不是時候。
「這樣說,豈不是太傷無慮公子的心?」荷香可以想見南宮無慮聞言後沮喪的神情。
一個月的時間還不足以沖淡小姐心裡的創傷。
怨毒的謝玉蓮,不是她熟悉的那位嬌俏大小姐。荷香只能暗禱小姐早日從退婚陰影中走出。
「荷香,」謝玉蓮嚴肅問道。「你是回雁山莊的人,還是我謝府的人?」
她的心腹兼朋友居然替南宮無慮說話?
「小姐明知故問嘛!婢子怎麼會是南宮家的人呢?」荷香心驚,趕緊擠出一絲笑容。
看來今天又是無功而返,搞不好還弄巧成拙了!
「這些天,你老是勸我見南宮無慮,這麼熱心的表現,讓我以為你在我不知不覺間換了東家呢!」謝玉蓮諷刺道。
「這……因為三公子天天來啊!我得把府裡動靜報告給小姐知道。」
「那傢伙的事,我沒興趣聽。」謝玉蓮搖頭。
她真想知道的事反而無消無息。
「那奴婢以後不多嘴了。」荷香連忙補上一句。
現在最重要的是讓小姐早日恢復往昔的笑容。
「荷香……」謝玉蓮欲言又止。
該問嗎?縱使他害得她遍體鱗傷……
「小姐有何吩咐?」
「……」謝玉蓮不語,轉頭看向窗外,輕歎。
「小姐?」荷香察覺有異。
「可有……消息?」彷彿說給自己聽般,謝玉蓮低語。
荷香腦海掛個大問號,隨即省悟道:「據消息指出,大公子沒有回轉回雁山莊的跡象。」
「人呢?」
「應該在錢塘。」荷香小心翼翼回報。
「那女人的老家。」謝玉蓮冷冷接口。
她再度想起婚禮上飛奔而入的女子。
「是。」荷香仔細觀察謝玉蓮的反應,深怕失言。
「荷香,老實回答我。」
「婢子不敢欺瞞小姐。」
「婚禮那天,你也在場。」謝玉蓮木然地說。
「一直……站在小姐身後。」荷香惶恐回道。
小姐首次提起那場婚禮的事,這是否代表小姐已能平和面對當天發生的一切?她揣測著。
「那女人,你當然也見到了。」
「……是。」雅麗的外表及手中冷冽的長劍,荷香記憶猶新。
「我跟她,誰好看?」謝玉蓮問。
「當然是小姐!」荷香毫不遲疑回答。
謝玉蓮在荷香心中,有如女神般高貴不可侵犯,世上沒有其他人能與之比擬的耀眼存在。
「謝了。」一絲微笑隱現,謝玉蓮欣慰道。「你是我的好姐妹,會這麼回答,我不意外。」
「小姐,婢子說的是實話,沒半分虛偽。」
「如果……」謝玉蓮歎道「他想的跟你一樣就好了。」
謝玉蓮輕揮手,暗示荷香讓她一人清靜,荷香領命,躬身退出閨房。
刻意把自己與世隔離整整一個月,謝玉蓮知道她不能再這樣消沉下去。
何況,就算繼續與世隔絕,也喚不回背她而去的心上人——當著她的面投向其他女人的負心漢。
謝府大廳。
謝大貴在堂上踱著方步,夫人李氏則高坐主位,略顯憂愁地舉杯品茗。側方客座,南宮無慮剛坐下不久。
「賢侄,你來得正好,我們二老快發瘋了。」謝大貴首先開口招呼道。
「世伯為了蓮妹憂心?」南宮無慮接口。
「唉,還會為了什麼?」謝大貴歎氣。
他謝大貴在城裡呼風喚雨,哪個人不敬他三分?原本以為與世交南宮家聯姻,早十拿九穩、親上加親的美事,沒想到女婿不賣帳,硬生生在婚宴上揚長而去。
自己灰頭土臉不說,連女兒也困此變得陰陽怪氣,叫謝大貴如何不惱?
「都是南宮家對不起世伯……」數不清第幾回道歉,南宮無慮每回上謝府必得說上這麼兩句,可惜仍無法化解謝府二老的遺憾。
「無慮,不要這麼說。」李氏慈祥道。「這不是你該承擔的責任,我們也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同樣的話,李氏也天天說上一回。
「大哥的事,就是我的事,怎能說與我無關?」南宮無慮恭敬地回答。
「賢侄的意思是要負責到底?」謝大貴問道。
謝家上下被女兒弄得死氣沉沉,謝大貴只想早點讓玉蓮走出這個陰影。不管是誰都行,只要能讓玉蓮快樂,那就……
趕快把玉蓮娶回家吧!
「世伯是說?」南宮無慮心一動。
謝大貴莫非在暗示他提親?
「你也知道,滿城風雨都說我那寶貝女兒如今成了棄婦,以後鐵定沒人敢上門求親。」謝大寶歎道。「怎麼不叫我心煩?玉蓮哪能不心灰意冷!」
「不論如何,玉蓮這輩子得背負這個洗刷不掉的污點。她以後的婆家說不定也會放在心上,這樣玉蓮的處境可就為難了。」謝大貴續道。
「所以,你謝伯父想請你幫個忙。」李氏有默契的接口,昨晚夫妻倆商議許久,覺得只剩此法可行。
「幫忙?」南宮無慮呆了半晌,恍然大悟道:「世伯但有所令,侄兒無不尊從。」
謝家二老打算把玉蓮許配給他?
他,當然更是求之不得!
「很好。」謝大貴滿意地點頭道。「賢侄結交之士不乏青年才俊,就麻煩你推薦一位適合做謝家女婿的人選。」
「推薦?」南宮無慮面上血色盡失。
「不方便?」謝大貴道。
「不……」南宮無慮吶吶地說。「只是……」
要他再一次眼睜睜看玉蓮投入他人懷抱……
他絕對無法接受!
「我們也考慮到玉蓮的喜好,既然玉蓮喜歡有男子氣概的武林人士,我們做爹娘的也打算盡量成全。」李氏解釋夫妻倆的想法。
「本城的武功高手,除了南宮家,當以總捕頭貝天豪最富盛名。」提起貝天豪,謝大貴笑道:「貝天豪這人與我有數面之緣,不怒而威的天然氣魄,玉蓮一定會看上眼的。」
「貝天豪?」南宮無慮喃喃重複。
此人的名氣確實如雷貫耳。
既無顯赫家世,也無萬貫財產,貝天豪憑其過人的膽識與武功擒獲無數大盜兇犯,屢建奇功進而得到全城人民的敬重。
他自知自己生來性情過度溫厚,舉止全不似武林世家子弟孔武有力,言行斯文之餘流於優柔寡斷。女孩子喜歡的是無極大哥那類的英雄豪傑。
如果是此人,蓮妹說不定願意與他共結連理。
而他,或許又得再嘗苦果……想著,他陷入沉思。
「賢侄不曾認得貝天豪?」誰知他的沉思,謝大貴卻當成疑難。
「只聞其名,未見其人。」南宮無慮苦澀地答。
「那麼這事,就麻煩賢侄多加費心。」謝大貴笑呵呵地說,彷彿雨過天睛,未來女婿已決定般。
「世伯……」南宮無慮緊握雙掌,咬牙道:「難道……侄兒不可以嗎?」衝口而出的話,令在場三人同時愣住。
南宮無慮話一出口立即後悔。
哪有這種沒頭沒腦的求婚方式?
謝大貴與李氏則從沒想過與南宮家「二度」聯姻,驚詫程度自然不下於南宮無慮。一時之間,三人俱皆無言。
片刻後,李氏首先發難,問道:「無慮,你喜歡玉蓮是嗎?」瞧她這老糊塗,居然看不出年輕人的心事!
難怪南宮無慮即使屢次閉門羹,還是堅持天天探望玉蓮。她早該想到才是。
「是。」南宮無慮被李氏直言問得臉紅,低頭承認。
「哈哈,原來是這麼回事!」謝大貴樂得合不攏嘴,拍拍南宮無慮肩膀,道:「怎麼不早點說?我們也可以少煩惱幾天!」
「侄兒這不是向伯父伯母稟告了嗎?」見二老歡悅,南宮無慮略微放心。
「賢侄既有此意,我們二老也能放心將玉蓮交給你照顧了。」謝大貴道。
謝家二老與南宮無慮開始討論下聘納彩等細節,沒注意廊下鬼鬼祟祟的身影迅速離去。
荷香本來想到大廳向老爺夫人做例行報告,還沒進廳,她眼尖地瞥見南宮無慮在座,直覺感到三人臉色凝重,所談之事多半與謝玉蓮脫不了干係。
南宮無慮求親、老爺許婚,全被他偷聽到了。
顧不得其他,荷香踩著碎步快速回到謝玉蓮閨房。
一進房,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荷香,急匆匆向謝玉蓮報告適才所聞。「小姐發生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