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你替他說話喔。」美人搖頭,裹住可佟的手,熱絡過頭地慫恿。「不如到我那裡去,我不會虧待你的。」
區可佟受不了,想把自己的手拯救出來,正努力地抽手,一聲冰冷蝕骨的低吼解除了她的桎桔。
「你這是什麼模樣,藍——非——」戚寧遠整個身影擋住入口光線,將到口的咒罵嚥下。
「唉呀!說人人到,你的動作也挺快的嘛!」被識破行藏的胭脂龍藍非毫無悔意,反而笑得更可人。「很難得聽到你這麼熱情地叫我,害我心頭小鹿亂撞呢。」
如果說有什麼難以忍受的情緒,就是乍見藍非拉著區可佟的時候;現在那一閃而逝的情緒還在持續加溫著。
「把你的狗爪拿開。」戚寧遠忿忿地說道。
藍非笑得令人吐血。「別這樣,我跟大妹子可是一見如故呢。」
明明知道搗蛋頑皮是藍非最擅長的遊戲,戚寧遠卻忍不住有氣。而且,他居然男扮女裝,難道他已經玩到窮途末路了嗎?
「沒事別招惹她。」
「呵呵,聰敏如我是不是聽到什麼弦外之音呢?」一句話讓能掀起三尺浪的藍非更張大了眼睛。
「聰明如你,不會有機會平地起風的,因為,風起之前你就下水餵魚去了!」早說了女人是麻煩,害得他兄弟鬩牆。但是他就是氣不過,竟敢調戲他的女人?找死!
「連威脅都出籠了,不簡單。」籃非準備要收回「光棍和尚」的評語。
搞不好孤僻如戚寧遠碰上了他這輩子的「真命天女」喔!
戚寧遠是群龍裡的好好先生,所謂的「好」是指他淡遠平靜,無慾無求,對功名利祿毫不在乎。若真要挑剔,就是那不可愛的個性,死水一窟;要沒有他非公子適時地來攪和,恐怕早就發酸發臭了。
戚寧遠氣結地放棄和牛皮似的藍非爭執,他在很多年以前就存在這份認知。旁人是下三流,他藍非是下九流,只求目的,不擇手段,可愛的優點不多,缺點卻多得要人命。敬而遠之!敬而遠之!
「別大吼大叫的,好歹藍姊姊是客人。」趨前接過不知是什麼東西的包包,區可佟一面數落他。
一個人缺乏人緣不是一天造成的,誰都巴不得多加呵護的天人,到了大老粗的眼前還是被視如糞土,怎麼不教區可佟替藍非叫屈。
藍姊姊?戚寧遠蹙起山一樣的眉。
「別這樣叫他。」
立即地,區可佟大大的眼飛掠過受傷的顏色。渺小卑微的她的確難以跟全身金銀珠寶的藍非平起平坐,可是戚寧遠也用不著直言不諱。她窮,但窮得不求人,窮得有骨氣,她可以不受他的氣!
「除非藍姊姊嫌棄我,否則她這朋友我是交定了。」
她還叫?戚寧遠不敢置信地怒瞪她。這沒長眼珠的女人簡直存心嘔他。
「呀!怎麼說還是大妹子有人情,不嫌棄我形單影隻沒人要。」藍非還不過癮,不安分的手就要往可佟的細肩按下,冷不防卻接收到戚寧遠飽含熱度的目光。
適可而止的好,反正他對今天的發現也挺滿意的,就收手吧!基於憂患意識,他笑嘻嘻不露痕跡地將魔掌縮回。
「我說過別這樣,你的表情太隆重,小——女子我承受不起。」戚寧遠的注目禮未免太「隆重」了,這下,甭提「小鹿亂跳」,壓根兒是小鹿失速了。
哇哈哈!好刺激喔!
戚寧遠懶得理他,隨手將寶寶輕放到區可佟的懷裡,重新又接過區可佟拿著的東西。
「到該喂寶寶喝奶的時間了,我去準備。」
「嗯!剛剛出門他沒吵你吧?」懷中的娃娃睜著水靈的眼,津津有味地吸食自己的拇指,憨態迷人。
「壞透了,大冷天地尿濕我一身衣服,搞不好全結冰了。」區可佟問得天經,他也答得地義,根本就是一般的夫妻對話。
「啊啊啊!」籃非驚喜過頭。
他就知道其中必有緣故,緣故中必有蹊蹺,果然,證據在握!
戚寧遠對他視而不見,有種人是理不得的,藍非就是最典型的。
「喂!戚兄,剛才為什麼在皇上的御書房裡撇得一乾二淨?娶妻生子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金屋藏嬌啊!」幸好他手下留情,要不然他的小嫂子不免又要淪為他魅力下的受害者。
「可惜呀可惜,海裡的魚兒不挑食,什麼能吃,就不吃無『齒』之徒。」戚寧遠尖銳地瞥過藍非那排燦爛雪白的牙齒,若有所指地說道。再亂說話,他非把這傢伙扔下去餵魚不可。
藍非蹬蹬退了好幾步,連忙緊緊用手搗住嘴。「我絕不下水!」
藍大少全身都是無法可破的金鐘罩,唯一的弱點就在「怕水」。
「意思就是『無齒』也無所謂了。」不下水可以,留下顛倒是非的牙齒來。
「都不想。」
「那,就不送了。」
「我來者是客也!」敢這麼殘暴地待他,他一定要把戚寧遠的「罪行」公諸於世,讓他永世不得安寧。
「不到黃河心不死,那我就成全你。」戚寧遠語音甫落,藍非縹緲的身影已晃出船艙。等到區可佟趕到現場,只見戚寧遠雙手空空如也,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
「你太過分了,把如花似玉的藍姊姊丟進水裡,現在是冬天吶!」區可佟叫著。讓他看不順眼的人都如此下場嗎?
「他自己會設法爬上岸的,禍害遺千年,他死不了的。」
「你以為每個人都跟我一樣健康強壯,讓水怎麼淹都淹不死啊?」一個嬌滴滴的大姑娘,他居然也捨得這麼整治她,他真的厭惡異性到這步田地?
「你緊張別人的時候先關心自己,手腕紅成那副德性能看嗎?上藥去。」他打進門就看見地板的碎磁片和她紅腫的肌膚,卻被藍非攪和地忘記提醒她。現在,大患已除,他又瞧見她腕上那片觸目驚心的紅腫。
他在關心她嗎?區可佟心頭滑過些兒暖意。
「可是藍……」
「他是九命怪貓,我保證他不會有事的。」搞不懂他自己為什麼要替藍非做擔保人,總之,他不喜歡區可佟眼底擔心的顏色。
很不喜歡!
他的和顏悅色這麼難得,接下來他又接過寶寶,不容置喙地將她趕進船艙。就算擔憂下水的藍「姑娘」生死未卜,她也只有拜託天老爺保佑了。
艙門闔攏起來,成就一方溫暖天地。
然而,從船窗望出去,皚皚白雪打斜地、纏綿不斷地落下……
第五章
只一夜,所有的世界全部成了銀白一片,包括停泊在港口的船隻,船艉船桅,都被重雪壓出吱吱的聲音。
「你慢慢吃,遲些出門也沒關係。」戚寧遠的好胃口區可佟習慣了,通常等他吃飽,飯菜也一掃而光了。他的好食慾讓她很難相信——沒人弄飯給他吃的時候他是怎麼活下來的?
「奶娘找著了沒?」
「昨天看的,沒一個中意。」他舒服地將椅子拉開,觀看她忙碌的背影。曾幾何時他會不自覺地追逐她窈窕的身形?他貪戀地盯著她的背,不肯面對心底小小的不安。
「重點不在你,奶娘是為寶寶找的,不需要你太多私人的主觀意見好不好?」著襖子的身子旋轉了過來,直直碰觸到他迷惑的眼,可佟頓時感覺像遭雷電劈了。
他們明明正談著正事,怎麼空氣卻完全不是那回事!他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瞧,為什麼?
她的雙手突然不知道要藏到哪裡,只好把玩襖邊的車縫,那種怪異的氣氛一直瀰漫著……
兩人有些失措地撇開眼,戚寧遠狠狠地又喝了口茶。
他居然覺得她萬分可愛,莫非他被她一手營造出來的氣氛給迷惑了?然而,心底的騷動是從何而來?他從未如此失態過。幾乎接近狼狽了——
「你來用膳吧!就算找不到中意的奶娘,寶寶我也會帶,不必你擔心。」
「我不是這意思。」
「我不管你是什麼意思,先吃飯再說。」為了轉移莫名的情緒,他的態度倏然強勢。
區可佟忽地皺起彎彎的黑色眉毛。「我不會讓你用那種唯我獨尊的態度待我的,寶寶我也有分,憑什麼說是你的?」夜裡起來泡奶、換尿片她都沒少做一項,現在他居然跟她分你我!
她又來了!閃動活力光芒的杏眼,從頭到尾一刻不得閒的嘴巴、手腳,她連生氣的模樣都煞是迷人。
他只見過人爭奪財產、珍貴的寶物、舉足輕重的名和利……爭孩子,而且是毫無血親的孩子?真是聞所未聞,她小小的腦袋瓜是什麼做的?
「這麼喜歡小孩?」
「如果我不愛他們的話,誰會愛他們?!」她不過推己及人。沒有人願意被拋棄的,被割捨的人並不一定是差勁不好的。將心比心,比歐陽他們多幸福一點點的她,也該把自己從爺爺身上得到的溫暖分給需要她的人。
「很浩大的工程。」他沒有嘲諷的意思。一個小女人要養家活口並不是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