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在工地裡。」方纔的猶豫消逝了,儘管突兀,他還是作了決定。
「壞了!」發現歪曲的耳針和受損的白金,秦優優倏地垮下笑容,失而復得的欣喜瞬間又轉為失望。
「那個……」
閻滄灝正要開口安慰,她又重新掛上釋懷的微笑,搶先一步打斷他的話。
「沒關係啦!是我自己不小心,掉在工地一定會壞的,而且都丟了那麼多天。我早就不抱希望了……不曉得能不能修……」說著,她不禁覺得可惜地小聲嘀咕。
「不能慘了,你那白金部分和耳針是一體成形的,只能整個拆掉。」沒聽漏她的嘀咕,他說出稍早去飾品店詢問的結果,也就是在聽了這番說詞後,他竟衝動地買了對新的——
「這是一模一樣的。」一個小方盒像變魔術似地出現在他掌中,打開後,一對嶄新的耳環靜躺在盒裡,兀自散發出璀璨。
望住那對相同的耳環,秦優優目瞪口呆,半晌回不過神來。
發現她不曉得愣到幾千幾百里遠,閻滄灝有絲尷尬。
他知道以兩人比陌生人好不到哪去的關係,這麼做很突兀,但是當那間飾品店的老闆娘說,這對耳環正好是他們的牌子時,他二話不說就刷卡買下新的,買完後,才覺得太衝動,可買都買了……所以他剛剛才會猶豫著該不該拿出來,他也不明白自己怎會詭異到這種地步!
「拿去。」開口送了,就不容拒絕,他略顯粗魯地且起秦優優的手,硬將方盒塞進她手中。
「太、太貴重了!」猛回神,秦優優忙拒絕。
首飾珠寶誰都愛,但要取之有道。在當上貴婦之前,她所有養成計劃的花費,全是靠自己掙來的,用辛苦賺來的錢。買點讓自己高興的東西慰勞自己是心安理得,拿別人的東西……拿的時候是很開心!之後可就不安心了!
為了避免讓那些以為送點東西就可以佔到便宜的臭男人有機可趁、有話可說,儘管有本事讓男人拜倒在石榴裙下,她也純粹以物色金龜婿為目的,不符合條件就說再見,不貪圖其他不該獲得的東西,尤其是這麼貴重的。
更不可思議的是,他只是個裝潢工人耶,怎能大手筆買下一對將近四萬元的耳環來送她!?
「你不收我也不能退貨!收下沒關係,我沒別的意思,你大可放心。」言下之意,是不給她拒絕的餘地。
旋身走離幾步,閻滄灝有些煩躁地耙耙頭髮。
「那……我給你錢好了!」唉!若從戶頭裡提四萬出來。就只剩六、七千了!秦優優想起自己存摺裡可憐的餘額。
「囉嗦!」他驀地一吼,吼得秦優優脖子一縮,滿臉無辜,眨巴著大眼做不出反應。
哪有人送人東西還這麼兇惡的!?
他真是奇怪!男人見著她,哪個不是輕聲細語的,可他不是霸道專制,就是碎碎叨念,現在還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
「送你就送你了,我保證不代表任何意義可以了吧!以後你就有三個,哪天又掉了就可以補上。」見她被自己嚇著,閻滄灝口氣又軟化下來,眼底的眸光轉柔。
「可是……」她還想說什麼,然而所有的話又被他再次瞠大的眼睛給瞪得嚥回肚子裡去了。
「不要再可是了,你吃飯了沒?」他斷然阻絕她的婆婆媽媽,轉了話題。
「還沒。」搖搖頭,她本來打算走去巷子的那一頭吃牛肉麵的。
「覺得不好意思的話,就請我吃晚餐好了。」撇開臉,他提出要求,嗓音裡隱含了侷促。
天!他今天是怎麼搞的,都三十二歲了,心情竟還會浮躁得像個毛頭小子!
五天前他面對她還沒有這種情形啊!都是那耳環惹的禍,害他的行為舉止從下午就反常到現在!
見他如此堅決,秦優優只好收下。
「我請你吃日式自助餐?」她提議。禮物這般貴重,回饋要高級點,一客將近八百元的自助餐,夠誠意了吧!
「隨便,我現在可以吃下一頭牛。」從五點多傻傻等到現在都七點半了,真他媽的餓!閻滄灝終於知道耐性為什麼突然變少了!
「給我十分鐘上樓換下制服。」一抹嬌美的笑容躍上她唇角,獲得他同意後,她飛快地回家換裝。
抿起一彎安慰淺笑,看來秦優優還不錯,不是那種收到禮物就眉開眼笑的膚淺女人……他看得出,她的拒絕不是虛假。
安慰?這感覺從何而來?是因為對她的品德有所期待嗎?如是。那又代表著什麼?
他沒這麼多心思去深究,只覺得比起初見時的驚艷,略微相處後的幾個面貌,讓他對她的好感逐漸增長……
第四章
餐桌上一番不計形象的廝殺,見底的盤子是一個疊一個,服務生收拾的速度沒有他們堆盤子的本事高。
秦優優拋棄拘束地暢快享用美食,以最真實的面貌展現在閻滄灝眼前。
反正,他又不是她欲獵捕的金龜人選,以往佯裝出的高雅端莊,抑或是萬種風情那一套,不適用在他身上,就單純地把他當朋友看待。
更何況,她最狼狽、最沒氣質的凸錘舉止和模樣,他全見識過,沒必要再假下去了!
而且,感覺得出來,他「面槍」雖然難看了點,耐性似乎也不多,但人還挺好的,倒不如將他歸為馨惠那類,可以不必掩飾、不必矯作的朋友。
「你很能吃。」這是肯定句,閻滄灝大開眼界,他都已經進行到咖啡、甜點的最後階段,服務生竟又送來一盤秦優優點的現烤鮮蝦。
「過獎啦!反正我吃不胖啊!要不要再來第二輪?」秦優優靦腆一笑,以拇指和食指捉起蝦子遞到他面前,鼓吹他跳出休兵狀態。
搖搖頭,他拒絕。
「我記得第一次遇見你,就是被你桌上一大堆甜點吸引。」她大快朵頤的模樣帶動他的好心情,不禁侃侃而談。
「呵,我就知道,你當時一定有注意到我,害我吃得很不好意思。」剝開蝦頭吸吮橘黃的鮮美汁液,她邊吃邊說,沒有平時的扭捏作態。
「那你現在就好意思了嗎?」帶有調侃意味,看著她大啖美食,他不自覺地勾起微笑。相較於之前,她在咖啡店裡拘束顧忌的吃法,他反而愛看她現在毫不掩飾的吃相。
「嘿!你是在嘲笑我嗎?」她嗔他一眼,剝蝦的動作沒停頓,反正在他面前臉早已丟盡了,也不在乎多這一遭。
這玩笑一開,兩人之間的氣氛要時變得更加輕鬆愉快,距離也一再拉近。
「你不知道這五天我行動不方便,說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在家吃的是泡麵,在公司吃的是便當,好不容易腳好了,我早就約好朋友明天要去大吃一頓,今天是臨時起意,提早解饞,吃相難免嚇人了點。」
她說得自己像受虐兒似的,臉上表情豐富多變,看得閻滄灝目不轉睛。
「對了,說到你的腳,完全好了嗎?有沒有定期複診?」關心之情自然而然地流洩。
「好了,那個歐吉桑第二次看到我,還取笑說要去買個耳塞好隔絕我驚天地、泣鬼神的哭聲,你看夠不夠惡劣!」秦優優皺著小臉地抱怨著,邊從桌下伸出穿著運動鞋的右腳搖晃。以示證明。
在不必顧慮形象的前提下。為了配合閻滄灝的輕便穿著。她也換上一身T恤,休閒褲,運動鞋加料背大包包,看來十分隨性,原本媚嫵垂在臉側的髮絲,此刻以細小髮箍圈了起來,露出整張清麗的臉蛋,少了成熟妖嬈的風情,卻多了清新自然。
唇邊笑意擴大,同是受害者,閻滄灝可以體會那個推拿師所受到的驚嚇。
「下回記得,要進入工場所,不要穿那種又高又細跟的高跟鞋,很容易發生意外的。」他正色提醒著。她的糗態很有娛樂效果,但先決條件得沒有危險成分。
「知道啦!我的工作也和建築相關呢!」痛快喝下一大口檸檬汁,酸得一臉活像個苦兮兮的小老頭兒,當真不在乎形象在他面前盡毀。
他發現,不裝作樣的她除了模樣清麗,舉止更是可愛俏皮。
「是嗎?」挑眉問道。
「嗯嗯,我是賣房子的。」隨意擦拭了下手,她旋身從包包裡翻找出名片。「給你。你是做裝潢的對吧?」念頭一轉,她想到一個可以答謝他花大錢買耳環給她的方法。
做裝潢的!?呃……通俗的說法的確是可以這麼說。她喜歡這麼稱呼,就這麼稱呼吧!
只是,在業界可稱為當紅炸子雞的頂級建築師,甚至跨行室內設計也能隨隨便便拿到大獎的他,竟她說成「做裝潢的」,頓時彷彿降了好幾級,感覺很沒成就似的。
要知道,建築、設計就像是藝術,講究天分、講究視覺美感……講究的東西好多好多,一件畫作只需一人完成,而建築則是需要多人協力合作才能完成的,涉及的層面甚至遠比藝術還要深遠精密。只是一般人往往忽視了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