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我能再問一次你的名字嗎?」
之前時間緊迫,走得匆忙,她根本沒來得及聽清楚他的名字。
「單洐。」眼睛對上她的黑瞳。
「單洐。」月光喃喃在心裡念了遍,兩人交會的目光,頓時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然後,她突然想起了一事,低下頭來,才發覺腕上的電子錶不見了。
「現在幾點了?」
「快兩點了,再過十分鐘。」單洐看出了她眉宇間藏不住的慌張。
「能不能幫我一下?」縱使移動雙手會痛,她還是突然伸來一手,緊緊地握住他的。
「有什麼事嗎?」瞧她緊張地。
「你幫我跑一趟我家,好嗎?」她這麼晚了沒回去,日光一定還在家門口焦急的等著。
「通知妳的家人,讓他們到醫院來陪妳嗎?」那簡單,撥通電話不就可以了。
月光點點頭,顧不得脖子的酸疼。
「撥電話就好了,我把手機借妳。」單洐摸摸西裝的口袋,掏出手機,往前一遞。
看著他修長的手指、寬大的手掌,還有手掌中樣式新穎的手機,月光遲遲沒伸出手來拿,咬了一下嘴唇,她的表情甚至有些怪異。
過了幾秒,她笑著老實說:「不好意思,我家沒有電話,所以,能不能麻煩你親自跑一趟。」
沒電話?現在還有人家裡沒有電話的嗎?單洐覺得不可思議,不過看她的表情又不像在說謊。
「好,妳念地址給我,我記下,等一下回去前,我會繞過去。」他說著,由胸前的口袋中抽出一枝筆來。
「謝謝你,但能不能麻煩你,現在就去我家?」日光一定還等在門口,她放不下心。
「現在?」單洐睨著她。這麼急?
「是這樣的,我有一個弟弟叫日光,他會在家門口等我,已經這麼晚了,我怕他會擔心,而且……」一提到日光,月光的話語就滔滔不絕,畢竟他是她的驕傲嘛!
就這樣,單洐概略地瞭解了她的家庭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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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月光的家門口,單洐才瞭解,她講的真的只是概略。
因為她沒把自己的處境形容得很可憐,也沒把家裡說得很破舊,更沒說她是住在這樣一道紅磚牆內。
看著眼前老舊、斑駁,甚至爬滿了青苔的紅磚牆,單洐已能想像紅磚牆內的情況,應該不會好到哪去。
不禁地,他的心裡產生一股酸酸苦苦的滋味,是對那個認真女孩的同情,還有更多的佩服和憐惜。
他走近牆邊,就如月光所說,果然很快在牆的一角找到了蹲在水溝蓋上的金日光。
「你是日光吧?」他走近他。
天啊!他看起來好瘦小。
就如月光所說,現在已經半夜兩點三十幾分了,他依然還是等在這裡。這對單洐來說,是個衝擊,對於這對姊弟間的親情,他只能以敬佩兩個字來形容。
「你是?」角落的人緩緩地抬起頭來,對於陌生人,日光有著異於常人的防備。
「是月光托我過來看看你的。」單洐表明了來意,將拎在手上的消夜往前一遞。
看著令人垂涎的熱食,日光仍舊遲遲不敢移動腳步。
「我姊呢?」
「她出了車禍,腳受傷,現在在醫院裡。」單洐看出了他的防備心,沒再靠近他,而在他身旁蹲了下來。
「姊出車禍了?」日光跳了起來,臉上掛滿了擔憂。「嚴不嚴重?她在哪家醫院?」衝上前,他一把抓住單洐的手。
「她目前沒事,你先別緊張。月光要我送東西回來給你吃,她說你吃過東西後,就早點上床去睡覺,明日一早還要上學。」他將手上的皮蛋瘦肉粥遞給他。
「我想先去看她。」日光伸手接過,眸光直直地落在那碗粥上。
現在,他根本沒心情吃東西了。
單洐明瞭他的心思。
「你知道月光的脾氣,如果你不聽她的話,把東西吃了,然後上床去睡覺,明天準時去上學,她會很生氣。」
「你叫什麼名字?」日光知道他說的是真的。
「單洐。」掏出口袋裡的名片夾,他拿出一張遞給他。
「姊姊跟你……」看著名片上的名字職稱,日光抿緊了雙唇。
他是行銷全球的食品集團的總裁,姊怎會認識這樣的大人物?
「我是她的朋友。」單洐想,應該算是吧!「還有,晚上是我不小心開車撞到她。」他不逃避問題。
「你撞到她?」
「唔。」單洐簡扼的點了下頭。「放心吧,月光的事,我會負起全責,至於你,也要像個男子漢一樣,別讓她擔心,她的腳傷才能好得快。」
「……」日光沒說話,僅是緊抿著唇線。
他知道他說的是事實,唯有自己更堅強、更像男子漢一點,才能讓姊少擔心他一些。
「進屋去吧!」單洐站了起來,一手拍搭上他的肩。
「我們能不能別進去?」日光沒拒絕他的手,不過腳步是躊躇不前的。
「為什麼?」單洐以為他仍陷在擔心的情緒之中。
「因為……」眸光先看了眼磚牆內,再看看地上,然後看向單洐。「家裡很亂,方才雖然整理過了,但是現在一定還是很亂。」
「為什麼?」單洐聽不懂他毫無邏輯的話。
「因為……她又喝酒了,方纔我聽到了乒乒乓乓的聲音,知道她一定又在發酒瘋了。」說著,他顯露了一直藏得很好的哀傷眼神。
「她?」知道自己不該問,但單洐忍不住。
「我……我媽媽,她每次一喝酒就……」
這是日光第一次對著陌生人說出心裡的話,也是第一次相信一個陌生人。
第四章
一早,單洐開完了會,並交代秘書更動整日的行程之後,就匆匆地趕到醫院。
懷裡抱著一大束的香水百合,他一踏入病房內,就見到了坐在病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的月光。
「怎麼了?是什麼東西讓妳看得那麼專心?」隨手推上門,他來到她的身旁。
月光猛地回了神,見到了他手裡捧著的百合。
「我還沒謝謝你昨夜幫我帶消夜給日光,現在又讓你破費買花送我。」
將花束放到一旁的矮櫃上,單洐拉開床邊的椅子坐下。
「這些根本不算什麼。」昨夜和日光聊過之後,對於她,他心裡還有著滿滿的好奇。
他想知道,她是如何在艱難困頓的環境中生存下來?還有,面對那些要債的粗人時,她都不怕嗎?為何她還能笑得出來?
「對你也許是。」月光低頭嘀咕了聲,但很快的抬起頭來,沒忘記該趕跑臉上的憂愁,她笑著。「對了,今天早上日光來看過我了,很不好意思,昨夜他一定纏了你很久。」
因為一早,日光的話題全繞著單洐打轉,說了一堆他們昨夜聊過的話,還說那是男人和男人間的話題。
呿,男人?他國中都還沒畢業呢!居然就以男人自居了。不過,月光看得出來,弟弟很崇拜單洐。
但,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可以讓一向防備心很重的日光,對他徹底卸下心防,還將他當英雄一樣的崇拜著。
「他是個難得的好孩子。」單洐看著她,眸光緊落在她的臉蛋上。
「嗯。」月光用力的點頭,弟弟是她的驕傲。「他很聰明、也一直很勤奮的在讀書,他的老師說,他上建中沒問題。」
單洐注意到她眼瞳裡的光彩,那是在談到日光時才有的,是屬於真誠幸福的痕跡。
「我很羨慕你們。」他突然沒頭沒尾的說。
「啊?」她不懂,他羨慕什麼?
「我沒有兄弟姊妹,所以,我羨慕妳和日光之間的關係。」他笑著說。
月光咬了咬嘴唇,露出靦腆的表情。
「其實這也沒有什麼好羨慕的呀!我們偶爾還是會吵架的喔!像上一回他居然跟我說不想再繼續升學。」
想起了爭執的問題所在,月光的臉色驟然一變,笑容消失了。
單洐注意著她,察覺她臉色愀變。
「為什麼呢?」他故意問。
然而,月光在抬起臉來的剎那,已經重新擠出笑容來。
「還有什麼問題呢?以日光懂事、貼心的程度,當然是想去打工賺錢,不想我太累嘛!」她笑著說,不過笑容很僵硬。
好一個倔強的女孩,單洐的心一動,頓生憐惜。
「要是有一個這樣的弟弟,我想,我也會很寵他。」
「對了,在進病房前,我去見過醫生了,他說開刀日期已經排定,就明日一早。」他故意岔開了話題。
「這樣……」月光的眸光拉到手上,雙手扭絞著。
她已經一天沒工作了,搞不好要不了幾日之後,那一班流氓就會上醫院來找她要錢了。
「妳會害怕嗎?」他發覺,她習慣將秘密往心裡藏,只是臉上卻藏不住心事,一眼就能教人望出她的憂愁。
「害怕?」月光搖搖頭,她才不怕挨刀子,只怕家裡的經濟陷入困境。「對了,你不用上班嗎?這個時間還麻煩你到醫院來看我。」
「日光沒告訴你我是做什麼的嗎?」他明知故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