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他們將她調查得很清楚,還到她打工的地方來找她。
「虎哥想見妳。」男子撇撇嘴,下顎撇向停在一旁的一部黑色BMW房車。
「虎哥?」月光哼了一聲。
原來是大哥的大哥想見她?眼前的這個男人就是帶著幾個小弟到她家來要錢的頭頭,所以她稱他為大哥,而大哥背後的人,當然就是大哥的大哥。
不過,就為了向她索討那三十五萬,連大哥大都出動了,值得嗎?
雖然對她這種社會上的小可憐來說,三十五萬已是天文數字,但她知曉,對於那些為非作歹的黑道分子來說,三十五萬不過是九牛一毛。
「是的。」男子退開一步,坐在車後座上的人剛好按下電動車窗,一張嚴酷帶有刀疤的臉霎時呈現。
「我叫黃獅虎。」那男子開口說話,聲音響亮。
「黃師父?」一時忍俊不住,月光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剎那間,他那張嚴酷的臉和深刻的刀疤,再也顯示不出絲毫恫嚇的效果,何況,她本來就沒打算要怕他。
「妳笑什麼?」黃獅虎極度不悅,拉開車門下車。
月光看著他不高的個頭,更是轉為哈哈大笑。
原來大哥大竟是長得這副模樣,雖然濃眉大眼,但年齡看來比她大不了幾歲,身高不到一六五,充其量不過比她高過一咪咪,身材更不是什麼壯碩型,瘦瘦弱弱的全身沒有幾兩重,若要說比較嚇人的,就屬臉上那道刀疤。
「再笑我就叫人把妳給剁了,裝到垃圾袋中,直接丟到淡水河。」威脅的話,聽來半點都不像在開玩笑。
月光終於止住了笑,輕咳了幾聲。
「是你自己要說你叫做黃師父的好不好!」
黃師父?我還黃飛鴻ㄌㄟ!但,黃飛鴻要長得像他這副德性,也成不了什麼英雄。
「是黃獅虎。」對方糾正她,還不忘介紹得更仔細些。「黃色的黃,獅子的獅,老虎的虎。」
「是、是,虎哥,請問你來找我做什麼?」敗類,只會欺侮她這種毫無反擊能力的市井小民的敗類。
「阿吾說妳很勇敢,面對我幾個手下,不顫不畏,所以我來看看妳。」果然是與眾不同,有膽識,又長得挺漂亮。
「來看我?」月光哼了聲,真想直接翻白眼。「我媽欠的賭債,我會想辦法還,如果你是想我去你開的那些什麼酒店、應召站之類的地方上班,等下輩子我不想當人了,再來說。」
這些人會抱著什麼好心眼?還不是只會欺凌像她這種可憐又倒楣的人。
「我不是來找妳談這些,既然阿吾答應要給妳一個星期的時間,就是一個星期。」黃獅虎看著她,眸光很直接也很大膽。
被看得很不自在,月光想趕快閃人。
「既然是這樣的話,就是沒事嘍?既然沒事的話,請問,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她還得趕緊工作,賺錢來償債。否則以這群吸血蟲錢滾錢、利滾利的情況下,三十五萬搞不好很快就成了七十萬,或是三百五十萬。
「嗯。」應了一聲,算是同意放她離開,黃獅虎轉身拉開車門,坐回後座。
這個女人真的很不同,不忸怩、有膽識、個性直率卻不莽撞,而且笑起來還該死的好看,他記住她了。
「阿吾,我們走了。」朝著車窗外一喊,幾個大漢很快分別坐上車,車子呼嘯地駛出巷子,消失在淡淡的月色之中。
月光看著迅速消失的一群人,啐了聲。
「真是活見鬼了。」想閃人的是她吧?沒想到他們閃得比她快。
不知道他們突然出現在這裡做什麼?不過……算了,想太多很辛苦而且又傷腦筋,趕快去上班賺錢,才是當務之急。
一轉身,才走了幾步,月光就撞上了一堵人牆。
「對不起!」她揉著發疼的額角。「你……你是……」抬高脖子,眼前男性的臉龐讓她覺得陌生又帶著幾分熟悉感。
單洐沒說話。
方纔的那一幕,他全看見了。這一刻對於她的印象,不僅止於她看來極為稚氣的外貌,又多了分不容人小覷的勇氣。
方纔那幾名彪形大漢,一看就知絕非善類,而她一個小妮子,居然敢單獨面對幾名大漢,不慌不亂,這要有何等的勇氣啊!
「啊,你是下午,不,是黃昏的時候,幫我撿衣服的人。」在眸子即將瞇起成一條線時,月光終於想起了他。
他的長相並不特殊,也沒帥到讓人走路會跌倒,但月光就是記得他的模樣。
應該說他有股特殊的氣質,沉穩中帶著淡淡的憂愁,冷然中又有隱藏於眼底的溫柔,他絕對不屬於陽光型的人,但也沒陰鬱得需要躲在暗夜中。
「妳沒怎樣吧?」
「沒事。」她望著他一笑。
「我是指方才。」
「方纔?」月光想了下,轉臉看看身後。「你都看到了?」
「嗯,他們看起來似乎不好應付。」
「是呀。」月光笑笑,但可看出她笑紋裡的無奈。「不過,沒關係的啦!從小到大,我已經習慣了。」
「習慣?」單洐略瞇起眼來睇著她。
這種事能習慣嗎?莫非她的生活圈或是成長背景,與黑道人物有關?
「我的意思是說,他們這種人,只能找我這類沒有還擊能力的人來欺負。」沒去深思他的想法,月光僅是很直接坦率的帶過話題。
「他們要脅妳嗎?」他猜應該是。
「可說是,也可說不是。」如果媽媽不賭錢的話,他們不會找上門,更不可能有所謂的要脅。
「那麼……」他看出她臉上微僵的臉色,知道她可能有難言之隱。
月光看著他,將差點說出口的話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雖然知道他應該是一個挺和善的人,但也不可能將家裡的情況隨隨便便對人說吧?
於是,她看著他,一時不知該如何說。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手腕上的五十元電子錶鈴聲響起,不僅解了突然沉寂的尷尬,更讓她有了逃開的好借口。
「對不起,我工作的時間快到了。」若是遲到了,恐怕今夜得很晚才能回家。
「妳……還要去上班?」
「是的。」月光對著他又是一笑,揮揮手道再見。「今天真的很謝謝你。」
「再見。」又抬手看了一次表,她轉身就要往前跑。
「等一下,我還沒問妳的名字。」眼看著她已跑離了幾步,單洐突然想到。
月光轉過臉來,時間已迫在眉睫,於是她抬起一手,指指天上的月亮。
「我叫月光。」她大聲地喊,同樣大聲地問;「那你叫什麼?」
「單洐。」單洐說出自己的名字,不過不確定她是否有聽見,因為她的身影已越跑越遠。
第三章
回到家門口,單洐很驚訝,易飄飄居然等在門外。
「妳怎麼知道我住這兒?」按下車窗,單洐沒好口氣。
就是為了怕她打擾,一回台灣,他才會獨自找屋子住,而沒去與爺爺住在一起。
「你別管我怎麼知道,單爺爺告訴我說,你已經有女朋友了,是真的嗎?」她跑到他的車窗邊,雙手抓住車窗不放。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根本與妳無關。」他一手拿起鑰匙串上的遙控器,按下車庫鐵卷門的開關。
「怎麼會與我無關?」易飄飄氣得大叫。「我這麼喜歡你,而且一直以為、以為……」
「以為我會娶妳,是嗎?」單洐幫她將話接下,訕笑著哼聲。
「為什麼不?」看著他臉上的笑紋,她的眼神是哀怨的。「我這麼優秀,有美麗的容貌、人人稱羨的身材、響亮的名氣,還有、還有……」
「還有,讓人受不了的驕傲。」睨了她一記,單洐冷冷地接腔。
「我……驕傲?」拜託,在他面前,她早已不是了好不好!
「原則上,我並不在乎妳方纔所說的那些優點,我的妻子,只要讓我看得順眼就好。」還有,最好別有妳的壞脾氣。
「你看我不順眼?」易飄飄自然將他的話往這方面解讀。
單洐睨著她,沒承認也沒否認。
「你是因為腳傷,所以才會一直耿耿於懷,不喜歡我、看我不順眼?」她想起了今日由單爺爺口中問出的事。
原來他的腳傷是因她而起,不過那段記憶她早已忘得一乾二淨,由此證明,那根本不重要,只是,他為何要耿耿於懷?
「爺爺連這都跟妳說了?」單洐撇唇笑笑,她毫無愧疚的表情,加深了他心中的厭惡感,讓他根本懶得再搭理她。
「單爺爺是說了。當年也許真是我的錯,但是、但是……」她想說這也不能全怪她,但在見到他亮得如火炬的黑瞳時,她暫時將話給壓下了。
那一夜,要是單爺爺肯快一點到廚房去做她最愛吃的蘋果派,她也不會將脾氣發在他身上,推他那一把,以致烤盤由高處掉下,壓在他的腳上。
「但是什麼?」單洐危險地瞇起了眼。
他想聽聽她還有何話可說?想將過錯怪在誰的頭上?
「但是……」也不能全怪我,易飄飄將聲音含在嘴裡,支吾地說著,然後為了將來的幸福,她拋掉了一向最在意的尊嚴。「就算是我錯了,現在我抱著贖罪的心態,如果能嫁給你,我一定會好好的照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