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ㄜ……」她猶豫起來。
她給他機會是因為,那本來就是她的目的,但是,只是這樣嗎?如果她在見到他的那一瞬,就對他感到極度的厭惡及不耐,這個計畫能進行下去嗎?
事情應該不是這麼簡單吧?她……老天!她真的喜歡他!?
「優希?」見她不知想著什麼而發呆,他輕拍她的臉頰。
她的思緒被強拉回來,露出了茫然的神情。「我……」
「你……」他雙手端住她的臉,略帶霸氣地要她正視著自己,「喜歡我嗎?」
被他逼急了,她衝口而出:「你喜歡我嗎?」
待她驚覺到自己好像有點失言,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喜歡。」他毫不猶豫地給了她答案。「是的,我喜歡你。」
這句話不只是為了誘敵,不只是為了引蛇出洞,他知道他認真了。
驚覺到這點,他其實相當懊惱。
一直以來,他是個工作狂。他有很多機會談戀愛,像蝴蝶採蜜般與不同的女人周旋,但他沒那麼做。也許是見多了女人貪圖他家財產的嘴臉,他對愛情這玩意兒,一點興趣都沒有。
如果說愛情跟事業都是一種賭博,那麼賭贏了愛情能得到什麼?在事業上衝刺能讓他擁有成就,享受睥睨天下、傲視群倫的快感,可是愛情呢?
他並不排斥婚姻,他也知道自己終有一天要走進婚姻,那時,他會找個適合的女性,不必經過愛情的階段,就直接進入婚姻。
可是現在……他喜歡她,在他還對她抱持懷疑態度的時候。
「你……」她拿開他的手,將臉一別,「你有點嚇到我了……」
「難道這不是你預料中的事?」他說。
她一怔,驚疑地看著他。
預料中的事?他是什麼意思?他所謂的「預料中的事」,指的是他喜歡上她,還是……
睇見她神色有異,他的心一陣抽緊。
這句話,他是帶著點試探意味的。她察覺到了嗎?
因為不知如何回應他,她索性直視著湖岸,話鋒一轉。「快靠岸了……」
知道她故意顧左右而言他,他也沒如在商場上衝鋒陷陣、攻勢凌厲般的對她。
「是啊!快靠岸了……」
第五章
下了船,他們沿著湖岸,緩緩地往回程走去。
一路上,兩人都沉默著,似乎還在為剛才在湖面上的那一番對談傷神。
「我們該回東京了吧?」她怯怯地問。
「嗯。」他沒有說太多的話,神情有幾分的凝肅。
她隱約覺得他不太高興,甚至是有點懊惱。為什麼?他在生氣嗎?因為她沒給他確切的回答?
她剛才即使昧著良心,也該很肯定地回答他「對,我也喜歡你」的,為什麼她說不出口?
「剛才我……」
「你今天還開心吧?」他打斷了她。
她咬咬唇,訥訥地說:「嗯,很開心……」
「那就好。」他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心裡卻翻騰著千百種思緒。
這是他第一次感到害怕,害怕自己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他總是能嗅到危險的味道,也總敢迎向危險,正面挑戰它。可是這次不一樣,他嗅到了危險的氣味,卻打從心裡畏懼它。
他知道一切都不對勁,他必須在出事之前避開它。
就這樣了,就到這裡結束吧!
回東京後,他就要把她們堂姊妹倆「飛上枝頭變鳳凰」的計畫告訴父親,徹底地切斷父親及高木美名的關係,然後……他跟她再無任何瓜葛!
他大步地走著,優希必須小跑步才能趕上他。
望著他高大的背影,她不知怎地感到惶惑。方才在湖上還那麼熱絡的他,怎麼突然變得冷冰冰的?在這麼短的時間裡,他的心裡產生了什麼巨大的變化嗎?
「你……」伸出手,她不知為何競想抓住他。
突然,他停下腳步,她一頭撞了上去——
「唉唷!」她的快步前進因為他的駐足而中斷。
抬起眼,她的視線側過他的肩膀,看向前方不遠的地方。
湖邊聚集了不少人,還有警車及救護車在場,像是發生了溺水事件。
「有人溺水?」她問。
「應該是。」他說著,然後緩緩轉過了頭,淡淡地問:「怕嗎?」
「咦?」她微怔。
「你怕的話,我們繞道。」他說。
雖然他剛才的表情及口氣都有點冷淡,但此時他不經意流露出的細心及溫柔,卻教她心神為之一撼。
她感覺他是個值得依靠的男人,就像他的父親一樣。
她深深地自責著,因為,在未見到他之前,她把他說成是沒人愛、感情不順、自卑、孤僻又變態的傢伙。
他不是那種人,雖說他眼底偶爾會閃過一種難懂的、高深的、陰鬱的銳芒,但他絕不是沒人愛的男人,至少,她已經喜歡上他。
「真吉真是個笨蛋,居然尋死……」兩名婦人迎面走了過來,語氣感慨。
「也難怪他了,兩千多萬的退休金,居然都被那個東京來的女人騙走!」
「那個女人才三十幾歲,長得又美艷漂亮,怎麼可能愛上他這種歐吉桑?是他太天真了!」
「唉,可惜……」
兩名婦人看起來是當地居民,也似乎熟識那溺水的死者。
當然,他不單純是溺水,正確的說是「自殺」。
兩名婦人掠過他們身邊,漸行漸遠,而與一臉上的表情也隨著沉重陰鷥。
三十幾歲的美麗女人、歐吉桑、退休金、欺騙……多熟悉的情節。他父親有的,可不是什麼區區兩千萬的退休金,對別有企圖的女人來說,那是充滿誘惑的龐大數字!
「好可憐……」聽見兩名婦人的談話,優希幽幽一歎,同情著死者的遭遇。
可憐!?他不自覺地睇著她。
「你覺得他可憐嗎?」他直視著她,聲線平靜而不帶一絲感情。
「當然。」優希不假思索,「那個女人真是太不應該了,怎麼可以欺騙老人家的感情!」
她義憤填膺,完全不察他臉上的神色變化。
「你知道嗎?」他神情自若,像在說著跟他無關的事情,「我父親最近也被一個年輕女人纏上了。」
「ㄟ?」因為知道他所指的年輕女人是誰,她的臉無預警地一垮。
覷見她那樣的表情,他毫不意外。
「那個女人在神田開咖啡廳,我父親正打算跟她結婚。」他平靜地說著。
「喔?是……是嗎?」她感到惶惶然,卻不忘提醒自己要沉住氣。
他突然地拉住她的手,繞出沿湖步道,「我們繞路走吧!」
「好……」一時反應不及,她就那麼任由他拉著。
「我父親以前也曾被一個開花店的女人欺騙……」他睇了她一眼,「她騙了他幾千萬。」
「ㄟ?幾千萬……」她一震。幾千萬!?他家那麼有錢喔?
「幾千萬對照川家來說,只是九牛一毛。」他淡淡地說。
「錢沒了不要緊,但我父親被欺騙了感情……」他忽地注視著她,「卻是我無法容忍的事。」
迎上他凌厲的目光,她陡地一震。
「我不會讓同樣的事情再發生。」他彷彿宣誓般地說。
優希瞪大了眼,錯愕而惶惑地望著他。突然問,她感覺到他這番話像是說給她聽似的。
只是……他為什麼對她說?莫非他知道她跟美名姊的關係,也知道她接近他的目的?
不,不會的,如果他知道,就不可能約她出來玩,還對她說「我喜歡你」。
「你……」她盡可能地理性而平靜,「你怎麼知道這個女人不是真心愛你父親呢7.」
「她才三十二歲,足足小了我父親二十六歲。」
「年齡不是距離嘛!」她咧嘴笑笑。
「她是個美女,有太多的機會認識與她年齡相當的男性,愛上足以當她父親的男人,並不合理。」
「愛情常常有其不合理之處。」她忙著幫美名澄清一切。
聽她不斷地推翻他的判斷,他不覺煩躁起來。
那是當然的,因為他口中所說的女人,正是她的堂姊。
她想為高木美名辯解嗎?她能說服他嗎?
「我見多了這樣的女人。」他冷冷地說,「我大哥婚前,身邊就圍繞著無數拜金虛榮的女人,而在我母親過世後,我父親身邊也總是出現這樣的女人。」
聽他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她頗不能認同。
「不能因為有人居心不良,你就認定現在這位小姐也是那種人吧?」
「她們沒什麼不同。」他眼神一凝,「再不久,她就會開始提出各種要求。」
「如果她不要你家的錢呢?」
雖然她不斷提醒著自己要冷靜理性,卻還是因為身為「關係人」之一,而不自覺地激動起來。
他目光一斂,注視著她.「她不要錢?」
「對……對啊!」被他一瞪,她還真有點膽顫心驚。
他唇角一勾,冷冷地一笑。「我沒看過不要照川家一分一毫的女人。」
她眉心一擰,十分不以為然。
誰說沒有?她堂姊就是那種人啊!他根本不瞭解她堂姊,憑什麼武斷地認定她是個愛慕虛榮的女人?
「你哥哥結婚了吧?」她忍不住地反駁他,「難道你大嫂也是那種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