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樂家眾人都相信當樂清平回家處理「家務事」時,她的態度絕對是認真的,並且不留情面到沒血沒淚的境界。
即使他們當著她的面罵她小氣鬼、守財奴、虎姑婆……都不能挑動她一根神經。
「隨便妳要用想的,還是用念的,都是妳的事,至於妳的寶貝當然是留著當嫁妝。」哼哼,終於搞定一個。
樂清平無比輕鬆的端起冒著熱氣的香茗小抿一口,果然是好茶,配上奢侈過度的和闐玉茶盞……肯定是小九的收藏。
說到小九……
「怎麼不見老七和小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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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帖?那帖子是不是寄錯了?我們樂府什麼時候變成武林世家了?」
「四十多年前在武林上最有實力的一府二宮三大幫,其中一府指的就是咱們樂府。」老陶認真的說明著。
「真的?臭老頭別騙我!」她是不會敬老尊賢的。
「騙妳有錢領嗎?臭丫頭!若不是老爺看透全天下的敗家子都投胎到咱們樂府,早早把一家子遷到這深山野嶺的話,咱們哪能清靜這麼多年?」
「清靜?」有嗎?
「……是不太清靜,但至少沒什麼刀光血影。」陶佬連忙改口。
「哦!那武林帖肯定是寄錯了是不是?」
老傢伙聳肩,表示他也莫宰羊。「世局多變啊!四十多年前既有一府二宮三大幫,三十多年前再搞出個一王二尊三帝,二十多年前也有六大派七大幫九大院,這些幫啊院的傳到現在,大概又不一樣了,搞不好那帖子是放在鎮上飯館的櫃檯上任人取用的。」
「是不是也有另一種可能,像是某兩個很天真單蠢的世家子弟,打著樂府的名號,妄想要重出江湖的?」冷笑。
「這……這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的事……呃……不過,希望某一個尖酸刻薄的小當家能網開一面,給人家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樂清平冷哼一聲。「怎麼?當了一輩子的忠狗還當不厭?老的死了,現在認了小的當主子了?想替他們求情?很好,待會兒若是場面太亂的話,尖酸刻薄的人只會顧自己,那兩隻還有沒有命改過自新,就要看忠狗的本事了。」
「沒血沒淚的丫頭,也不瞧瞧我老陶平時是跟在誰身邊做牛做馬?一句話,想要我回老家退休養老,就給個夠本!」
「哼!你等死吧!」姑娘她也很缺本!
「小氣鬼!」
眼見武林帖中所指的伏魔山谷就在眼前,樂清平突地面向另一方側耳傾聽。
「咦?竟然有琴音?聽起來該在附近……」她轉了個方向尋了過去,在當琴音愈來愈明顯時,兩人已經來到一處可遠眺谷底的小崖邊。
這琴音幽幽轉轉、如泣如訴,讓聽者的心情不自覺地跟著起伏,時而溫潤沉緩、時而清澈靈動,樂清平卻有種說不出來的氣悶難受之感。
「丫頭,這琴音有古怪!」身後的老陶也發覺出不對勁了。
樂清平站在原處運氣調息,壓下略受影響的內息後,才敢繼續探向前。
「嗯,這曲子美妙之處有如天籟,凶險處卻又能索命,乍聽之下還以為是仙曲,卻不知原來竟是勾魂曲。」
「那妳還一直過去?不要命了嗎?」
「總要瞧一瞧到底是何方妖孽在作怪吧!放心,只要留在這崖頂,就不會有問題的。」
站在崖頂確實可以輕而易舉的掌握崖底的情況,一如她所預料的,底下正有一大群受武林帖之邀群集而來,圍攻勢單力薄的所謂的邪派妖人,不過,下面那個妖人似乎也不是什麼弱者,因為樂清平目光所見之處,已有一大群捂著雙耳,陸續倒在地上吐血呻吟的所謂正派人士,只剩下二十幾個功力不錯,還能立地不動的人。
至於在包圍圈中的邪派妖人……樂清平只看到一個孤單單的人。
那是一個不出二十多歲的人,全身一式的紫,曲腿盤坐在一方小土丘上,十指撫琴,樣貌清俊、神態優雅,怡然自得的模樣只像是受美景吸引,席地吟詩弄月的詩人一般,而不是讓一干武林人士倒地呻吟的極惡之人。
怔忡間,下面有了動靜──
「滕翼,你們九幽宮平時作惡多端、危害武林,我們早已隱忍多時,現在大魔頭騰嘯已死,正是我們正道人士替天行道,來收拾你們九幽宮的時候。」
嗯,這話不好,聽起來像是他們平時只敢龜縮在自家洞裡,知道大魔頭死後才跑出來欺負晚輩,樂清平一邊搖頭,一邊看好戲。
那人輕撥了一下琴弦,淡淡道:「眾位前輩的意思是,若不是師尊已升天的話,眾位此時該是和往常一樣,龜縮在洞裡不敢出來獻醜?」
樂清平在心裡「耶」了一聲,想不到這個滕翼所說的,跟她想的完全一樣,真好玩。
另有一人上前道:「滕宮主,在下是正氣莊的少主,聽聞令師的寶藏內有一瓶從鬼醫處奪走的還神水,家嚴此刻因故重傷,正需此藥,不知能否賜予?」
呵,最討厭這種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嘴巴上說得好聽,還不是打著趁火打劫的主意,乖乖給東西的話,他拍拍屁股走人,誰死、誰活都不關他的事;若不給的話,就掛著正義的旗幟幹起殺人、搶劫的勾當,樂清平忍不住在上頭連哼了好幾聲。
「聽說一滴還神水便可肉白骨、烏白頭,如此神丹妙藥既然得之不易,又豈能白給?少主既是有所求的人,對我該是有所回報,既然少主敢在此開口,必能保在下交出還神水後,能夠全身而退吧?」睨見對方臉現難色,滕翼冷笑道:「當然,若少主心底打的是趁火打劫的主意的話,那剛才的廢話是否顯得矯情了點?」
他的話又引來樂清平的驚異連連,她感到痛快無比。
此時,滕翼忽地又撥弄幾個詭異的琴音,撩得在場所有人更是心煩意亂。
果然馬上出現沉不住氣的人,「不知死活的東西!死到臨頭還耍嘴皮子,少主兄弟別跟他客氣,反正那些寶藏當初也是老魔物從別人手上搶走的,我們只是替天行道,幫失主尋回寶物,從中拿點回饋也是應該的!滕翼,你快交出魔尊寶藏然後赴死吧!」
這裡的蠢蛋還真多,都擺明要把人家切八段了,人家還會呆呆地雙手奉上寶藏嗎?樂清平連笑都懶得笑。
「這位白前輩的意思是說,只要我不交出寶藏,你就捨不得殺我是嗎?那在下也只好寧死不屈了。」滕翼的笑容也是懶懶的。
聞言,遠處的樂清平當然又是一張「深得吾心」的笑臉。
「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竟然不知道我是棲霞山的鳳老三!」
滕翼竟一臉抱歉道:「是晚輩的錯,前輩表現得這麼明顯,害晚輩以為前輩若不姓白,就該姓蠢……」
「死小子!敬酒不吃吃罰酒,剛才你若乖乖交出寶藏,我們還可以讓你死得痛快;現在你只有一條路可以走,就是受盡痛苦而死。」
嗯,差不多了,再玩下去也沒有創意了,如果那個叫滕翼的並不是刻意要磨到救兵趕來的話,現在就可以玩一點刺激的了,樂清平好奇地等著。
「是滕某的錯,滕某從來沒想過死……竟然還有痛快和痛苦之分,滕某不得不為自己的見識淺薄感到慚愧、羞恥,正派人士的作風果然是不一樣,令人大開眼界。」
還沒聽滕翼講完,崖頂上的樂清平已經憋忍不住地爆笑連連,連身後的老陶都受不了地翻起白眼。
不知道是不是樂清平看閃了眼,總覺得剛才大笑間,滕翼那雙沒什麼表情的眼似乎曾略有所覺地瞄過來,令樂清平不得不噤聲。
「不幸的是,滕某一向好強,見有不足之處,便要馬上補足,今日算是有緣,眾位不如就在此向滕某示範一次何謂痛苦的死吧!」滕翼語音剛落,在眾人有機會駁斥前,雙手俱揚,十指在琴上飛快的挑撥。
原本清靈的琴音跟著他的指法一轉,忽地變得慷慨激昂、驚天動地,急切如萬馬奔騰,渾厚如暮鼓晨鐘,曲調聽起來似完整又帶著詭異的凌亂,震得那二十幾人東倒西歪,更別說是早就倒在地上的傷兵殘將,此刻只求一死解脫。
「上啊!先把他那把琴劈碎!」
不知是誰揚聲下令,那二十幾個人聽令後,全體朝滕翼撲上去,琴音也在此刻中斷,然後是幾個斷弦之聲,幾乎在一瞬間,打鬥便已結束。
樂清平呆愣半晌,就連身後的老陶也是一臉的莫名其妙。
此時,崖下只剩一人仍有命挺立著,那人手抱著琴,神色竟帶著淡淡的歉然。
「真慚愧,滕某短時間還無法拿捏讓人痛苦而死的訣竅,很遺憾讓諸位死得不夠痛苦。」說完,竟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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