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太笨嘛。」江衡莫測高深的臉龐泛起一抹陰鷙的淺笑,「這下你明白她為什麼同意不取分文,只要鏡圈的原因吧?」
「因為,她一旦回到日本,那一百萬也就石沉大海了。」誰會那麼傻兮兮的,要自己的祖母將一大筆錢送給自己的大仇人?
思及此,成軒棠整個腦袋紊亂得不知從何理起。
「看不出她柔柔弱弱的,竟有這麼深的心機,接下來呢?」成軒棠問:「我們怎麼反將她一軍?將她掃地出門,假裝什麼事也沒發生過,或者,打造一座金屋,讓她成為你另一個收藏品?」
巧子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實在沒料到,何以一夜之間她就是江衡的人了?一切都在撲朔迷離之中,她甚至忘了問他那個最重要的問題……
倦極、累極,她又朦朧睡去。
要不是朱天莉的聲音吵得叫人受不了,她或許可以睡到日落黃昏。
「太陽都曬屁股了,你還不起床,真是大懶蟲。」她門都沒敲就直接闖進來。
巧子只覺口乾舌燥,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喂,我跟你講話聽到沒?」朱天莉今兒火氣不小,打翻了醋酸子似的,粗魯的一把就掀開巧子身上的被子,三角眼立時定在那塊鮮紅的漬子上,「嗄?!你這是……你跟我乾哥哥他……你真是不要臉!無恥!」
「住口!」千慧赫然出現在門口,她是見了朱天莉鬼鬼祟祟往這走,心底覺得不妙,才一路跟上來瞧個究竟的。「膽敢再口出穢言,信不信我馬上攆你出鏡園。」
「你這是在跟誰說話?」朱天莉雖然知道千慧是江衡的機要秘書,但仗著江華袒護,說起話來也就不客氣,「你只不過是個下人,有資格當家做主嗎?」
「我再說一遍,出去!」千慧的臉色鐵青得嚇人,巧子從沒見她這麼光火過。
「偏不,看你能拿我怎樣?」料想巧子一絲不掛躺在那兒,千慧就算要找人來幫忙也不得,徒讓大家都尷尬,朱天莉有恃無恐的一屁股坐到巧子的床上,剛好壓住她的小腿,疼得她慌忙挪開身子。
「敬酒不吃吃罰酒。」千慧大步走進來,先向巧子深深一頷首表示歉意,接著迅雷不及掩耳地擒住朱天莉的手臂,下一秒鐘,她已狼狽不堪的給扔出臥房。
「啊!」一聲慘叫比屠宰場被殺的豬好聽不到哪裡去。天莉做夢也沒想到,這世上居然有女人的力氣這樣孔武駭人,她又驚又恐的望著千慧, 惶惶的找著樓梯口,直奔而下。
「謝謝你。」巧子艱難起身,千慧忙將她給按下。
「躺著就好,多休息。」千慧很體貼地幫她拉好被子,「我待會兒叫歐巴桑把早餐端過來,有沒有特別想吃什麼?」
「不用了,我一點胃口也沒有。」巧子自覺樣子一定狼狽透頂,右手緊緊抓住遠在胸頸的被子,怕一不小心就春光外洩。
「多少總得吃一點,晚上三爺要你陪他出席一個餐會,我會叫化妝師和美發師四點過來。」千慧做事一板一眼,公事說完人就走了,從不曾留下來說長道短。
十分鐘後,幫傭的歐巴桑送來了四碟小菜,一碗熱粥,和一大杯的新鮮柳橙汁。
巧子不明白是江衡特別交代,還是千慧懂得體察上意,歐巴桑對她的態度較之先前更加恭敬有禮,原本擔心朱天莉受了委屈,必定很快找來江華替她報老鼠冤,沒想到竟然也風平浪靜。
江衡和往常一樣沒有回來午餐,江華和朱天莉也推說身體不舒服,吩咐僕傭將餐點端進房裡。她一個人孤坐在偌大的餐桌前,面對整桌豐盛佳餚,竟連動一下筷子的興致也無。
「哇!好多菜,」成軒棠突地從珠簾後走了出來,「江衡也太寵你了,就你一個人吩咐煮這麼多菜,不怕把你養成大胖子?」他一出現氣氛就熱鬧起來。
「正等著你陪我一起吃午飯呢。」巧子順水推舟的說。「找千慧嗎?」
「不,是老夫人召見。」冷涼的天候裡,成軒棠的臉卻暖烘烘的泛著紅光,「你,今天很不一樣。」巧子確實有著奇異的蛻變,變得最多的是神韻,眉梢眼角再也不像他初見時的青澀無邪,透著嫵媚和一抹淡淡的惆悵。
他見過每一個被江衡寵幸過的女人,從來都沒有像她這樣,讓他心裡有種莫名的震撼。
不由自主他問了一句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問的話,「你愛他嗎?」
巧子怔仲地不知怎麼回答,成軒棠則趕快找別的話題,轉移焦點。
「今天天氣真好,我帶你出去兜兜風好嗎?」
「好。」巧子爽快的回答。她整天窩在屋子裡都快悶壞了,能出去透透氣是再好不過的了。
捨棄千慧為她準備的碎花洋裝,她挑了一件喇叭褲,配上合身的淡紫色襯衫,既俏麗又神采飛揚。
成軒棠深深的看她一眼,彷彿有抹奇異的火花非常惶然地捺過他的體內,一閃即逝。
「想去哪裡?」算算時間,離盧劍揚約好的飯局尚有大半天的空檔可以利用。
「日月潭。」巧子很早以前就聽人家說,日月潭風光如畫,老想著去玩玩。
成軒棠心想那地方美是美,但似乎比較適合情侶結伴前往,「有點遠哦,要不要改天讓江衡陪你去?」
「不要,他不會喜歡我沒事老纏著他。」江衡不是個溫柔體貼的情人,成軒棠應該比她更清楚。「唔,江衡果然沒有看錯人,你是很不一樣。」別的女人哪個不巴望拿根繩子將江衡緊緊套住,最好寸步不離跟著他,惟獨她例外。
成軒棠對她的好感更加一層。
兩人就這麼上了路,轎車駛上省道,開往南投的方向;巧子從八歲以後,就沒離開過勤丘裡,她難掩興奮的望著窗外呼嘯而過的人樹花草和成排成排的阡陌。
到達日月潭後,她不禁驚歎出聲,「好漂亮的湖水!」瑰麗的斜陽落在湖心,交和著四周泛起的漣漪,美得令人沉醉。
巧子興味盎然的倚著湖畔的欄杆,細數水底清晰可見的魚兒。
「這不是成先生嗎?」盧劍揚一面和成軒棠打招呼,一面眼睛卻盯著發出銀鈴般笑聲的巧子。
「盧先生,怎麼也來了?」一看到他色迷迷的眼神,成軒棠在心裡大呼不妙。
「這兒是中部最知名的景點,好不容易下來一趟,當然不能錯過嘍。」盧劍揚指著巧子問:「這位是嫂夫人?」
「不。」怎麼解釋好呢?「只是朋友。」為免橫生枝節,成軒棠忙隨便找個借口,急著將巧子帶往別處。
沒想到盧劍場卻追了上來,「不是說好晚上我作東,不如將地點改到涵碧樓如何?」
「抱歉得很,今天江先生的行程排得很滿,恐怕沒辦法抽空趕到這兒來。」
「那有什麼問題,明天再找他一起餐敘,江先生大人大量,應該不會介意的。」盧劍揚見成軒棠猶豫不決,又加了句,「關於那位朱天莉小姐的事,我手頭上剛好有部戲,裡頭有個吃重的角色很適合她。」
「你還沒見過她本人,就已決定錄用她?」未免太草率了吧?
「成先生介紹的人還會有錯嗎?」盧劍揚很老江湖的皮笑肉不笑,「明天找她一起來,我們乾脆連合約一併簽好,我一回台北就安排她上戲。」
「這……」成軒棠還是相當躊躇,明知這傢伙醉翁之意不在酒,卻又很希望盡快將朱天莉的事情處理好,免得江衡他那個來路不明的老媽,成天對他做疲勞轟炸;況且,江衡本來就懶得敷衍這姓盧的,今晚他還另外安排了節目,根本抽不開身。
不過這還得巧子同意才行,「你累不累,能晚點回去嗎?」
「好啊。」巧子從低垂的楊柳樹後,彎著身笑盈盈的說!「橫豎沒事。」她是存心不想陪江衡出席晚上的餐會,自己妾身未明,跟著他到處酬配,像個交際花,徒增困窘而已。
當晚他們直到十點過後才回到鏡園,成軒棠擔心江衡責怪,目送巧子進了大廳才驅車離去。怎知,屋子裡坐了一堆人,惟獨不見江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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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上吊著璀璨的水晶燈,照耀得四周恍如白晝,地板乾淨雪亮,踩在上頭,每一步都發出脆響,吸引旁人的眼光。
這些人是做什麼的?除了千慧,巧子一個也不認得。
「唉,你總算回來了。」坐在長型沙發上的男子如獲特赦般的吁了一口氣,「這下我們終於可以走了。」
然後眾人魚貫跟在他後頭,一個一個的走得只剩下千慧和她。
「他們是專程坐在這兒等我回來才走的?」為什麼要這樣?巧子滿腹疑惑。
「唔,三爺今晚在匯豐館訂了筵席,打算把你介紹給大家認識,沒想到你爽約了,三爺說一定是大家得罪了你,讓你不高興,就罰大家必須等到你回來,才可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