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什麼事,這樣痛不欲生的?」蕭子琳擰了一條熱毛巾,幫她把淚水、鼻涕擦乾淨。
阮月宜掀了掀嘴唇,話還沒出口呢,又泣不成聲了。
「別說了,讓我用腳背想想看,準是你那沒心沒肝沒肺,專吃軟飯的殺千刀男朋友對不對?」瞧,她罵人多溜,而且一猜就中。
阮月宜抹掉淚水,用力提掉鼻涕,傷心透頂的說:「今今……今天下午,我到購物中心買東西,看到他帶了一個女人,我生氣的衝過去質問他,他不但不給我解釋,還當眾罵我。回到這裡,我就跟他吵,他一氣就動手打我,還威脅我,如果不趕緊催你把錢拿來,他就不要我了。」
「畜生!」蕭子琳義憤填膺地,恨不能現在就去把那王八蛋剁成肉泥,丟到海裡喂鯊魚。幸好剛剛在餐廳,她沒傻乎乎的把錢給他,否則又是肉包子打狗。「既然已經看清楚他的嘴臉了,你還想跟著他?」
「不然呢?」
「反正這裡租約快到期了,你乾脆換個地方住。」簡單替她手腕上的傷口擦藥包紮好,蕭子琳動手幫她收拾行李。「天涯何處無芳草,勸你別太死心眼,最後人財兩失,你就欲哭無淚了。」
「可是我……」
「還可是,再那麼沒骨氣,我這筆錢就不給你,讓你給他打死算了。」
「好,好吧……」阮月宜走到門口,忽又問:「我可不可以留個字條,跟他說一聲?」
「老天!」蕭子琳相信她的頭頂包準已經煙霧繚繞了。
第六章
蕭子琳打了一通電話給房東,跟他把退租的一些細節說明清楚之後,拉著阮月宜就走。
都要一刀兩斷了,還留字條做啥?讓那臭男人循線前來搶劫?真不知這越南妹的腦袋裡是裝著什麼東東。
一輪彎月孤寂的掛在深藍色的夜空,三兩顆明亮的星子陪襯左右。好冷,蕭子琳拉緊領子,回頭見阮月宜一身單薄的衣裳,於心不忍地將她輓近身側。
「我給你的錢呢?不夠你買一件大衣?」明知阮月宜的錢都落到那殺千刀的手裡,她還是忍不住要慪她兩句。
「子琳姐,」阮月宜氣若游絲地喚道,「謝謝你,你真是個大好人,我、我想我……」
子琳姐?改躲至車內觀看的魏懷軒一愣。那女孩為什麼叫她子琳姐?
「有話就直說,不要婆婆媽媽的。」
「月宜!過來。」阮月宜的男友在數步之遙大叫。
「別理他,他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大壞蛋,你要是再跟他在一起,就是自毀前程。」蕭子琳抓緊阮月宜的臂膀,不讓她因心軟,一錯再錯。
兩人的對話令坐在車裡,目睹一切的魏懷軒驚愕得無以復加。
阮月宜?
「可是我……」
又哭了,除了哭,她到底還有沒有別的本事?
「月宜,我說過來。」
「你敢過去,我就跟你絕交。」女人要既能溫柔也能勇敢,才不會讓男人看扁呀。
「子琳姐,對不起,我……」
「月宜,快過來,我跟你賠不是,都是我的錯,原諒我好嗎?」
哇,硬的不成來軟的?下三濫的東西!
「你別聽他的,喂!」她她她……居然三兩句就給騙回去了?「阮月宜,你這個沒出息的笨女人,好好好,以後你就是被他賣了、砍了、殺了,我也不會再幫你了。」
「站住!」
咦!跟她用吼的?走不知路哦。
「把錢拿來!」鉗制了阮月宜,那臭男人馬上換了另一副嘴臉。
「不給。」蕭子琳鐵齒的說:「除非你答應放了月宜,立刻滾回越南去。」
男人露齒邪惡地衝著阮月宜一笑,「你要我回去嗎?」
「不要,我要你留在我身旁,我要你娶我。」前後不過三五分鐘,所有怨恨怒火都不見了,阮月宜小鳥依人地偎向他,深恐一個不留神他就會消失了。
「聽到沒?」男人有恃無恐,口氣越來越粗暴,「快把錢拿出來,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霎時,蕭子琳覺得自己真是裡外不是人。可,她就是驢子脾氣,吃軟不吃硬。
「阮月宜你聽好,這筆錢我先幫你保管,等有一天……」
「誰知道你是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男人把阮月宜推向一旁,從靴筒抽出一把匕首,指著蕭子琳。「今晚你不把錢留下,我就讓你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不要,阿志!」
「啊!」一聲慘叫,那個叫阿志的男人突然被人往後拉倒,叫得比豬嚎還難聽。
「魏懷軒?」
他是什麼時候來的?有沒有聽到他們的對話?蕭子琳的心頓時涼了一大截。
「你是什麼人,敢插手管老子的閒事。」阿志跌得過重,爬起一半又跌回地面。
魏懷軒只是忿忿的睨了他一眼,即將目光停佇在阮月宜臉上,良久。
他聽到了,他一定什麼都聽到了。蕭子琳的心全涼了。唉!
「喂,我在跟你說話聽到沒?啊——」才爬起來,馬上又惡言惡語的阿志,冷不防的又吃了魏懷軒一記飛毛腿,踢得他嘴角都淌血了。
「魏先生,我——」她該不會成為他下一個嚴懲的對象吧?蕭子琳一顆心七上八下,快蹦出喉嚨了。
「走吧。」出其不意地,他一把攫住她的手,神色凜然地將她推進一旁的轎車裡。
「喂,這位先生,你等等,子琳姐!」
不理會阮月宜的叫喚,魏懷軒油們踩到底,往黑漆漆的街道呼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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窩在房裡的沙發上,耳邊是魏懷軒來迴繞圈的足音。
在回來的車上,她試圖找出藉口,為自己圓謊,但沒有一個說服得了自己。要不是怕觸犯法條,她很願意現在就拿一把刀,直截了當做了魏懷軒,替姐姐報仇,然後收拾行囊打道回台灣。
然,此刻她只想逃離,連望向他的勇氣都沒有,只能低著頭,大氣也不敢喘一個的聽著他焦躁慍怒的踱步不止。
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魏懷軒終於停下腳步,捲著肅殺的氣息,在她身畔坐了下來。
「我可以說句話嗎?」蕭子琳瘖啞著嗓子,因為驚懼過度,喉嚨幾乎發不出聲音。
魏懷軒以凌厲的星芒,制止了她的蠢動,這一刻蕭子琳真怕他一怒衝冠,伸手摀住她的脖子,讓她客死異鄉。
「不行。」他果然揚起手臂,在空中越起著,最後落在她粉嫩的水頰上,顫抖地摩掌著。
她萬分駭然的感受他的撫弄,那像是猛獸預備獵食弱小動物時,先狎戲夠了,再一口吞噬的冷凝涼冽,還帶著、帶著那麼一點……肉慾的探索?
「你……你不會……」她緊張得呼吸不能順暢,全身雞皮疙瘩聳立,光裸的頸項連至鎖骨,每根寒毛悚然直豎。
魏懷軒接下來說的話,遠遠超出了她所有的臆測。
「你還是個處女?」
不待她反應過來,他霍地轉身,踱至落地窗前,沉肅無言地平眺一片暗黑的屋外。她稍稍平緩的呼吸又莫名的急促起來。
他不關心她是不是真的阮月宜,卻在乎她是否仍為處子之身,究竟是何居心?
是攤開底牌的時候了,如果他對姐姐的死還有一點悔意,如果他能說出個叫她接受的理由,她或許願意說服自己原諒他。
蕭子琳起身,走到他身旁,「你之所以不肯娶阮月宜,是不是因為你心裡已經有了人?」她可以因他悼念姐姐的一番心意不再追究。
「沒有,我心裡沒有任何人。」察覺到她的神色有異,他亦不免訝然。
「連曾經愛過的也沒有?」這麼快他就把姐姐忘得一乾二淨?
「沒有。」他冷面冷語地回身對著她。「你想知道什麼?」
「想知道你是不是淡薄寡恩,絕情絕義。」她從齒縫裡迸出來的這些話,聽進他耳裡卻有不同的解讀。
他眉頭一擰,臉上的困惑立閃即逝。
「絕情絕義配上你的包藏禍心,再適合不過。」他倏然低頭吻住她的唇,狠狠、狠狠的吸吮著,然後粗暴地推開她,氣急敗壞的拂袖而去。
蕭子琳灰頭土臉的躺進被窩裡,心情十分忐忑。他並沒趕走她的意思,甚至沒有拆穿她的假面具,為什麼?
他看上她了?以道貌岸然的姿態準備將她納為第一百零一個短暫女友?驚怵才過,新的惶恐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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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整天她的心情都好不起來,傍晚下班後,辦公室裡照例播放起輕鬆的曲子,蕭子琳聽來卻依然惆悵。
換裝後走出化妝室,她在桌櫃旁整理衣物,一股香味引得她飢腸轆轆。
「來一串。」安華拿著兩串油油的金黃色燒肉,在她鼻翼間誘惑著。
「謝謝,不過我真的沒胃口。」渾身虛脫,她只想趕快回家。
「午飯已經沒吃了,不來些點心?」安華的體貼總令她覺得好窩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