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趴熊電話突然嘟嚕嚕地響起來。從棉被中緩緩伸出一隻手,摸向床頭櫃,將趴趴熊電話捉進棉被裡,然後傳來一聲虛弱的「喂」。
「你還在睡啊?小懶豬。」
一個含著笑意的聲音傳來,湘婷像被電到似的彈坐起來。
「你……」她像是吞掉了舌頭似的找不到話說。
「想不想去吃牛排?」
「嗄?」
「我請客。」
「你請客?」
「對啊!慶祝我的第一本小說完成,我請客。你不想去嗎?」
「想!想想想想!你等我十--不,五分鐘。我馬上好。」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輕笑,不過湘婷沒時間叫他不准笑,她急忙地拋下趴趴熊,跳起來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儀容。在此同時,嘴角還掛著大大的笑容,經過穿衣鏡時,她瞥見自己笑得像個白癡似的,不過卻沒辦法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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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元旗笑著放下電話,他坐在計算機桌前,交疊雙手,墊在腦後,感覺一股興奮在胸臆間蔓延。
他也非常期待再見到她。
沒想到兩天的時間這麼難熬,他從沒那麼迫不及待想見一個人過。
突然,一陣門鈴響起。
她這麼快?真的五分鐘就好了?趙元旗笑著看看表,前去開門。
「妳真的只用了五分--」他拉開門,門外正站著一個打扮入時的女子,不過那不是沈湘婷。
「是妳……」
「好久不見,兒子。」女子堆著優雅的笑容,跨入屋內。「看到自己的母親,你不打聲招呼嗎?我從前是怎麼教你的?」
「你好,母親。」趙元旗冷淡有禮地答。
女子張著仔細描繪的美眸,環視屋內陳設。「這就是你費盡千辛萬苦脫離我,想要過的生活嗎?」她皺著眉打量著簡陋的客廳,像是強忍著不耐,細著嗓子說:「像窮人一樣過活,這就是你追求的理想生活?」
趙元旗不吭一聲,直挺挺地立在原地。他看著自己的母親在狹小的室內繞了一圈,剪裁合身的名牌套裝沒有一絲縐褶,塗著紅色蔻丹的手指拂過燙得時髦的頭髮。
歲月似乎並沒有在她臉上留下痕跡,這都拜金錢與科技所賜。他知道她每年至少到法國一趟去做昂貴的美容手術。而其餘時間便用來服侍那個使她可以如此揮霍金錢換取美麗的金主--也就是他的父親。再有其它時間,便利用他好爭取更多財富與地位。
「像一般人一樣自由地過活,這就是我追求的理想生活。不過,我想你大概永遠也無法體會。」趙元旗冷冷地回答。
「哼!自由,難道在趙家就沒有自由嗎?難道我一直把你鎖著沒讓你自由活動嗎?說得好像我是個虐待小孩的後母似的。你別忘了,我可是含辛茹苦、用心計較才把你養大的,你瞧瞧你那是什麼口氣,難道我的苦心你一點也不明白嗎?我這麼辛苦、這麼忍氣吞聲是為了誰?都是為了你啊!」
女子指著他的鼻子,氣急敗壞地數落著。「結果你呢?是怎麼回報我的?啊?一聲不吭就拋下我不管,還簽什麼切結書把我辛苦經營的一切都拱手讓人,跑來這個破地方當什麼三流作家,難道你是這麼報答我的嗎?」
趙元旗還是冷冷地看著她,嘴角微微勾起,卻不見一絲笑意。「你確定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而不是為了滿足你的私心?我的存在不過是你的一顆棋子,一個攀上權貴財富的階梯罷了。」
「你--」女子氣得喘氣。
不待她反駁,趙元旗逕自往下說。
「現在你一切都有了,可是還是不甘心,你還想著怎麼利用我得到更多。我不再那麼笨了,母親,我已不是從前那個巴望著你施捨一點母愛的小男孩了,我不會再對你言聽計從了。你還是請回吧。」
「你、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是誰讓你變得如此無情?」女子抓著趙元旗的手臂,不相信自己的兒子會變成這樣。「是不是因為那個婊子?」
趙元旗的眼神閃了閃,倒是不意外母親會得知他和湘婷的關係。
「一定是,一定是,都是那個妓女把你迷得團團轉,才會讓我一向乖巧的兒子竟然講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來。你一向都很乖的,一直都是我最聽話最得意最驕傲的乖寶貝。可是那個賤女人帶壞了你,你才會--」
「請你閉嘴,也請你清醒一點,我的所作所為和任何人無關,不准你再污辱我的朋友。」
女子嘴角抽搐,她昂著頭,用著嬌貴無比的語氣說:「你對她是認真的?她那種骯髒、低賤的身世,是不可能進我們趙家的門的,你別想把她帶回家來。」
「你放心,我從來就不打算帶她回去,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趙元旗譏諷道。
忽然,門口傳來一陣聲響--
趙元旗迅速轉頭,只看見湘婷一臉呆愕地站在門口,一個白色皮包掉在地上。
「對不起,我……我先走了。」湘婷楞了楞後,撿起皮包轉身離開。
「湘婷!湘婷--」
難道她聽見了什麼?趙元旗急著想追上去,卻被母親給拖住。
「那種女人幹麼去追,讓她走也好,現在你可以跟我回去,只要跟你父親好好道歉,再低聲下氣地求他原諒,我想你之前簽的放棄繼承權的切結書就可以--」
「你還不懂嗎?我根本下層繼承什麼財產,我告訴你!我永遠都不會帶湘婷回去,因為我永遠也不會再踏入那個家門一步了。你聽懂了嗎?」
趙元旗抓著母親,大聲吼出他的憤怒,然後便急忙地衝出門外。
女子見到趙元旗離開,也忿忿地甩門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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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元旗離開住處,立刻直奔至湘婷那兒。
拍打幾下大門都沒有獲得響應,他確定她不在家後,又連忙追到了巷子口去……
冷冷的街頭,匆忙的行人,卻怎麼也找不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他慌張地在街頭跑著,試圖從往來的行人中辨認出那張美麗、慧黠的臉龐,卻徒勞無功。
他跑到「愛情海」去,大門緊鎖。他看了看表,還未到營業時間。於是,他就這麼站在門前等著,等到華燈初上,許多服務生和小姐進進出出,趙元旗趕緊上前詢問,可是,酒店經理表示湘婷並沒有打電話來請假,也沒有來上班。
趙元旗踏著沉重的步伐回家,此時口袋裡的手機響起,他連忙掏出來接聽。
「喂,湘婷嗎?你在哪裡?我--」他著急地問。
「什麼湘婷?誰是湘婷?你馬子啊?」話筒傳來杜宇晨的聲音。
原本期待的臉瞬間黯了下來。
「是你啊!沒有。」
「喂!聽你那是什麼口氣,用得著那麼失望嗎?這個湘婷是何方神聖啊?連好朋友都不顧了。」杜宇晨抱怨道。
「沒什麼,你有什麼事嗎?」
「沒事就不能打電話和老朋友連絡嗎?你是怎麼了,失魂落魄的,被女朋友甩啦?什麼時候交的女朋友我怎麼不知道?湘婷?湘婷……該不會是你那個惡霸鄰居吧?就是那個酒家女?你們果然在一起,我還以為你不喜歡她,什麼時候--」
「宇晨,我現在沒空跟你聊,下次再說。」
說完,趙元旗便切掉電話。誰知,當他走上樓梯,回到家門,杜宇晨正好整以暇地站在門口等他。
「你來啦!」趙元旗懶懶地說句話當作招呼。
「什麼我來啦?你就這麼招呼你的好朋友啊?你以為那樣掛我電話我會放過你嗎?現在我人就在這裡,你非得從頭到尾,仔細給我交代個清楚不可。」
趙元旗沒有理他,逕自開門進去。杜宇晨第一次看到好友這麼失魂落魄,驚覺事情似乎有些不妙。他跟著走進屋內,看著趙元旗懶懶地跌坐在沙發上。
「到底發生什麼事,你也說來聽聽,也許我能想想辦法。」杜宇晨皺著眉坐在他身邊說。
趙元旗瞥他一眼,沒有說話,有氣無力地歎口氣,然後起身。
「喂!你去哪兒?好歹你也說句話啊!」杜宇晨就要跟著起身。
趙元旗回過頭。「去上廁所啊!你要跟嗎?」
「呿!怪裡怪氣的,看你這模樣一定是被人家甩了,不過你也不用太難過,感情嘛!天涯何處無芳草呢?何必為個女人這麼喪志?改天我再幫你介紹一個--」
就在杜宇晨說得口沫橫飛時,一陣「土耳其進行曲」響起,杜宇晨先是掏出自己的手機一看,才發現響的是趙元旗的手機。
「喂!你的手機響了。」
回答他的是一陣模糊的咕噥聲和嘩啦嘩啦的流水聲。杜宇晨猜想他大概在洗臉。「我先幫你接嘍!」
不待趙元旗回答,他按下通話鍵。
「喂?」
「你是不是人啊?怎麼可以做出這麼爛的事?酒家女又如何?你就比較高尚嗎?做酒家女又得罪你啦?如果沒有心就不要隨便招惹人家,把人家玩一玩又突然嫌棄人家的職業背景,你這個大爛人!還自詔是什麼大作家,我看你連個屁都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