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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煓梓

  「陽宅?」她驚訝的張嘴。「可是、可是你不是說算了?」

  「我改變主意了。」他鐵青著一張臉。「在我還沒找到蓋房子的地方之前,你都得和我綁在一起,別想逃開。」

  「可是……可是……」她仍無法從驚訝中恢復過來。

  「你不是說你是我的朋友?」

  簡短的一句話,便截斷了她的後路,讓她啞口無言。

  他們這個朋友……真的是很不好當!

   

  寒意刺骨,北風蕭蕭。

  身上僅穿著一件塞滿棉花的棉襖,兩手緊緊環住胸猛打哆嗦,崔紅豆只想一拳打死衣冠勤這個挑剔的傢伙。

  真冷。

  她打了個噴嚏,明知不淑女,就是止不住接踵而來的鼻癢。

  「哈哈……哈啾!」她搔搔凍紅了的鼻頭,覺得自己快變成一根冰柱,而身旁的衣冠勤卻還在吱吱歪歪,難以下決定,搞得她不得不抗議。

  「喂,這塊地不錯啦,青龍白虎朱雀玄武樣樣不缺,我看就決定這裡好了,不要再挑了。」挑桃挑,金陵的每一塊空地都被他挑剔光了,他以為那些地主都沒脾氣啊,掙挑別人的不是。

  「是你要買還是我要買?」

  崔紅豆好不容易才說了一句,就被衣冠勤冰冷地擋回來。

  「要我說,這塊地還不行。」淡淡地收回審視的目光,衣冠勤做此結論。

  「哪裡不行?」崔紅豆不服。「這塊地可是我們這些天來所看過最好的地了,條件樣樣不缺不說,價錢又開得低。」就算故意碰也碰不到,他還嫌。

  「這不是錢的問題。」他根本不在乎錢。

  「那是什麼問題?」崔紅豆凶巴巴的問,大有一拳打死他之勢。

  「我不喜歡。」衣冠勤答。

  乾淨利落的回答,而且找不到任何一句語病,可差點沒把崔紅豆氣炸。

  「你不喜歡?」她壓著胸口喘息。「你不喜歡?!」老天救救她。「要是你一直不喜歡下去,那我豈不是永遠都得陪著你找下去?我可不幹!」

  她開始懷疑他根本是存心找碴,讓她無法擺脫他,否則怎麼會連找了十幾塊地,就是沒一處看上眼的?

  「不干也得干,別忘了你的承諾。」衣冠勤幽靈似地提醒她所積欠的債,崔紅豆瞬間恨起她老爹來了。

  「都是你啦,我恨你!」她蹋了一下地面,彷彿這樣能報復她爹似的。

  衣冠勤只是淡淡看著她,眼底有不易察覺的滿足。

  當天結束後,為避免不必要的奔波,崔紅豆和衣冠勤做了一個協定,言明地點讓崔紅豆去找,若是她看中了哪一塊地,先把地理位置畫下來,再讓他過目,免得兩個人跑來跑去,還找不到一塊適當的空地。

  對於崔紅豆這個提議,衣冠勤起先很不高興,飛風般的眼睛恍若要射出火柱似地可怕,後又突然意念一轉,綻開燦爛的微笑,看得她渾身雞皮疙瘩掉滿地。

  「也好,這樣省得奔波。」他聳聳肩,覺得這個提議再適後不過,更能製造兩人獨處的空間。

  「就這麼說定。」她怎麼覺得毛毛的?

  於是,崔紅豆就在不知他腦中打些什麼主意的情況之下,像個傻子似的東奔西跑,把一塊塊她覺得不錯的空地加以勘繪,帶著畫好的畫卷,上衣冠勤歇腳的客棧找他。

  「衣冠勤!」一踏進客棧裡最偏遠的廂房,崔紅豆便扯開嗓門大叫。

  「我給你帶來空地的圖勘,這些圖可都是我--」崔紅豆到口的「我」字,在目睹眼前壯麗的情景後驀然下墜,尾音拖得老長。

  老天,眼前袒胸露背、露出那一身古銅色肌膚的迷人男子可是她的「朋友」?她居然好死不死,挑人家正在換衣服的時候闖進來!

  「對不起!」二話不說,崔紅豆立刻腳底抹油拔腿就跑,卻遭一隻長臂給攔了下來。

  「不必跑得這麼快,我不介意多露幾兩肉供你參觀。」衣冠勤綻開一個迷死人的笑容,好整以暇的把她困在門板與身體之間,古銅色的肌膚看起來分外耀眼。

  「可、可是……」她猛吞口水,不敢抬頭面對他,免得被他熾熱的眼神燒到。

  「我們不是『朋友』嗎?」他支起她的下巴強迫她看他。「既然是朋友,這一點小事應當困擾不到彼此,你說對不對?」

  對、對個頭,有誰規定朋友之間一定要裸裎相見?再怎麼說她也是個黃花大閨女,不比青樓那些鶯鶯燕燕開放。

  「嗯嗯嗯,你說得有理。」即使已經心亂如麻,她仍硬著頭皮乾笑。「憑我們的友誼,這點小事我當然不會放在心上。」崔紅豆盡可能爽朗的笑著,可過分燦爛的笑容不但沒讓對方開心,反而引來一個抑鬱的眼神。

  「你還真是一個『好朋友』。」微微地蹙起眉頭,衣冠勤咚一聲敲打了一下門板,而後起身。

  「坐。」他指著一張椅子要她坐下。「你剛剛進門的時候,說什麼來著?說你已經找到適合的空地了嗎?」他一邊問,一邊穿上衣服,但沒有把腰帶繫上的意思,看起來真個是……墮落極了。

  崔紅豆依言坐下,總覺得房內的空間越來越窄。她見識過各類三教九流的人物,但從來沒見過像他這麼迷人的。

  「這些都是你畫好的圖?」衣冠勤抬著下巴指著她手上的草圖問道。

  「對、對,就是這些。」崔紅豆這才慌慌張張的將它們攤在桌上。

  「看來你的手腳還真利落,才不過兩天的時間就找了這麼多地方。」衣冠勤半是認真、半是玩笑的諷刺崔紅豆,害她的臉都紅了起來。

  「我的動作一向很快。」她盡可能鎮定的回答,整個人被衣冠勤搞得神經緊張。她真希望他能找個定點站好,不要再走來走去,害她的眼睛也跟著亂瞄。

  「好吧!」他是如她所願的立正站好,不過這定點不巧就在她的背後。「既然你都這麼辛苦畫了這麼多草圖,我們就別再浪費時間,開始看吧!」彷彿怕她不夠刺激似的,他站也就算了,還打彎腰,兩手撐在桌上,像包心菜似地將她緊緊包在身體與桌子之間。

  這下崔紅豆不喊救命都不行了。她的頸後一陣騷癢,額頭漸漸發燙,全都是拜他古銅色的肌膚所賜。

  她實在很想轉身,求他稍微保持一點距離。不料她還沒能說話呢!眼前的草圖便一張換過一張,答案全是「不行」。

  「這不好。」衣冠勤隨手翻過一張草圖,照例挑剔。「這張也差,地點離城的中心點太遠,做事不方便。」

  他又抽掉一張草圖。

  「這張更不行。」他將最後倒數第二張也抽掉。「整塊地是狹長形,我最討厭狹長的地,我比較喜歡正正方方。」

  衣冠勤態度悠閒的否定了她連夜繪製的每一張草圖,差點沒把崔紅豆額上的青筋給氣得冒出來。

  這張不要、那張不行,這個人分明有病!依她看,他需要的不是風水師,而是專看心理的大夫。

  「好,之前那些都不行,最後這塊地總可以了。」她指著最後一張草圖,決定跟他拼了。「這塊地方方正正,地點也好。用來做生意一定發大財,用來居家人丁必興旺。還有啊!這塊地的前面就是秦淮河,水氣極興,正所謂朱雀翔舞--」

  崔紅豆嘮嘮叨叨的念了一大串,叨念了半天,才發現對方根本沒在聽她說話,而是用一種有趣的眼光打量著她,看得她怪不自在。

  「喂,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我正在告訴你--」

  「為什麼你叫崔紅豆?」

  崔紅豆才想訓誡他做人要懂得尊重,別人正在講話的時候要洗耳恭聽,沒想到他竟蹦出這個八竿子打不著一塊兒的問題來。

  「我……我……」

  被他突來的問題所擾,她差點忘了回話。「這名字是我爹幫我取的,我怎麼知道!」不服氣的話去她爹的墳前上香央求改名,她也不想頂著這個好笑的名字。

  「你想你爹為什麼會幫你取這個名字,一定有他的理由。」有時是貪圖方便,有時是因為無聊。

  「我哪知道他有什麼理由,你不會去問我爹!」她實在很想不理他就算了,無奈仍身陷囹圄,不得不低頭。

  「我不想問他,就想問你。」他動也不動,擺明了找麻煩。

  「這……」慘了,她見識過他的堅持,不給他一個答覆他必定誓不甘休。

  「我、我想,一定是因為我小時候長得太嬌小,我爹他老人家覺得我像紅豆一樣不起眼,才給我取了這個名字。」幸好不是因為隔壁大嬸正在煮紅豆湯的緣故,否則她一定羞死。

  「真的?你沒騙我?」她的回答顯然讓他覺得十分有趣,嘴角揚起笑容。

  「誰騙你了!」有那個閒情逸致不如用來逃命。「我還記得以前爹老愛把我高高舉起拋到空中,說他正在拋紅豆,嚇得我一直哭,求他放我下來。」那時她才四歲,根本什麼都還不懂,就得忍受這非人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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