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秋兒眼明手快的扶住櫻璞的身軀,關心的問:「你有沒有怎麼樣?」
她揮揮手,「沒事、沒事,你別擔心。」
「對不起,剛剛我太高興了,沒注意到你走在後頭,害你差點跌倒,真是抱歉!」秋兒眼裡漾滿歉疚。
櫻璞微微一笑,挽住她的手臂。「我沒事的,你不用這麼愧疚。」秋兒的個性直率坦然,成熟獨立,雖然年紀比她小,卻總是在照顧她。
老天爺對她還是挺眷顧的,讓她在唐朝遇見對她好的秋兒。
「真的嗎?」
「你若這麼在意,那換我把你弄倒,咱們一人一次,互不相欠,怎麼樣?」櫻璞開著玩笑,誰知——
「好啊。」
看著一臉認真的秋兒,櫻璞錯愕。「我……我是開玩笑的。」古代民風是淳樸,但有些人就是死腦筋,連玩笑話都聽不出來,唉!
「開玩笑的?」
「是啊。」櫻璞苦笑。
「喔。」秋兒不好意思的吐吐舌。
「咱們快回房睡覺吧。」
「嗯,走吧。」
月光下,石板上兩抹人影緩緩前進,不多時,沉默的兩人又開始嬉鬧,歡笑聲中,友誼就此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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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厭,怎麼這時候尿急?」揉揉惺忪的睡眼,櫻璞掀被坐起,藉著月光,看了眼睡在身旁的秋兒。「真好,可以睡得這麼香甜。」
她下床穿上鞋子,搖搖晃晃地走出房間。
午夜過後,單府裡大部分的燈火已熄滅,只在長廊上留幾盞燈,在黑暗中輕輕搖曳。
「古代就是這點麻煩,為什麼茅廁會離房間這麼遠?每次尿急都得憋好長的一段路。一想到冬天又得冒著風雪走這麼長的路,我就頭皮發冷。」走在寂靜的花園裡,她不斷的嘟嘟囔囔。
回想初進單府的時候,剛好是隆冬十二月,每次去茅廁的路上都像是接受酷刑,冷得她直想把尿憋回去,不想再走一步路到茅廁。
櫻璞邊走邊念,好不容易看到茅廁就在眼前,她快步走向前,想趕快解決生理需求後,回頭再睡回籠覺。
「呵,可以回去睡覺了,明天睡前不喝水了,省得又要跑這麼一段路。」
在回房的路上,櫻璞呵欠連連,夏夜的風徐徐的吹拂在她身上,撩起她的長髮,愛困的眼皮,也因為涼爽的微風更加地沉重,她幾乎是閉著眼走著。
按著記憶,櫻璞在池塘邊的第五棵柳樹左轉,跨過一個圓拱門,來到另一座小園裡,沒注意園裡的造景,她繼續往前走,前進、左轉、直走、跨門檻,每走一步,她就愈困幾分,腦袋瓜裡想的都是那不算柔軟但舒服的床。
突然,遠方一抹急急飛逝的人影閃過她微瞇的眼,以為是隻鳥,渾沌的頭腦卻晚一步想起鳥兒晚上也得睡覺。
那就不是鳥羅!
不是鳥啊……咦?如果不是鳥,那剛剛飛到空中的是什麼?
一個想法閃過腦海,櫻璞迅速停下腳步,睜大眼往前看去。
不遠處,一抹白影佇立湖邊,衣袍在微風中飄蕩,順長挺立的背影動也不動,像是一尊雕像。
嗯,雕像的衣服應該不會動吧?所以那白色的人影應該不是雕像,但如果不是雕像那是什麼?
難不成……難不成他就是菊代和小葵說的白影?
啊哈!真相大白的好時機!一對興奮的眸子在黑暗中熠熠發光。櫻璞舉步向前走去,一步又一步,她慢慢接近白影。
「你是鬼嗎?」細細嫩嫩的嗓音在風中響起。
白影緩緩的轉過身,是位長相俊逸、氣質溫文的男子。
「這麼晚怎麼還在外頭?」由來人身上白色衫襦和嫩青色的裙,單霽澈知道她是府裡的丫鬟。
雖然府裡沒有限定奴僕午夜過後不得亂晃,但這麼晚了還不睡覺,在外頭做什麼?
櫻璞瞥了眼他穿著刺銀繡金的軟靴,有腳,腳邊也有影子,還有這麼柔和的嗓音,他不是鬼,而且鬼也不會長得這麼好看。
唉!真可惜,還以為可以見到鬼。
「上茅廁。」她抬頭直視男子的眼,在心裡猜測他的身份。
「上完了嗎?」單霽澈閒適的問道。
「上完了。」
「那怎麼不回去睡覺?」西苑的茅廁在最左邊的園裡,這小丫鬟怎麼會走到四苑中間的大花園裡了?
「我是要回去睡覺啊,但是……」轉頭看了看四周,櫻璞才發現自己走錯路了。圓圓的眼睛眨了眨,來了半年還會走錯路,這種糗事不必大肆宣揚可以自動跳過。「剛剛我好像看到一個黑影飛到空中,所以我過來看一下。」
「人影?」她看到了?單霽澈眼裡閃過一道異樣光芒。「我一直站在這裡,沒看到什麼黑影。」
「是嗎?」櫻璞抓抓頭髮,她也不是很確定剛剛是不是自己看錯了,那抹黑影有可能是只蝙蝠、落下的樹葉,抑或是什麼都沒有,只是她過長的眼睫毛作祟。「那可能是我看錯了吧。」
「或許。」他附和她的結論。
「請問你是誰?」
以細金絲線繡邊的白色綢衫,在衣襟、衣擺處都有銀織翔鳳的紋樣,是富貴人家才穿得起的衣裳,難道他是——
「單霽澈,單府的當家,你的主人。」雙手交疊在身後,他雖然笑著,但眉宇B:有藏不住的威嚴氣勢。
果然!
「奴婢見過大少爺。」櫻璞朝他輕輕一欠身,「剛剛不知道您是大少爺,所以沒有尊稱您,請大少爺莫怪。」
「你沒見過我?」他正奇怪她眼裡的陌生,原來是不認識他。
「是,奴婢不曾見過大少爺。」
要是見過你,就不會跑來跟你說話了,早在第一眼就會裝做沒看到,跑回房睡覺去——這才是櫻璞的心裡話。
「你可以抬起頭說話沒關係。」他可沒有對著頭頂說話的習慣。
「是,謝謝大少爺。」櫻璞順從的抬起頭,眼神從他寬闊的胸膛往上移,微勾的嘴唇、挺直的鼻樑,直到對上一雙深邃的眼眸。
好小的一張臉!
單霽澈現在才仔細看著眼前的小丫鬟。一對水靈的眸子,秀挺的鼻,紅潤的小嘴,不挺美,但清秀有餘。
「你進府多久了?」嫩青色的衣服是粗婢,嫩黃色的衣服是細婢,粗婢通常都做些雜工,不是掃地搬桌就是到廚房幫忙,進東苑和南苑的機會很少,也難怪她沒有見過他。
不過這小丫鬟個頭嬌小,她搬得動桌子椅子嗎?
都怪霨灝的壞習慣,嚇跑了一大群奴僕又弄壞單府的名聲,沒人敢上府求職,所以總管才會濫竽充數找個小孩子來幫忙。
「稟告大少爺,奴婢進府已經半年了。」
「半年……工作還習慣嗎?」其實他想問的是她至少會掃地吧?
「習慣,一切都很順手。」但偶爾不是很順心。「總管把工作分配得很好,對我們下人也很照顧。」末了,她順便狗腿一下。
單霽澈笑了,這小丫鬟小小年紀就懂得滿嘴甜話,不知是誰教的?
「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名喚櫻璞,櫻花的櫻,璞玉的璞。」原本還有個「許」的,但既然母親去世了,她人也來到古代,自然毫不留戀地捨下她從不認同的姓。
哼!要不是母親的眼淚,她老早就從母姓了,就是遺個「許」字害慘了她,讓她差點成了替身新娘。
捨不得犧牲心愛的女兒,就把她這個不聞不問的私生女抓來當替死鬼,也不想想對方已是一隻腳踏入棺材裡的色老頭,為了商業利益那個老賊還真做得出來,不愧是做黑的商人。
「櫻璞,挺好聽的名字。」
「謝謝大少爺稱讚,是我娘取得好。」基本上她認為她的英文名字也不錯,叫做「喬絲蘭」,不過他可能會把它聽成「救死人」,無法領略它的美感。
「你的口音很特別,你是哪裡人?」這小丫鬟有種氣質讓他莫名的覺得歡喜,忍不住多問她幾句話。
「美國。」櫻璞也不避諱。
「美國?」他雙眼微瞇,想了一會兒,這地名挺特別,但他從來沒聽過。「在什麼地方?」
「很遠的地方,是個……窮鄉僻壤之地。」這時候哪裡有美國,瞎掰就好。
「是嗎?」窮苦人家的小孩啊,難怪身形如此瘦小。
「剛幾天府裡鬧鬼一事,你可曾聽過?」單霽澈轉移話題的問道。
她點點頭,「是,奴婢聽過。」
「那你有什麼看法?」在他溫和的笑容裡有抹難以察覺的刺探,她見到他的第一句話就是問他是不是鬼。
「看法?」他是在問她這個做下人的意見嗎?難道他也相信這種無稽之談?還是別有意圖呢?櫻璞考慮自己要不要回答。
「這事總管跟我報告過,我知道有些下人感到恐慌,剛剛你也說你似乎看到一個黑影,怕嗎?」睇著她不知該如何回答的雙眸,單霽澈微笑問道。
他可不想在少了十五名奴僕後,明天又因為她讓府裡再少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