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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方蝶心

  「是喔,果然是資優生,不過就是歹命了點。」

  「歹命?」他眼中閃過狐疑。

  「對啊,她不是沒媽嗎,結果後來又死了爸爸,以前她住的那棟房子我們都管他叫鬼屋的,你忘了啊!」

  鬼屋?冷日堯沒有回答,跟著他的腳步彎進一棟透天厝,炎熱總算可以躲過。

  「老哥,你現在在做什麼事業?」

  「攝影。」他還在試圖回想遺忘的過去,關於恭雪珊歹命的過往。

  「哇,那站在鏡頭前被你拍的人不就很慘,老是被凶。」劉彥豐調侃著他。

  「是嗎?或許吧!」他不知道,因為他沒被自己拍過,不過恭雪珊肯定認同他是凶暴的。

  在劉彥豐忙於燒水泡茶的時候,冷日堯冷不防的開口問:「我真的跟冷春曉那麼像嗎?」

  劉彥豐的手突然一傾,茶葉灑了出來,他回了一抹怪異的眼神,「老哥,你在說什麼鬼話,你就是你,還有什麼像不像的?」突然他臉色一變,「難道是因為那次意外留下後遺症?」

  「意外?!什麼意外?」冷日堯十分渴切的看著他。

  劉彥豐一愣,隨即不住的搖頭,「媽的,原來傳聞是真的,你真的傷得很慘,不會以前什麼事情都忘了吧?」

  「到底發生什麼意外?你講清楚一點。」他急切的拉住劉彥豐的手。

  「颱風夜,你被一群外地來的流氓打得頭破血流,被人發現倒在車站的軌道上,阿彌陀佛,幸好那天沒有加班車,啊不然你就一命嗚呼了。」並起的手掌在脖子上一抹。

  冷日堯冉起眉,「後來呢?」

  「後來因為傷勢嚴重,你爸爸把你送到台北去,聽說是住在你大姑家休養,其它的就要問你自己了。」他捧過一杯香茗納悶的問:「欸,我說老哥,你不會真的失去記憶吧?」

  「我不知道……」冷日堯喃喃自語,眼神定定盯著淺黃綠的茶面。

  赴美唸書前的那段記憶也很模糊,在那段期間,爸爸在一場車禍中不治,看來現在唯一知道真相的就只有姑姑了,偏偏她前些年嫁到印度尼西亞定居,見個面還得費工夫的飛到印度尼西亞去,況且打從發現自己記憶有段空白以來,他因為不想讓她擔心,始終也沒有問過她關於這些事……

  「對不起,可否將電話借我,我想打一通電話。」

  劉彥豐奇怪的睞他一眼,「你在客氣什麼!不過是打個電話,當然沒問題。」他一把抓來電話給他,免不了心裡一陣怪,因為不習慣這麼不鴨霸的東港小霸王。

  冷日堯撥了一通國際電話到印度尼西亞,姑姑家中卻沒有人接電話。

  「怎麼,不在?」劉彥豐看向他糾結的眉問。

  「嗯。」他顯得困惑。

  「難得回來,你這次會待多久?」他想搞個名堂來聚聚。

  「明天就走,我只是來拍今天晚上的燒王船。」

  「這麼快,回老家看沒有?」瞧他一臉茫然,劉彥豐馬上又喳呼,「欸,你不會說你還沒有回家去看看吧?哎呀,雖然賣給別人了,回去看看沒關係啦,聽說那個印度尼西亞華僑的屋主今天也會回來看燒王船。喔,大手筆,今年多虧有這個大富翁出錢,建船的師傅把王船做得特別華麗貴氣,不看可惜。只是我覺得他也怪,花一大筆錢買了房子,一年到頭卻住不到兩天,有錢人的心思真是難懂。」

  「我不知道房子在哪裡……」現在的他連自己是不是冷春曉都不確定,又怎麼知道他以前的家在哪。

  劉彥豐恍然大悟,他摸摸肚子,「走,我帶你去,順便看看恭雪珊她以前住的鬼屋。」他調侃的笑。

  原本該是熟稔的故鄉,看在眼底卻儘是陌生,一路上遇見熟人,劉彥豐就跟對方介紹說他是當年的東港小霸王--冷春曉,害他一陣尷尬,沒多久時間,果然一傳十、十傳百,當年的同學都來看這個回鄉的小霸王了。

  一聲又一聲的冷春曉三個字聽得他冷汗直冒,因為現在他不是冷春曉,而是冷日堯,至於冷春曉是否等於冷日堯,那還是個未知數呢!

  「我不叫春曉,我叫冷日堯,日光的日,堯舜的堯。」他對劉彥豐解釋說。

  「唔,還改名啦!」突然,劉彥豐大笑出聲,「嗯,老哥,你也真是節省得離譜,連改名字都省,省到把老字拆成兩個新字用,真是奇葩的咧,把日堯兜在一塊還不是個曉,輸給你。」

  日堯兜在一塊成個曉字!呵,劉彥豐沒說,他自己根本沒注意到。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們每個人都深信他就是冷春曉,就像恭雪珊那麼的堅信不疑。

  經過恭雪珊的家,真是名副其實的鬼屋,很難想像她以前就住在這裡。

  「喏,你家,前面那棟最豪華的。」劉彥豐手一指。

  冷日堯怔怔的抬頭看去,在這一片的透天歷跟傳統矮房裡,眼前那棟巴洛克建築實在醒目得不像話,一股熟稔衝擊著他的心,然而接下來欲再回憶卻只是茫然。

  夠了,這樣就夠了,有一點熟稔就夠了,那已經足以彌補他全然空乏的過去。

  他快步上前,忽地,一輛黑色的高級房車從他身旁開過,停在曾經是他家的門口,車門一開,裡頭走出的那對夫妻讓他一陣錯愕。

  「姑姑--」冷日堯驚訝的喚。

  婦人別過臉,也是一樣的驚訝,「日堯,你怎麼會來?我以為你還在波蘭。」

  「昨天剛回台灣,今天是來幫成諾拍王船祭。」他也以為姑姑現在應該是在印度尼西亞,原來是回台灣了,難怪剛剛印度尼西亞家中沒人接電話。

  尾隨下車的姑丈拍拍他的肩膀,「你姑姑臨時說想回來看看王船祭,想你人在波蘭,所以沒跟你提,沒想到你也來了,看來你跟這裡還是有緣的,對不對?走,都進屋說去。」姑丈拋了記眼神給妻子。

  冷日堯心裡一陣澎湃,好像一些疑問的蛛絲馬跡都浮現了;原來,阿豐口中的印度尼西亞華僑屋主,竟會是姑丈。

  ☆☆☆☆☆☆☆☆☆☆  ☆☆☆☆☆☆☆☆☆☆

  裘老大請吃飯,恭雪珊獨自坐在Le  Jar  Din餐廳裡,安靜的等待著。

  怪了,他不是說這家餐廳的食物很棒嗎?既然是很棒的餐廳,怎麼服務生還比客人多?

  都晚餐時間了還空蕩蕩的一片,所有的服務生就盯著她這唯一的客人猛瞧,叫人怪難為情的。

  許久,一陣腳步聲靠近,她本能的揚著笑容起身,嘴邊的笑卻在看到對方的臉之後,迅速僵凝。

  冷日堯把她的詫異看在眼底,落落大方的逕自入座。

  「為什麼會是你?」不是說裘老大為了感謝她接下波蘭的工作,特地請她吃飯嗎?怎麼會跑出這個傢伙?

  「當然是我,要不然是誰?裘先生嗎?」他不自覺的挑著唇,似是不滿。

  得知一切詳情後,冷日堯匆匆趕回台北,成諾那一事無成的傢伙果然什麼都沒做,所以他只得自己上雜誌社詢問。

  然而光是為了取得恭雪珊的聯絡方式,閉門羹就足足吃了一個禮拜,而且還是那位大老闆裘先生賞的。哼,他對她可真是憐愛有加呀!一思及此,冷日堯還很不是滋味。

  「有什麼事嗎?如果是相片的事情,你應該跟美編聯絡,我只負責撰文寫稿而已。」恭雪珊板著生人勿近的疏離臉孔。

  他知道她在刁他,瞧,小嘴兒噘得老高,一看就是不懷善意,可是無所謂,就當作是讓她發洩發洩。

  「我有東西要給妳。」他對她露出笑容。

  他笑什麼?為什麼這麼友善?「什麼東西?我可以不收嗎?」

  回台灣的飛機上,她已經決定接受他是冷日堯而不是冷春曉的事實,她要忘了他,可為什麼他還來?

  釣魚都還要給餌的,何況是個人,怎能不用一點特別的玩意兒吊她胃口?

  冷日堯扯扯嘴角,從口袋裡掏出纏綁著紅絲線的水晶雁柱,攤放在掌心上,伸長手遞到她面前,眼梢帶著鼓舞意味的朝她一挑。

  「你要給我,為什麼?」

  「妳不說這是冷春曉的東西,既然妳對他如此癡心,我又何必強人所難的霸佔這個雁柱?我想妳會需要的。」

  恭雪珊有些遲疑,可又很想重新擁有這充滿美好回憶的雁柱,她有些激動的探出手,指尖還隱約發抖,正一鼓作氣撫上雁柱時,突然他一個收掌,連同雁柱、她的手,都緊緊的抓在他手掌中。

  「你--」她驚訝的看著他,眉峰聳起。

  他笑了,笑得很……冷春曉,這讓她惴惴擔慮,茫然著慌。

  「你鬆手呀你,這什麼意思?反悔?還是只是為了戲耍我的?」她不快的激動說著。

  「答應我一個請求,我就鬆手。」平時嚴重缺乏的耐心,在這時候卻十分充足,充足到可以這麼好整以暇的捉弄她,弄得她嬌嗔薄怒。

  「不要--」她斷然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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