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風車?」菊生錯愕地重複道。內向羞怯的她……
「是啊!她說有什麼重要的事,非回去處理不可!」
「噢,我明白了。」重要的事,還有什麼事會重要到令她連一聲再見也來不及說呢?該不會是……
想到土龍和他那群凶神惡煞般的嘍囉們,菊生心驚膽跳食慾全消,聳聳肩地放下碗筷。
「我看我也先回去看看好了,她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跑回房間提出小巧的旅行袋,菊生詫異地看著小蝶頭埋在母親懷裡哭鬧著。
「不要,我不要他走嘛,媽,我不要!」
「小蝶,你不要這樣不乖,菊生他很快就會來看你的,不然你自己問問他!」見到菊生出現,秀鈴將女兒牽到菊生面前,以不容反駁的語氣說著話:「菊生,你應該很快就會來看小蝶吧?」
「我……」菊生尚來不及有回答,小蝶卻變了一個人似的衝到門邊,伸展雙手搭在門上,眼神渙散地發出淒厲的尖叫。
「媽,不要讓他走!他會像曄輝一樣,再也不要小蝶了,媽,求求你叫他不要走!」像狂嚎又似低吼地啜泣,隨著小蝶不停地聳動的肩線,破破碎碎地流洩在室內。
屋子裡靜得連針掉下地都聽得到般的令人窒息,菊生張口結舌的苦思著該如何向小蝶解釋事情的原委,而秀鈴則雙臂抱在胸前,冷冷地盯著菊生。
只有小蝶大口大口的喘息聲,聲聲地傳來,菊生艱困地嚥了口口水,抿緊唇在發愁。
「媽!」眼見秀鈴跟菊生都沒有動靜,小蝶眼睛來回地瞄著媽媽和菊生,不停地跺著腳。「媽……媽!」
幾乎像是過了一小時之久,秀鈴露出絲怪誕的笑容,緩緩來到菊生面前。「菊生,張姊平常待你也不薄,小蝶更是對你死心塌地的,你沒有理由不要她,不是嗎?」
菊生整個人像被冰塊狠狠凍了三天般的涼透了,也僵得不知所措。將秀鈴的話前前後後想了幾遍,越想越覺得駭然。
「不……張姊,我跟小蝶……不,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我跟曄輝學長就像親兄弟似的,小蝶是他的女朋友,我……我實在……這實在是……」尷尬及驚訝使菊生吞吞吐吐的幾乎說不出話來。
「這也什麼啊,現在都什麼年頭了,結婚都可以離婚了,更何況小蝶跟王曄輝根本十劃都還沒一撇,再說現在這個王曄輝也不知道人在哪兒,難不成要小蝶這樣莫名其妙的浪費時間?」堆起了滿臉笑意,秀鈴拉著菊生,要他坐到沙發上,娓娓地勸說著菊生。
大感意外的坐直身子,菊生不贊同地反駁道:「曄輝總有一天會回來的,說不上什麼浪不浪費時間。」
「不,曄輝不會再回來了,他永遠回不來了!」聽到菊生的話,小蝶整個人突然踉蹌了一下,臉色大變地叫。
菊生正想再問清楚一些,何以小蝶能如此肯定曄輝不會回來,又何謂「回不來」時,秀鈴拍下手掌,阿來立即自門後出現,扶著滿臉像做錯小孩般神色的小蝶很快地消失在門簾之後。滿頭霧水的菊生轉向表情平靜得一如冰冷的大理石的秀鈴,但看她那個模樣,只怕也不願再說些什麼了。這使得他只有氣餒得連連歎息。
沉默僵持在他們之間,幾番欲言又止,也不知道該問些什麼或怎麼問,菊生只有一口口地喝著茶。
時鐘滴滴答答的走著,伴隨著不時傳來的鐘鳴後,秀鈴的臉色稍微和緩了些,她盯著菊生幾秒鐘,然後歎口氣。「菊生,既然你非要走不可,那我也沒有理由不讓你走。只是……唉,小蝶這孩子自小就沒什麼朋友,王曄輝不聲不響的不見了後,她就只剩下你這個朋友……」被她專注的眼光盯得有些發毛,菊生心情複雜的點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有空我一定會常來看小蝶。只是我現在若不趕回去的話,我怕嘉琪會遇到什麼危險!」
「她只是你的同事不是嗎?」
「呃……其實無論是我的朋友或同事,做人總不能見死不救嘛!我會再找找曄輝的,他這麼大個人了,不可能就這樣人間蒸發了吧!」菊生說著站了起來向外走。
「嗯,說得也是。」秀鈴沒有再攔阻菊生的意思,她斜依在門上,看著菊生開著那輛漂亮的紅色小開篷車,在蜿蜒的山路線上消失。
「媽,你為什麼讓他走了?」赤著腳掙脫僕人的推拉,小蝶披頭散髮自房內衝了出來嚷嚷著。
秀鈴愛憐地為女兒整理好凌亂的髮絲,半哄半勸地說:「乖,反正他也找不到那個叫嘉琪的女孩子,他總是會再回來陪你的。如果我們不讓他走,他反而會對我們起疑,反而不好。」「媽,你真好,我好愛你哦!」小蝶摟著母親的頸子,撒著嬌地打呵欠。「哦……我好睏,好……困……」
在秀鈴的眼色下,阿來扶著小蝶回房去,秀鈴則坐在窗前,對著窗外滿園的花草冷笑,在不知不覺中,桌上的野菊也被她揉成了碎片。
有陣微弱的呻吟在耳畔盤旋不去,嘉琪想睜開眼睛,卻發現眼前還是一片黑暗,她連連眨著眼,確定自己已經睜開眼了,但全身瀰漫著痛楚,這才分辨出原來那些呻吟聲是自她口中傳出來的。
「你醒了嗎?小姐,你醒了嗎?」有個低沉的嗓音在她額頭上一再問道。
試著幾次都沒有發出聲音,嘉琪驚慌地更用力擠出比鴨叫還粗嘎的叫聲。立即有束燈光照在她臉上,乍現的光芒使嘉琪頗不能適應地迴避著光線。
「太好了,你終於醒過來了,我還以為你死定啦。」那個低沉的聲音說著話,嘉琪感到干烈的嘴唇上有冰涼的水氣,是他用布沾著水在濕潤著她的唇。
「這裡是哪裡?」想要好好的看清楚自己所躺臥的地方,但扭動脖子所引起的肌肉拉扯,使她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氣——
我記得小蝶……張姊……她們母女!她們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呢?而,眼前這個男人又是誰?許多的問題如潮水般湧向她,使她太陽穴如捶鼓似的抽搐了起來。
「說起來你還算幸運,我一直在猜,或許還會有人被逼著跳下來,所以我在洞穴下方鋪了很多的雜草和落葉堆,我想你應該沒受什麼嚴重的傷才對。」
「我不知道,全身都好痛。」嘉琪轉動著頭顱,小心翼翼地朝聲音來的方向望去,但仍是一片黑。「謝謝你救了我,請問你是……」
「你摔下洞口時叫了一個人的名字,引起我的注意,於菊生跟你有什麼關係?」他並沒有回答嘉琪,自顧自地問著他想知道的問題。
被他這麼一問,關於菊生的記憶立刻全湧現在她腦海裡了,想起了菊生的溫柔及包容,嘉琪忍不住熱淚盈眶。
一夜的輾轉失眠,直到她放棄再入睡的念頭,從起身而被小蝶嚇到開始,菊生就一直住在她的心裡,令她無法再去想其他的事。因為她跟自己辯了整夜,終於有了結論——
考慮終夜,好也罷壞也罷,就決定是他了吧!不想過去,也不管未來,我想要有場轟轟烈烈的戀愛情事。他就像是老天回應我對生命的呼喚,給我一次重新肯定自我的機會,等了幾乎四分之一個世紀,我終於遇上他,為什麼不好好的把握機會?
自小到大很少有事是如此全然地只受我自己支配,享受百分之百的自主和自由,不想再去猜以後還有沒有再一次的可能,我要盡情燃燒自己,直至不能再揮灑青春。
誰知正打算全心投入和菊生的快樂天涯時,卻被推進深淵……
「菊生,他是我的朋友。」她想了想含蓄地答道。
「菊生在這裡?天,我該想到的,既然你叫著菊生的名字,那表示他也會在這裡……我得想個法子警告他,否則我看他可能也會有生命危險!」
「你……你認識菊生?」嘉琪驚喜大叫了起來。
「嗯,我跟他像兄弟一樣的親,大學時同宿舍,現在又在同一間公司裡。噢,我都忘了自我介紹,我叫王曄輝,是菊生的同事,小姐你是?」
「我叫趙嘉琪,你是王曄輝?可是,你不是已經到外國去唸書了?菊生曾說過他有個很好的朋友在外國深造,他還說你一直沒跟他聯絡,覺得很奇怪……你在這裡幹什麼呢?」隱隱覺得不對勁兒,嘉琪在他的協助下坐起來。
黑暗中傳來急促的短笑聲。「我還能在這裡幹什麼呢?自從我被騙到這洞裡來,已經過了不知道多久了,我還能做什麼?你進來時,今天是幾月幾日?」
嘉琪順口回答他,但他所說的話卻令她大吃一驚。
「……再加上你昏迷了兩天左右,我在這裡已經過了六個月又十二天了。」曄輝沉吟了一會兒才說話。
「什麼?你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