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這等危險之事,由屬下們前往即可,大王萬金之軀……」夾雜在那些噙滿淚水族人的歡呼聲中,巴鑫皺起眉頭地湊近曹曄。
「是啊,大王,只要由巴焱帶軍殺進他康家,哪怕只是座金山銀山,即便是要他交出整個康家船隊,我諒那康旅祺連屁也不敢放一個!」脾氣躁急的巴焱,可沒他的兄弟巴鑫那麼好的性子,他來回踱著步子,不時地甩動著自腰際抽出的牛筋鞭。
「唉,巴焱,話不是這麼說,你個性就是這麼莽撞!大王是何等身份,怎可任你如此胡作非為,倘他人誤以為咱們堂堂吐番贊普,行事竟如鼠輩橫行,你這不是教大王受人輕視?」拉住毛毛躁躁的巴焱,向來像個彌勒佛般笑咪咪的巴哈,輕聲細語地勸著自己的兄弟。
張口欲說些什麼為自己辯解,但看到其他兄弟們不以為然的表情,巴焱用力地蹬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氣呼呼地鼓著腮幫子,忿忿不平的瞪著眼前那群曬得黑亮的水手們。
「大王,這金銀島在何處尚未得知,不如請大王先在此處等候,待奴婢們探知這金銀島在何處之後,再請大王前往……」眼見大王身邊護衛的五大金剛,都為這個話題而變了臉色,屠沙只好很委婉的替那巴氏兄弟找著下台階,不時地瞄瞄一直默不作聲的曹曄。
「唔,我看這件事還是再從長計議,如果真有這座鋪滿金銀的寶島,我們也不急於一時,大夥兒可別因這小事而傷了彼此和氣。」輕描淡寫的指示完有些劍拔弩張的巴氏兄弟,曹曄心事重重地走了出去。
這巴氏兄弟是巴爾金五個同胞出生的兒子,在吐番自先民以來的傳說中,這種多胞胎的誕生,表示是天降能才,用以輔佐賢君之用。
正當此時,傳來贊普亦獲一子的消息,這使得巴爾金更是深信,這五個白胖強健的兒子,就是上天派來為幼主預備的左右人選。
自此巴爾金出高價懸賞,找盡奇人異能之士,將這五個寶貝兒子訓練得十分扎實。其中長子巴鑫冷靜沉著,擅長推演企劃,是很好的智囊型人物;次子巴森力大無窮,平時沉默寡言,卻總在危急狀態下,演出高水準的救駕機智。
老三巴淼平日總是笑咪咪,為人行事低調柔軟,是很好的折衝人材,任何棘手之事到他手頭,總是在談笑之閒即可解決。老四巴焱,人如其名是火辣辣的槓子頭,衝動有餘,心思也不粗魯,常常是五兄弟中的衝鋒陷陣者。
至於老五巴哈,心胸寬厚,深思熟慮,對數字特別敏感,將那些自吐番百姓所攢聚的錢,放貸投資賺取頗為豐茂的利潤。
由於這金、木、水、火、土五員猛將的從旁協助,曹曄才得以在這一路坎坷的流放及流亡的路途上,感到一絲心安,並且生聚教訓,準備著似乎漫漫無期的復國之日。
「大王,適才因著巴三將軍和巴四將軍起了齟齬,奴婢只得噤聲。但大王,此刻這凌苔號即停泊在長安城外,如蒙大王不棄,我弟兄可掩護大王登船,待大王看到凌苔號的壯碩精良,當不難明白奴婢所言。」悄悄地走近曹曄,在被曹曄反手抽出的利刃抵住咽喉之際,他駭然地直挺挺跪陷進雪地裡,冒著冷汗地打著哆嗦顫聲道。
「凌苔號?」將薄軟如蟬翼的軟刃盤轉,扎進自己腰際,曹曄伸手拉起那個老實的屠沙。
「是……是的,大王,這凌苔號是康家船隊中最大的一艘船,因為海涯孤鯊此刻正在大唐皇宮內受皇帝賜宴,一時之間尚不會離去。」
「傳聞道凌苔號巨如海上碉堡,穩似鐵樓鋼城,本王倒是挺好奇這海上漂浮之舟,何以能如此穩如泰山……」伸直食指,以拇指和食指間的虎口摩掌著他堅毅的下顎,曹曄若有所思的沉吟著。「雖然在我吐番之境,未必有用這巨船之地,但本王著實對這大船深感興趣。」
「大王既然想探看這凌苔號,值此濃霧之夜,康家當家的赴宴未歸,船上大半水手跟船工都已到城內逛花燈、射文虎之大好時機,不如大王隨奴婢至凌苔號一遊?」
在屠沙的進言之下,曹曄欣然的同意前往,並且不顧巴氏五兄弟要他變裝的建議,逕自以本來面目登上凌苔號。在巴家五虎將密商一陣,突然同意讓他前往凌苔號時,曹曄並未細思這其中有何不妥,對心底無意間浮現的疑惑,他選擇忽視。
輕易地制伏了留守的少數看守水手和船工,在巴鑫一連串的號令之下,曹曄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他們早就做好了奪船的準備。
眼看著那些被自各艙房中驅趕出來,滿臉疑懼害怕的水手們,曹曄雖然深感同情,但現在已騎虎難下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探查出金銀島所在之地,免得未竟全功,還留下敗名。
第二章
在找來長短不一的槳,將房門轟撞出個大洞後,巴焱一馬當先地衝了進去,只見個白髮長鬢皤皤的老頭,正好整以暇地坐在那裡,執把青石雕成的牛耳鼻,好不快活地吟哦獨酌。
「哼,原來就是你這糟老頭兒,方寸差點就夾到大爺的手指。」衝過去揪起老頭子的衣襟,巴焱粗聲粗氣地大吼道。
但任憑暴跳如雷的巴焱如何叫罵,那老頭子卻恍若未聞般的,只是搖頭晃腦的吟唱著一首十分粗野淫蕩的低俗野曲兒。
「我罵你這個不肖兒,娘親我玉臂千人枕,朱唇萬人嘗,卻教你這小烏龜,全斷了指望,喂喲我的兒啊……」瞇著眼瞄向臉色陡然青一陣白一陣的巴焱,老頭子搖頭高聲唱著,不時還朝巴焱擠擠眼。
「你說哪個是小烏龜?你再給大爺我裝瘋賣傻,我非殺了你不可!」被那越來越淫的歌詞所激怒,巴焱霍然抽出腰間的牛筋鞭,狠狠地在空中標打幾下,意圖嚇唬這看來乾瘦的老頭子。
誰知那老頭兒仍舊是咿唔拉嘰地唱著他的曲兒,對巴焱那拇指粗的牛筋鞭,壓根兒沒啥反應。
抿著唇走上前去,曹曄伸手制止了已幾如火山熔漿般,正要爆發的巴焱,他朝老頭兒拱手為揖。
「老人家,下人粗野,驚擾到你老人家了,真是失禮之至,乞望見諒。」由低下的頭微微抬高視線,在看到老頭兒微微抖動著的雙腿時,他瞭然於胸地微笑了起來。
看來這老頭兒也並非如他所想表現出的無畏無懼,但繼而一想,自己領頭侵入人家的船已自不該,再驚嚇這年近古稀的老丈,實在也說不過去,是以他放柔了聲調。
「老人家,敢問要如何稱呼?」在曹曄還沒得到回答之前,原先和那些船工們待在外頭的屠沙,突然一個箭步的衝了進來,附在曹曄頸邊耳語著。
「大王,這位即是奴婢所說的老管家,既然有他在,這凌苔號張帆待航,自是不難理解之事。大王,奴婢有一想法——與其茫無頭緒的四處尋找這金銀島之所在,倒不如直接由老管家著手……」
屠沙的話未說完,站得離曹曄和屠沙最近的巴焱,已經抹不住性子,猛然撲向老管家,二話不說地將他拖起來,重重地摔在船艙璧上,惡狠狠地抵住老管家胸口。
「說!那座鋪滿金銀珠寶的金銀島,究竟在哪裡?」
「啥個金銀島?年輕人,老朽年老體衰,可禁不起你的折騰,你手腳要不放輕慢些,小老兒我說不定就一命嗚呼,去陪閻王老子喫茶去哩!」
「你少跟我嘻皮笑臉,咱們有可靠的人證,你知道這金銀之島的事。以你身為康家主事者,父子兩代身邊紅人的地位看來,斷無不知之理,如果想保小命,你頂好老實說出,咱們大王仁慈寬厚,說不定可放你條生路!」
仰頭嘿噫傻笑幾聲,老管家連正眼都懶得瞧虎背熊腰的巴焱一眼,逕自在那裡嘟噥著:「噥爾,你以為老朽我年紀大就昏頭啦,說啥可保條小命,我呸!你這分明是跟七月半的豬打商量,無論切哪一截,都是切在豬身上。我說不說都是死路一條,何苦自找麻煩。」
對老頭兒的詼諧譬喻,圍在曹曄身後的那些吐番人都忍俊不住地噗哧笑了出聲。而這又不啻是火上加油,令已經臉紅脖子粗的巴焱,更是下不了台。
越想越氣之下,他巴焱自幼何曾受到這種怠慢之舉,是以他將老頭子架了起來,隨手抬起散置甲板上的鐵鏈,把他牢牢地捆綁在橫陳艙房頂的鐵樑上頭。
「我就不相信奈何不了你!」刷一聲地將牛筋鞭抽出,巴焱說著就連抽十幾下,鞭風起處唳聲震耳,鞭風落處皮綻肉開,血痕立現,隨著鞭子起落,棉絮和血花四濺,令在場的人都不忍卒睹地別過頭去。
「這……」看到老管家不時地發出悶哼聲,曹曄著實不忍心地想制止巴焱,但一旁的巴鑫卻攔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