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闕暝深深的吸氣,企圖以他向來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壓下那股不該起的衝動。
他可不是為了女人才來慕容府的,更不會為逞一時獸慾而壞了大事。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為了這個目的,他已經等了十二年……
他要奪走慕容陽所有的東西!包含他在乎的、不在乎的。
而這個妖媚惑人的女子,看來似乎是顆不錯的棋子。
他要利用她,讓她背叛慕容陽!
這樣他親愛的弟弟還能不痛苦麼!還能繼續維持著平靜溫文的表面假象麼!洛冰焰懷疑得沒錯,他不要「慕容」的姓氏,也不要「慕容」的財產。
他只想單純的毀了所有關於「慕容」的一切!
毀掉慕容家的人、崩壞慕容府的江山、他要生的人痛苦,死的人痛心!
因為,那就是姓「慕容」的人該得的下場!
第三章
月色融融,蟬鳴唧唧,窗外蠡斯嗚叫猖狂,伴隨著竹葉的颯颯聲,「懷暢園」的廂房內,一高一矮的人影正相依相偎。冰焰手持珊瑚篦子,站在銅鏡前,溫柔而仔細的為慕容陽梳理一頭墨黑的披散長髮。
「好一頭黑髮啊!」冰焰讚歎道。「若非頸子底下有男兒般健壯的身材,光瞧陽哥哥你這張臉蛋,還真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呢。」
慕容陽聞言,臉上並無慍色,只是長歎:「區區皮相,世人卻如此看重,人們只會在乎我長得如何,何嘗願意多花時間來瞭解我的心裡?」「我願意的。」冰焰環住慕容陽的頸項,將臉頰靠在他的額上。「不論你長得如何、變成怎樣,冰焰都不在乎,只要你累了、只要你想傾訴,冰焰永遠會在這裡等你。」「傻丫頭,我知道你對我好。」寵溺的掛搓她的發,慕容陽說:「可你最終是要嫁人的,不能永遠守著我。」「誰說我要嫁人!」冰焰抬起頭,反應頗為激烈。
「我不會嫁人,我會一直陪著你!」
父母早逝的她,才剛滿十五便被狠心的姨娘給賣人妓坊,她抵死不從,趁守衛疏忽之際逃子出來,誰知在半路被妓坊的人給逮到,就在她欲自盡之時,路旁一位俊美爾雅的公子即時救了她。所以他——慕容陽,成了她的天、她的地,她甘願為奴為妾,只求一輩子服侍他。他們雖名為夫與妾,可兩人感情卻如兄妹,從來未曾逾禮。「你覺得大哥怎麼樣?」慕容陽突然帶開話題,閒閒的問。
「暝少爺?」想起昨日他看似無心卻唐突的舉動,冰焰兩頰熱辣辣的灼燒起來。「他……他很好啊,怎麼了?」「你不覺得他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對象?」
「他?」眼前彷彿出現闕暝高大的身影、剛強的臉容,與那閃著點點磷火的幽瞳。他週身散發出來的強大壓力使她心慌,卻又……
讓她情不自禁的想接近。
就像飛蛾撲向烈焰、魚群游向光明,即使明知前方是危險的,它們仍義無反顧。不能否認的,她覺得自己似乎有些為他動心了。
她不明白自己的轉變,卻又為這種矛盾的心情而困擾。
「你是有點喜歡他的吧?」慕容賜一反正經,促狹的笑。
「胡說什麼……」冰焰呻道,雙頰卻飛上兩朵嬌人的桃花。
看地含羞帶怯的神態,慕容陽滿意的笑了。「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只是!」他好看的劍眉突然鎖起,若有所思的說道:「這恐怕要費一點工夫……」聲音漸漸低下去。
「嗯?你說什麼?」聽他似乎在喃喃自語,冰焰好奇的問。
「不,沒什麼,夜深了,我該回去了。」
用紅色綢帶鬆鬆的繫起頭髮,慕容陽看起來俊美得不可方物,怎麼看,都和那渾身充滿霸氣的闕暝不像。
「我送你出去。」替慕容陽披上毛氅,冰焰親自拿著紙燈籠送他至門口。
「小心看著公子,燈籠拿高些,別讓公子摔著了。」
她吩咐門外等候的小廝。
「放心,我會照顧自己。」突然想起什麼,慕容陽說:「明兒是十五,我們不妨來個月下吟詩會,你覺得如何?」
「好啊!」難喝哥哥有這等雅興,只要他快活,她怎樣都無所謂。「就我們兩人麼?」
「當然少不了大哥。這是我們家人自個兒的聚會,不想有太多閒雜人等。你來安排吧。至於茶酒吃食我會請焦瓚備齊。對了,還煩你寫個短箋同大哥說這件事。」慕容陽故意這麼安排。見冰焰略顯猶豫,慕容陽不給她拒絕的機會,趕緊道:「就這麼辦,我走了。」說完,忙不迭的匆匆離去。
冰焰望著慕容陽離去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卻沒發覺,不遠處的菊花叢間,有一雙幽暗的眸子,正灼灼的瞅著她……
隔夜。
亥時已近,繁星點點,襯得月光如夢,似真似幻。
慕容陽手持折扇,正準備吩咐小廝提燈欲往「懷暢園」去,焦瓚卻挺著略顯肥態的身軀跑來了。
「陽少爺,大事不好啦!」
「焦總管,有事慢慢說,」慕容陽仍是—派的優雅閒適。
「我們在緣樂坊的錢莊遭竊啦!剛才發生的事兒。」
「遭竊?!快備馬!」慕容陽大步往外走去,突然一頓,他停—下腳步。「通知大哥了麼?」
「小的裡裡外外都找遍了,可就是找不到暝少爺!」
焦瓚擦拭著臉上的汗滴。
「不要緊,我瞧瞧去……」慕容陽不疑有他,連忙乘轎出府。
另一端的「拓馬閣」中,闕暝正好端端的坐在書房中,審閱慕客錢莊的帳目。才看不到一半,外頭小廝來報:「暝少爺,冰夫人房衛的蘭若有事找您。」「蘭若?她找我有什麼事?」喃喃自問,示意小廝讓她進來。
冰夫人房裡的丫頭找他?抑或是冰夫人找他?這點讓闕暝頗感興趣。
「少爺好。」蘭若手捧漆金小盤施施然走人房中,「這是夫人吩咐蘭若特地給您送來的參蜜福圓茶。」「夫人送茶給我!」這倒奇了,她平時見了他,總是有如受驚的鳥兒般,今兒個怎會突然示好?「是啊,暝少爺畢竟是慕容老爺的長子,未來慕容府的掌權者,夫人關心您是應當的。」蘭若狀似無心的說。這幾句話讓闕暝聽得心裡很不舒服。「多謝夫人關心,還有別的事麼!」「是的,夫人還要蘭若告訴您,少爺今晚不在府中。」媚眼朝他瞟了瞟,嘴角掛上個別有深意的笑容。闕暝並非駑鈍之徒,那笑容代表的意思怎會不知,他沉聲道:「若少爺不在府中,還請冰夫人早日歇息,闕某收下這茶便是。」見他有送客之意,蘭若忙道:「但是夫人的一番心意,暝少爺怎好辜負?」小手偷偷遞上一張薄紙箋。闕暝低頭一看,只見那淡粉的梅花箋上的字跡雅致,上面寫:暝:今晚申時,懷暢園中相聚,速至。
冰焰他心中陡然一凜!被欺騙的尷尬和意外同時湧上心頭。
這個女人的演技還真是出神入化,連他這闖蕩江湖多年、識人犀利的人,競也輕易被她蒙騙過去!她看似天真無辜、羞澀純情,沒想到這都只是她的假而具?!
好一招欲擒故縱啊!
慕容陽還真是養虎為患,沒事兒養了只有情勃發的母老虎四處招惹狂蜂浪蝶,虧他那日還為她打抱不平、教訓想污辱她的歹徒,看來表錯情的是自己!既然她想玩,他也不介意陪陪她,反正只要能夠傷害慕容賜,做什麼都成。蘭若見他表情陰晴不定,試探地喚道:「暝少爺,您意下如何?夫人在等著呢、」「告訴她我待會兒就過去。」闕暝冷道。
「那這參蜜福圓茶……」見闕暝略顯不耐,蘭若陪笑著,「這茶補巾益氣,養身的。暝少爺快趁熱喝了吧。」闕暝端過來,打開茶蓋一口飲盡,接著冷然道:「茶喝完,你可以回去覆命了。」蘭若得意的一笑,福身施禮、「既然如此,蘭若就回去了,暝少爺勿忘此約,也別教我們夫人久等。」沒搭理她,闕暝逕自低下頭繼續工作,
小手拂上油滑馨香的綠竹,冰焰悶悶的歎了口氣。
「夫人,您還是先進去歇歇吧,等陽少爺來了我再通知您。」梅萼不忍主子空等,出聲提議道。「不了,我在這裡等就好,你還是同菊艿先休息吧。」她坐在鞦韆上,輕輕的搖動,—臉落寞,那日繩索斷裂後,慕容陽知道她愛玩,又怕再次發生危險,特地從波斯訂了金鎖玻璃絲來為她固定鞦韆,又說這絲能反射光芒,在月下擺盪煞是好看。她答應要玩給陽哥哥看的,可是他卻沒來……
「蘭若說今晚是廚房柳大嫂子的生日,大夥兒要在那兒替她慶祝。」菊艿將梅萼拉至一旁低聲道,「外面那些小丫頭都去了,只剩我們還留在這兒。」「這……可是夫人地……」梅萼猶豫。
「你們去吧,反正我也想一個人靜靜,」冰焰心情好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