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夥兒小心地審視練水漣的臉色,然後慌慌張張地忙往後退離了些。
火大火大火大!練水漣心頭瞬間燃起三把火。
「好該死的賊子,竟敢說這下流話輕薄我,我非教你嘗嘗本姑娘的手段不可!」
「喲!好凶的丫頭。」毛天霸故作害怕地縮縮頭。「我就怕你打不著呢。」
「你?!」
她氣得柳眉倒豎、小腳一跺,正準備使出最拿手的「百鳥錯拳」教訓教訓這個毛天霸時,耳旁忽然傳來低沉冷靜的嗓音。
「好一個無恥狗賊,」那聲音緩緩的,如初春時節般乍暖還寒。「光天化日下竟將王法視為無物,任意輕薄良家婦女,饒你不得。」
人群裡一個挺拔的身影緩緩向前走來。抬眼看去,聲音的主人臉容方正、姿態冷傲,微揚的濃眉透露出一絲不馴。
「你又是誰?」毛天霸吠叫起來。
「我的名字你還沒資格知道。」發話男子表情嚴肅,雙手負在身後,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
「好個猖狂的臭小子,今天要你知道我的厲害!」毛天霸發怒,兜拳便向男人臉上打去。
男人側過身避開毛天霸的攻擊,右手倏地收爪成拳,重擊毛天霸的腹部;毛天霸悶哼一聲,痛得彎下腰來。
這一出手引來滿場的驚呼之聲,圍觀的路人都不相信這般俊秀的公子竟會有一身好功夫。
毛天霸臉上浮出尷尬之色,見對手一臉優遊自在的樣子,心裡不禁膽怯起來,可礙於面子,又不能打退堂鼓。
「可惡,我饒你不得啊!」
他忍住疼痛又撲向前去,一掌劈向男人的頸側。男人頭一偏,左掌化為利刃,斜削往毛天霸的肋下,毛天霸連忙縮手相抵,兩人「啪啪」地對上兩掌。
兩人在那旁動起手來,這邊的練水漣卻看得呆了。
她不過是看了那男子一眼罷了,為什麼會感到全身發熱、胸口怦怦直跳?!
這……這是什麼感覺!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練水漣摀住胸口,痛苦地皺起眉頭,卻又不禁偷偷向一旁望去。
只見男子的身型瀟灑、動作利落,一掌一拳皆風聲大作,一拐一帶猶優閒自在,這才是真男人啊!
她在心裡悠悠地讚歎著。
毛天霸被男子逼得手忙腳亂,又聽到身後傳來官差的呼喝之聲,心裡暗叫不好,看來他今日是難以脫身了。
想到這兒,他恨恨地望向練水漣,都是這臭娘兒們惹的事。
「你這死丫頭,本大爺饒不了你!」他向練水漣撲了過去。
練水漣正沉醉在男子的美色之中,一失神竟被毛天霸抓個正著。
「站住,別動!」毛天霸勒住練水漣的鵝頸叫道。「再過來我就殺了她!」
「你!」男子一愕,接著怒道:「挾持弱女子算什麼英雄好漢,快放了這位姑娘,有本事在拳腳上見真章!」
「哼哼,不放又如何,你能拿我怎樣?」毛天霸痞痞地抖著腳。「你若想救她,拿命來換。」
「我的命在這兒,隨你取去。」男子眉眼之間浮上一層薄怒,讓他看來更加的俊朗性格。
「你叫什麼名字?」軟軟的聲音突兀地插入。
「什麼?!」兩個男人同時一呆。
練水漣唇角帶笑,語調輕柔:
「敢問公子的尊姓大名是?」
雖然不大明白眼前的情況,男人還是有禮地一抱拳,沉聲說道:「不敢當,在下衛紫沂。」
「衛、紫、沂。」她又高興又陶醉地逐字念道,彷彿這是個什麼不得了的名字似。「那公子是何方人士?」
「在下長安人氏。」
衛紫沂有些疑惑,這姑娘是怎麼啦!被嚇傻了不成?
「哦——」她極嬌媚地笑了。「奴家姓練,閨名水漣,公子不用拘束,喚奴家水漣即可。」
奴家?!毛天霸和圍觀百姓都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顫。
「喂喂喂,你們也給我差不多一點,現在是擄人談判耶,幹嘛給我交換姓名身家啊!」
毛天霸氣急敗壞地狂吼起來,他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被人忽視。
練水漣卻當作沒聽到,自顧自地講下去:
「奴家是本地人,家住城西安樂裡,壯士若不嫌棄,請到舍下喝杯茶談談心。」
第一次見面,有啥心可談啊?
但練水漣可不管這些,這麼多年來,好不容易碰見個除爹之外不會讓她感到討厭的男人,她當然要把握機會。
「這……姑娘?」衛紫沂頗感為難,這姑娘是不是少根筋啊?
她難道不知道目前的狀況嗎?
「嗯,好不好嘛?」她學著從花娘那兒看來的姿勢語調。
毛天霸忍著欲嘔的衝動,罵道:「喂!你們耳聾啦,我說不准再聊!」
「你很煩耶!」問話數度被打斷,練水漣惱火起來。「閉上嘴行不行!!」
「是!」毛天霸被她嚇得應了一聲。
可轉念一想,不對啊!她是人質,他幹嘛這麼卑躬屈膝啊?
「公子……」
練水漣軟聲開口,突然頸後傳來一道熱氣,知道毛天霸又準備開口廢話,足跟在他的腳背上用力一蹬,踏得毛天霸大聲怪叫起來。
衛紫沂見毛天霸鬆開手,身型迅速移至兩人身後,手掌連劈,一抓一擊之間,已將毛天霸制服,並將練水漣攬在懷中。
「嘩!」圍觀百姓大叫起來,不知是為衛紫沂的身手,還是偎在他懷中的練水漣。
「姑娘,你沒事吧?!」
衛紫沂關心地注視懷中人兒,惹得她紅霞滿面。
「我……我沒……沒沒沒事!」
望著眼前放大的俊容,那好看的眼睛、黑而整齊的眉毛,和略方的下巴……
練水漣漲紅了臉,心頭如小象亂竄、麋鹿亂跳,但眼睛又捨不得離開男子英姿爽颯的臉孔。
「姑娘?」他輕喚道,臉又靠近她數寸。
心跳得愈來愈急、愈來愈快,像是要脹裂胸膛,逼得她喘不過氣來。
喔喔喔!老天,她該不會是要死了吧!
大夫,她需要大夫啊——
「衛紫沂——」她猛然坐起,一身香汗淋漓。
「那是誰啊?叫得這麼淒厲?」一個纖細的小丫頭涼涼地問道。
這是哪裡?練水漣定下神來四處張望。
唉,這不是她自個兒的閨房麼?「我怎麼會在這兒?」
「這是你家你當然在這兒,問話好奇怪。」
練小三忍住笑,故作不解地說:「咦?大姐你真奇怪,身子好好地怎麼會暈倒?我看今天的太陽還不大嘛!」
「我……」
練水漣張口欲言,可轉念一想,若自己將昏倒的原因說出來,鐵定會被姐妹們笑上兩千年,說不定還會被爹爹以啊!你終於對男人有興趣,可以嫁了——之類的話給逼上花轎,怎麼想就怎麼不好。
算了,她還是不說才是明智之舉。
見練水漣的嘴閉得比活蚌殼還緊,一旁的小男孩忍不住插嘴:「我知道,一定是『那個』來了,所以氣血兩虛才會昏倒。」
小男孩說完,得意洋洋地搖頭晃腦著,不料卻遭到兩下重擊。
「臭阿遲,我肝火可旺盛得很,哪來的『氣血兩虛』啊?」練水漣齜牙咧嘴,猙獰地說道。
「你這笨蛋阿遲,別學了幾下皮毛就回來獻醜,丟人哪!」練小三也收回小拳教訓道。
阿遲是練家惟一的男孩,由於練老爺直到五十歲才生下這個兒子,因此便喚他一個「遲」字。可小阿遲並沒有因身為練家長子而受到什麼特別的待遇,反而是姐姐們三餐「照顧」的好對象。
「本來就是,大姐不是看見英俊男人才昏倒的麼,我哪裡說錯?」阿遲委屈地說。「臭大姐,春心亂動!臭三姐,發育不順!」
他作個大鬼臉,一溜煙地跑掉了。
要是平常,練水漣早使出「凌波亂步」將那小鬼抓回來「疼愛、疼愛」了,可一下子被說出心裡事,竟教她呆怔住了。
唉!誰教她練大小姐「威」名遠播,不消自家人出去打聽,早有兩萬個鄰居爭先恐後來報告練大小姐今日的異常表現啦!
「呃嗯!」
門外傳來幾聲重咳,咳嗽聲中還帶著喜悅。
「我說大姐啊!」練老爺肥滿的身子興奮地塞進房裡。「那個……那個阿遲說的可是真的?」
「阿遲?」練水漣愣了一下,接著慌慌張張地辯駁:「他胡說的啦!」
「那位公子一表人才、談吐高雅,如果大姐你喜歡他,我們隨時可以下聘……呃不,是說親去。」練老爺樂翻天,開始口不擇言起來。好不容易大姐有心儀的對象,教他懸著多年的一顆心終於可以放下。
「我我我沒沒沒有啊!」練水漣繼續裝模作樣。「那人是誰啊我根本不認識他第一次見今天,哇哈哈太唐突了吧!」她語無倫次地說著。
「哦,這樣啊!可我看那位公子滿臉關懷之意,不但親自送你回來,還在前廳等你醒呢!」練小三幽幽地說。
「真的?!」練水漣直起身子。
當然是假的!那男人在送她回來後就滿臉疑惑地走了。
練小三心裡暗笑,表面仍是一副正經樣。「他在聽裡等了半個多時辰,聽見你沒事才肯放心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