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故意在堡主面前受點小傷,那麼以他負責的個性,一定會留你直到傷癒才會讓你離開……殷泛陽「好心」的計謀躍回腦海。
臭泛陽,壞泛陽,出這什麼計策,讓她身中劇毒不說,連床都下不了,留下來有何用?還得讓人恫嚇。
說也奇怪,這傢伙平常不是老繃著一張臉,惜字如金的嗎?為何今日破了戒,竟出言恫嚇?
「吃吧!」他將早膳端至她面前。
「我——好啦!」被他一瞪,「不」字尚未出口便嚥回肚中。
可是……「怎麼吃?」另一問題產生。
慮軟無力的四肢尚未完全恢復,能移動已感吃力,要端碗持箸更是不可能。
雲御風臉色難看至極地瞥向眼前可憐兮兮的吟蝶,怨自己當初狠不下心任她自生自滅。
算了!就看在她是舞影所托付的分上吧!他舀了一匙送入她嘴中。「快吃!再有意見就等著挨餓。」
「唔……」真是不懂憐香惜玉的粗魯男子,她心不甘情不願嚥下稀粥。
瞧他渾身散發著冷漠和深沉,面對著這樣的一張臉,她實在沒有胃口。
但在他銳利駭人的目光下,龍吟蝶只好勉強地多吃了幾口。
簡直就要撐死她了!「不行了,我吃飽了。」
雲御風不甚滿意地瞥了瞥奮鬥許久仍不動如山的稀粥。連一半都吃不到?!小貂吃得也比她多。
「你別生氣嘛!我的食量一向很小,我已經很盡力了,真的!」
雲御風微訝,短短幾日她居然能看出他的心情起伏。他一向不容許自己喜怒形於色,更不讓人有瞭解親近他的機會。而今居然被眼前這個柔弱郡主看穿,這意味著什麼?
他沉思的模樣真是好看啊!龍吟蝶目不轉睛,很是沉醉地低低讚歎,儘管他的臉被一張面具掩去了大半,但她仍舊能感受那股來自胸臆之中的怦然。
那樣得天獨厚的男子,為何他的眼神中竟有如此深沉的蒼茫和寂寞,他該是坐擁一切的王者啊!是什麼讓他變成這副冷漠無情的模樣?龍吟蝶纖細嫩白的柔荑不由自主地輕撫他緊抿的唇,想像薄唇上揚時的表情……
「你做什麼!」突如其來的怒斥駭著了吟蝶,她驚恐莫名地輕撫胸口。
「想嚇死我啊!」吝嗇!借人摸摸又不會少塊肉。「嚇傻了我,你就得照顧我一輩子——」
驀然,她住了口,紅潤的色暈漸在她俏麗嬌美的臉龐擴散。
瞧!言多必失吧!看看她說了什麼蠢話?!
「呃……剛剛我說的只是……只是……」她訥訥地開口,卻又不知該如何接下去,吞吐了一會兒,她終於擺手。「算了!」反正看他也不怎麼在意,她又何必緊張地費心解釋。
雲御風幽森的眸光閃過一抹異采,冷峻的面容也略顯柔和,不再那麼冰冷。
此時,劉嬤嬤適巧端著藥汁進來。「堡主,龍姑娘該吃藥了。」
雲御風淡淡頷首,火紅身影悄悄隱身而去。
「龍姑娘,該服藥了。」
唉!龍吟蝶在心中大歎。濃稠墨黑般的苦藥汁實在難以下嚥,可她受夠了整日躺在床榻無法動彈的無趣。
一咬牙,她喝了一口。咦!藥汁仍是那味道,可是苦澀淡了些,反而多了一股甘甜涼意。
她正疑惑是否換了湯藥之時,劉嬤嬤已心直口快地替她解惑——
「沒有那麼苦了對不對?堡主怕你耐不住藥汁的苦澀,特地在裡頭加了一味甘草和薄荷。龍姑娘,堡主人很好的。」
是嗎?那樣一個冷漠的男子,渾身森冷有如寒冬,難以想像他也會有如此體貼的時候。
她心甘情願地嚥下藥汁,溫溫暖暖的,為她虛弱的病體注入一股莫名的活力與柔情。
她暗忖著,他並非真如外人所言那般冷血無情,他不過是不擅表達自己的情感罷了。
不知何時,劉嬤嬤已悄然退離了內室,徒留一室詭異曖昧的情愫肆意蔓延……和陷入深思的龍吟蝶。
朔夜,萬籟俱寂,沒了月兒,星子的晶亮也彷彿蒙塵一般,微弱隱現。
不明白自己為何不知不覺地走到這裡,身為一堡之主,有許多重要的事急待他的指示,此刻的他該是穩坐於書房,挑燈夜戰,而非徘徊流連於此,放不下心。
雲御風放輕幾不可聞的足音,走入內室,默默地凝視床上熟睡的人兒。她的睡相是如此安詳靜謐,臉上嬌美的淺笑完全顯露出全然的信任。
他望著龍吟蝶的睡容怔忡出神。
你的一切全是如此美好嗎?在你眼中,完全看不到任何害怕與恐懼,舉手投足所散發出的純淨性質,儘是年少的純真與好奇……雲御風憶及兩人初見面的火爆場面不由地牽起一抹笑來。
她居然為了一個初次見面的人而敢與他針鋒相對?!他是該拍手稱讚她的見義勇為;抑或好好地教訓她的「慈悲為懷」?
絲被下的人兒突然打了個噴嚏,所有睡意皆在這一刻全數遠離。
「怎麼莫名其妙地打起噴嚏來了?」她喃喃道。迷迷糊糊中就要掀開被子下床,眼角卻不期然瞄到床角矗立的高大黑影。
「啊——」我的天啊!該不會是魑魅魍魎之類的吧!
打她出娘胎起就天不怕地不怕,唯一能讓她嚇得花容失色的只有「那種東西」了。
難怪,難怪雲御風那麼慷慨二話不說的就把房間讓給她……原來如此!
唔……那黑影居然在動……好恐怖,好害怕……龍吟蝶緊縮虛弱的身子往床內側躲,編貝皓齒正打著顫。
他——轉過身來了……
「哇——
「大半夜的,你不睡嗎?」冷漠幽寒的聲音迴盪在昏暗的空間,緊接著一室的明亮。
「嗄?」習慣了夜的漆黑,倏然的光亮讓她眼睛一時無法適應。
但……這個聲音……好熟。眨眨眼,她逐漸看清了眼前的黑影——
「是你?!」驚懼不安的情緒在觸及那頭紅髮後全化成安然放鬆的呢喃。
「你期望是誰?」
咦!奇怪,是不是她睡糊塗了,怎麼覺得他講話怪怪的?「我還以為是……」龍吟蝶手腳揮動,做出一個自認可怕的鬼臉。「嚇死我了。「
嬌俏的臉龐因著驚嚇而顯得有些蒼白,卻無損她的美麗。雲御風微微笑著。
他,他笑了!籠吟蝶訝異地盯著眼前難得一見的奇景——
笑得真是太妖異、太邪魅、太……該死的好看了!即使隔著張半掩的面具,她仍能感受到那股莫名的吸引力。
才一會兒他的笑容已漸漸淡隱,不留一絲痕跡。
龍吟蝶不禁惋惜著。
「嚇著了你,我道歉。」他向來不會對做過的事感到歉然;但,面對這樣一個特別的姑娘,令他覺得嚇著了她,彷彿是種罪過。雲御風為自己再次的破例感到詫異。
「你應該多笑的!」吟蝶仍沉迷在他方才難得一笑的魅惑中,不自覺地吐出心中的話。
「什麼?」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笑起來很好看啊!」龍大郡主見他一臉錯愕,便又再補上一句,絲毫不覺得這麼說有何不妥。
見他還是一頭霧水,龍吟蝶不厭其煩地又再說了一次。「我說,你笑起來很好看,很容易眩惑人心。」
「如果這是恭維,我接受。」雲御風對她的讚美感到不自在,但仍故作淡漠地答道。
龍吟蝶聽出他話中的不屑,她不依地嗔道:「我說的是實話!」
挑了離床最遠的椅子,他坐了下來。
「說真的,你是我除了我大哥外唯一讚美過的男人哦;很榮幸對不對?你的笑容這麼好看,相信你的長相必然不差,但你為何總把自己的真面目隱藏起來呢?」吟蝶將螓首倚在床邊,問出了早已存在心中的疑惑。
「一段陳年往事,不值一提。」冷淡的排拒說明了他的不願透露。
「可是你卻耿耿於懷。」吟蝶瞧見他眼中的怒意,這是騙不了人的。他想必有過不堪的遭遇,才使得他會如此淡漠,難以親近。
「你似乎管太多了。」他挑高眉,微微一笑,但唇邊卻毫無暖意。
「既是陳年往事,又不值一提,何不就此寬心,不再記掛?」她誠摯地說道。深覺有些事勉強掛念心中,只是徒然增添自己的煩惱罷了!
「不可能!」他倏地寒了臉。
往事一幕幕在他腦子閃過……娘死後的不受敬重和他自小受盡的欺凌和冷落全又浮現出來,無時無刻衝擊他的內心。而這一切皆由他最親愛的血親所造成,多年來,他是以擊垮那個稱為「爹」的男人為目標,眼看著一步步地就要如願以償,現下教他忘,怎可能?!
看來雲御風真的很恨那個人吧!和雲御風相處了幾日,對他的個性行事約略摸熟了幾分,像他這麼一個對人事物淡漠的人,為了一件陳年往事能如此懷恨,想必一定受了很大的委屈。一想及此,她突然覺得心頭泛酸。
「好吧!既然你不想提就算了,可是如果有一天你想說時,別忘了我願意聽哦!」吟蝶側著小臉迎視他,一副稚氣未脫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