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沒錯,吟蝶在轉角處發現了舞影的身影。
「舞影。」
花舞影聞言轉身。「吟蝶,是你。」她拍拍身上的塵土,拉著吟蝶同往涼亭。
「吟蝶,別擔心了,瞧你愁眉不展的,我都快不認識你了,那個不知悲傷為何物的頑皮郡主到哪兒去了?」花舞影不知該怎麼安慰眉頭深鎖的吟蝶。
硬扯出一抹笑,龍吟蝶的哀愁顯而易見。「不知怎麼了,以前的我是快樂無憂,天塌下也不怕的,但現在看著御風昏睡的模樣,我一點也快樂不起來,心底還緊揪著,好像喘不過氣似的,這是為什麼?」她不懂,這種心情在以前從未有過,獨獨對雲御風衍生的感覺,既複雜又難懂。
傻蝶兒,這就是愛啊!花舞影以既欣悅又訝異的眼神注視她。她欣悅吟蝶居然能在驃影堡尋到所愛之人;卻訝異那人竟是堡主——那個素來冷漠,不易親近的堡主。
「舞影,怎麼這樣盯著我瞧?」龍吟蝶被她注視得怪不自在。「別鬧了啦!人家這幾天都快被這個問題煩死了,你還有心情和我玩。」
「我?」花舞影指向自己。「哪有?」舞影一臉無辜狀。
「還說沒有咧」吟蝶責怪似地瞪了她一眼。「看你那種眼神,明明就知道答案,還故意不告訴人家。」舞影的見多識廣、通情達理是她所不及的,所以當她有疑問時,第一個想到的便是舞影。
「好吧!好吧!」舞影清清喉嚨,晶亮的眸光落在吟蝶好奇的臉上。
「你愛上堡主了。」
「什麼?!」愛,她瞪大眼睛。
「你愛上堡主。」她再次重複。
「愛——像大哥和紫翎姊姊一樣?」單純的吟蝶根本不知情為何物,腦中自然浮現大哥和上官紫翎間的恩愛景象。「難怪……」
難怪她只要一天沒見著御風就覺得有什麼事沒做一樣;一有好玩或好笑的事,第一個總是想告訴他;還有,她老是喜歡窩在他溫暖的懷中,這算不算?
「懂了?」舞影問。
「嗯!」吟蝶重重地點頭。原來這就是牽掛的心情,她總算可以體會大哥那時對紫翎姊姊形影不離的原因了。
不知御風有沒有點喜歡她呢?
龍吟蝶搖搖頭。憑她獨一無二的容貌,和活潑開朗的個性,御風一定會愛上她的,她得對自己有點信心。
心裡的疑問解決,消失已久的神采又重回吟蝶的臉龐,慧黠的靈活大眼轉了轉,蘊藏無限活力。舞影樂見吟蝶的開朗。
「舞影,御風應該快醒了吧?」
「嗯!」舞影點頭,她已用藥慢慢克制了堡主的脈流,應該今晚就會甦醒。雖然……舞影神色有些黯然。然而一心期待見到御風的吟蝶,卻無心留意舞影臉上擔憂的神色,轉身欲往影主居去。
花舞影望著翩然離去的倩影,怔忡失神。
或許,這正是讓吟蝶與堡主一個磨練對彼此的愛之機會吧!希望,最後的結果不會太令人遺憾。
晚風自窗口吹入,微涼沁人,整個影主居顯得靜謐清幽。
雲御風悠悠轉醒,緩緩地張開眼。
由於不敵身上襲來的痛楚,他悶哼一聲。
「御風,你醒啦!」
吟蝶早已端好藥,似是預知他此刻會醒來,漾出一朵嬌燦的笑顏,美得奪人心魂。
雲御風屏息以視,每回她燦若朝陽的笑靨,總能叫他忘卻一切晦暗,激起他心中千縷情愫,他多想盡情擁有她的美好。
但他必須壓抑,惡疾纏身的他,是無法給她完整的愛和呵護,甚至還可能會傷了她。這樣他如何去愛吟蝶,除了隱藏自己的愛意,別無他法了。
他不停不停地在心底告誡自己絕不能流露太多的情感,即使他並無把握能完全克制住滿腔愛意。
龍吟蝶見御風默不吭聲,單純地以為他是身子不適,並不在意他的沉默。
「御風,這是舞影親自調配的藥,應該滿有效的。」吟蝶小心翼翼地捧著藥汁至榻前,卻沒想到,他大手一揮——
匡當!
吟蝶愣愣地看著碎落滿地的湯碗,隨即疑惑地抬起頭,眼底有著不解。
「御風?」她試探地喚道,心想他可能是身子不適,故而有些反常的行為,便忙不迭地伸出玉手想去探探御風的額際,然而在手還未碰到前,卻被他給揮開。
「您逾矩了,吟蝶郡主。」御風面無表情口氣淡漠地道。「端藥照料之事自有驃影堡奴僕負責,您堂堂一位郡主,雲某不敢勞駕。」
吟蝶柳眉微皺,不知雲御風何出此言。一隻手尷尬地停在半空中,氣氛有些僵凝。「御風你怎麼了?今天怪怪的。」
「沒什麼。」他臉色仍舊冷然。「雲某不過恪守男女之間規範,身為郡主您應該瞭解。郡主遠來驃影堡作客,自是驃影堡貴賓,雲某不願郡主有任何落人口實之處。」
落人口實?龍吟蝶杏眼圓睜。「你我之間又無不合禮教之處,有何好讓人說話的?」
他撇開眼神,不願對上她坦然率真的眸子。「郡主單獨與陌生男子共處一室,謠言一起,郡主恐怕就要身敗名裂了。」
「我不懂。」吟蝶定定地看著他。
之前他們不是相處得挺好的?御風對她呵護有加,而她也已芳心暗許了,為何今日他一醒來,以前的一切他全忘得一乾二淨,還跟她說什麼男女有別?
望著眉頭深蹙的吟蝶,御風暗自心疼。著實想安慰她受傷的心,但一開口卻只是句:「我累了,請您離開!」旋即合上雙眼,不願去看吟蝶疑惑受傷的眼神。
吟蝶默默地撿拾地上的湯碗碎片,她不知早前的柔情蜜意為何消失得無影無蹤,此刻在她眼前的已是全然陌生的雲御風,並非那個溺她、疼愛她、包容她的雲御風。
是他變了嗎?不,她寧可認為是怪疾的緣故,也許,是他累了,明天醒來,那個溫柔的御風就會站在她面前,擁著她……一道疼痛劃過,吟蝶看著不小心被碎片劃傷的手,無聲無息地退出了寢居。
直到門扉合上了的聲音傳來,雲御風才張開眼,淡淡的眼神若有似無地瞟往竹影幢幢的窗外。「進來吧!」
被識破了!殷泛陽態度自若地自外踱進屋內,完全沒有此時該出現在臉上的羞愧。
「什麼時候驃影堡的日影堂主也會竊聽了?」
殷泛陽俊朗的臉仍掛著笑容。「這話說得可嚴重了,我不過是想關心嘛!」他逕自拉過一把椅子,大剌剌地坐下。
「你太閒了嗎?」這樣說自己的屬下是不太好,但他實在沒有心情與殷泛陽說笑。
殷泛陽嘖嘖二聲。「原來堡主早恢復神智了嘛!那方纔的表現……」
雲御風沉下臉。「你到底要說什麼?」
「我要說的,想必堡主必然清楚,這樣剌傷吟蝶,你心底也不會好過的。」平常不拘小節、大而化之的殷泛陽有比人更細膩的心。
雲御風闐暗的眸子閃過一抹痛楚。他又何嘗願意這麼做?
「你不瞭解。」雲御風悠悠道。「我隨時會因為症焰之毒昏迷,甚至死去,在這種情形下,疏離她是最好的結果。之後,她會遇到一個真正能保護她、愛她的男人,屆時,她會忘了我的。」雖然早已設想過這種情況,但在說出口後卻仍覺得難以接受,他不願去細想。
殷泛陽輕笑出聲。「你真的這麼想?你真的能坦然接受心愛的人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犧牲自己,把自己心愛的人拱手出讓?」他搖搖頭。
雲御風挑眉。「日影,你的確太閒了。」
「嘿嘿,堡主,我可是才忙完,你可別又想派我去出什麼任務。別瞪,我走就是了。」臨行至門邊,他才又回頭。「如果你想傷她,那麼剛才的見血就足以讓她痛上好一陣子了。」他滿意地看見雲御風臉上的神情一變,便頭也不回地步出影主居。
不過,比起心傷,她手上的傷又算得了什麼呢?殷泛陽抬頭望著天邊懸掛的月牙兒,悠然喟歎。
第七章
「唔——好痛……」龍吟蝶連忙衝回花廳,連晚膳都沒動到就躲回自己房裡。
真不小心!龍吟蝶罵著自己。放開壓住傷口的手絹,一道血痕立即顯現。
嘖!還挺深的,望著還汩汩流出的血,她有些昏眩。
明明只是不小心輕輕一劃,怎會流那麼多血呢?忍住翻攪的噁心感受,自懷中掏出一個青瓶,那是舞影精心配製的創傷藥。當時她還拍拍胸脯,自誇絕不可能會用得到,結果……她仔細地撒上藥粉,倏地襲來的痛楚讓她不禁倒抽了口氣。
好痛啊!都怪自己太心不在焉了,連撿拾個碎片也會受傷,根本一點忙也幫不上。
心上湧起一股酸潮,眼底的氤氳水氣讓她幾乎看不清傷口,御風的那番話仍盤旋在她腦海揮之不去。
還有那種疏離陌生的態度,完全抹掉之前的濃情甜蜜。難道以前的一切只是自己在作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