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總而言之就是要得到那塊玉是不是?」李公公急道。
巫鳴點頭,無聲地笑著:「沒錯。」
「那那塊玉現在何處?」
「公公毋須擔心,巫某已知血玉下落。」
「噢?!」李公公又驚又喜,「既有下落,何不快快取來?」
「這就是巫某為難之處。」
「國師有何困難,直說無妨,小人若能略盡綿力,必定傾力相幫。」
巫鳴眼中閃過一抹精光,他等的就是這句話。
「既然李公公這麼說,巫某也不得不盡力了。」他一邊說,一邊緩緩地自懷中掏出一包東西,交給李公公。
「國師大人,這是?」
「這是巫某精心煉就的『六合回生散』,雖不能根治皇上病症,卻能緩解兩天之內的不適,請公公拿回宮中讓皇上服下。」
李公公接過那一小包藥粉,放在手中掂了掂。
好輕哪……看來這傢伙在沒達成目的前,是打算用這種方式來予取予求了……
巫鳴見到李公公懷疑的模樣,勾起唇角。
「公公不必擔心,巫某不是小人,所求之事,說穿了也不過是為了皇上而已,身為國師,為皇上盡忠更是分內之事。」
李公公聞言仍半信半疑,但眼下實在也沒話可說,只得連聲稱謝。
「多謝國師賜藥,但還不知國師所求為何?」
「不急不急,皇上的病要緊。」巫鳴道,「後事就請公公明早至此,再來詳談,如何?」
「我這人天生急性子,您老不先說,小人回去可要吃不下、睡不著了。」李公公道。
巫鳴一笑,「既然如此,巫鳴就直言不諱了,巫某想借調官府士兵一用。」
他雖身為國師,然而兵權卻不在他手中,要完成他的計劃,非得借助足夠的兵力不可。
「這……」聽到他的話,李公公不由得沉吟了會兒。
「怎麼?不成?」
李公公頓了頓:「成,哪有不成的?只要是國師所求,皇上一定會答應的,小人這就回去稟報。」
「有勞公公了。」巫鳴作勢一揖。
「不敢不敢,小人這就先回宮去了。」李公公拂塵一揮,再也顧不得其他,轉身匆匆離去。
李公公離開之後,原本掛在巫鳴嘴角的微笑,便迅速地隱沒消失了,他緩緩步回火爐前,隨手抓起一把乾柴丟了進去。
「刷」的一聲,火勢猛然大作,焰光閃爍,映紅了巫鳴沒有表情的五官,使他整個人看上去分外詭異,令人望而生懼。
第4章(1)
夜涼如水。
水月庵的氣息一向寧靜平和,入夜之後,眾人早已睡下,只有她翻來覆去,無論如何都閉不上眼。
現在她已經沒有束縛了,她為何不逃走呢?
逃走……龍玦心中閃過這念頭,隨即又將頭埋入枕中。
逃出去之後何去何從呢?憑她這身三腳貓的功夫,真能為父親報仇嗎?
想到父親與許多無辜的人也許就此曝屍荒野,她的心臟不由得劇烈地抽痛起來……都是為了她,為了她一人……
一顆心揪著,痛到無法入眠。
龍玦霍然起身,打開木門,很小心地不使自己的腳步發出聲響,緩緩地走到花園中。水月庵中常年植栽花草,暗夜裡綻放的,是馨白可人的玉蘭,散放著淡淡幽香,龍玦走到花旁,拈花而歎。
「今天是十五……」她喃喃自語,「月已圓了……」
月已圓了,她這一輩子卻是無法與爹爹團圓了……
「你在做什麼?」一道男聲自前方傳來,龍玦乍聞聲不由得愣了愣,下意識往前走了幾步。
「誰?」
「是我。」月移花影動,那人的身影也漸漸在微薄的月光下顯露,龍玦終於看清了那人的位置。陰少華?他不是住在庵外,怎麼這會兒卻又進來了?
彷彿透視她心中的疑慮,陰少華率先開口:「我找靜虛師太商量事情,不知不覺晚了,正經過這裡要從後門出去,沒想到會遇見你這只夜行鳥。」淡淡地說笑著,他走出花影下,「這麼晚了還不睡?」
「我來採花不行嗎?」她負氣。
他為什麼不好好睡覺去?老是監視著她,不累嗎?
「好風雅,寧可半夜不夢周公,當起採花賊來了。」陰少華閒適地踏著緩慢的步子。
「這正是我想對你說的。」還說她是採花賊呢!龍玦咕噥了一句,他還不是半夜不睡覺,寧可防著她逃跑。
似乎總在她多愁善感的當兒,陰少華便會出現!
「我看你除了採花!還有別的目的吧,老實說,你穿著單衣到底想跑到哪兒去?」
龍玦不答,反問道:「陰少華,你找靜虛師太商量什麼?」
「雖然這裡是水月庵,但我總不會是來參佛的。」
龍玦聞言,嘴角微微一扯,「那你是借口來看我的?」
「你這丫頭真不害臊。」陰少華笑了笑,緩緩走到龍玦面前,他頎長的身形利落而矯捷,邁開的腳步沉穩無聲,由遠至近,一會兒龍玦已在他需垂首才能四目相交之處。
他細細看著身前的女子,突然有些失神。龍玦的五官十分細緻,尤其是眼睛,像稀有的水晶石一樣亮眼,熠熠動人,充滿光輝,在夜裡更是明顯……
過去以為她的迷人之處就是那雙像火焰一般有神的瞳眸,卻沒想到,她平靜的時候,竟更有令人著迷的魅力……
也許,這就是她深深吸引他的原因。
吸引?他為龍玦所吸引?
陰少華甩了甩頭,想要拋開這個想法,他不過是為了報恩,不過是在盡一份江湖人應有的道義與責任,而且他很同情龍玦,就此而已。
不稀奇的,他試著告訴自己。他的同情心一向比表面看來還要旺盛,瑞和蓮青不都是這樣結識的嗎?多年以來,他因醉心於武術而四處求師拜藝,荒廢了家業,鏢局也自此一落千丈,不復往日盛況,但他卻也因此習得一身武藝,更多了兩個「家人」,得失相抵,他從來不覺後悔,如今再度遇上龍玦,他又有同伴即將增加的預感,只是……龍玦不若蓮青,她懾人的雙眸,總震撼著他的心。
「陰少華,你盯著我看做啥?」龍玦被陰少華瞧得渾身不自在,索性轉身背對他。
陰少華察覺到自己失態,咳了兩聲。
「沒事,你既然安好,那麼我就走了。」他匆匆說完,轉身想離開。
龍玦聞言,不知怎地一股氣惱上心,她回身,三兩步跑到陰少華面前,「就這樣?」
陰少華一愣。
「不然還要怎樣?」
「你……」被他那麼一回話,龍玦不禁也啞口無言。
是啊!不然還要怎樣?
「我睡不著,你陪我!」她任性起來了。
「那可不行,水月庵是尼姑庵……」
「我不管,你來都來了。」龍玦索性拉住陰少華袍袖,「我就是要你陪我聊天,既然你說水月庵男客不好久留,那咱們到外頭去總行了吧!」
「別任性。」陰少華輕道,卻無責備之意,「還有,姑娘家這樣拉著男人可不太好。」
「我常常這樣抱著爹爹的手臂。」龍琺看著他,不在乎地說道。
陰少華苦笑,「我可不是你爹爹。」他可是個有血有肉的大男人啊!這小丫頭把他當成什麼了?「你不是我爹爹,我當然知道。」龍玦斜睨他一眼,「不過你的氣息,跟我爹爹很像。」
「氣息?」他不懂那種抽像的話。
「是啊,我就是聞得出來。」說著說著,整個人倚到了他的肩上。
「你是小狗嗎?」陰少華呵呵一笑,龍玦暫不跟他計較,只是舒服地往他靠攏。
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柔軟的身子靠在陰少華的臂膀上,竟令他產生一種無以名之的遐思,陰少華不願氣氛如此曖昧,索性伸手一拉,試圖將龍玦拉離身旁,沒想到龍玦由側面被拉到前頭,以他居高臨下的角度看去,懷中只著單衣的女子,露出了光滑白皙的肌膚,陰少華一時愣住了,竟不曉得該就此推開她,還是一飽眼福到底。
「你在看什麼?」龍玦順著他的視線回看自己,倏地張大眼睛質問他,「登徒子,你在看哪裡?」
陰少華鎮定地咳了兩聲,再怎樣也不能先亂了自個兒的陣腳。
「你只穿單衣會著涼的,先披我的外衣吧!」他邊說邊解下自己身上的罩袍。
「我不穿,我一點都不冷。」龍玦一手揮開。
「你不冷也得穿。」陰少華仍將外袍往她身上披。
「我就偏不穿。」
「穿!」陰少華硬將衣服扣回去。
「不穿!」龍玦抓下來就往回丟。
「穿!」陰少華接住衣服往龍玦面前送。
「不穿!」龍玦雙手垂立,杏眼圓瞪。
「你……」陰少華見狀,突然失聲笑出來。
龍玦見狀一愣,「你笑什麼?」
「笑我們兩個人太無聊。」陰少華搖搖頭,「居然為了一件衣服在這裡橫眉豎眼。」
「是你無聊,硬要我穿衣服。」她不由得嗔了他一眼。
「你不是常說『男女授受不親』嗎?更何況這裡是水月庵,你要是衣衫不整被外人看見,還道我對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