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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琬姿

  「這是兩碼事。」江嫣吐一口長氣。「如果『死』足以化解兩家十多年來的仇怨,我死就值得了。不是有一句話:『死,有輕於鴻毛,重於泰山』。」

  清彪動容的盯住江嫣,這一個嬌弱的姑娘,怎會有如此胸懷?

  「彪叔!請你放我們走!」皇甫南說。

  「你違背寨主命令,私自帶她離開,寨主相當忿怒,若放你們走,我回去不是要領罰?」清彪朗聲說:「少寨主明白,咱們寨令如山!」

  皇甫南沒話可接。

  「對了,我還探聽出一件消息,你們知不知道?」

  「什麼消息?」

  「朱光宗由江知府回到朱刺史家不久,朱刺史開始點兵遣將。」

  「不知道。」皇甫南轉向江嫣:「小嫣,你知道嗎?」

  江嫣搖頭,忽然驚聲道:「莫非……我爹想圍剿毒龍寨?」

  「有這種事?」

  「我知道我爹一直想立功,也聽他提過,可是,他並不知道毒龍寨地點呀!」

  清彪神情凝重地。「如果真是如此,我得趕回寨裡。」

  「彪叔難道還負有其它任務?」

  「不瞞你,原本寨主派我出來,第一,捉拿你倆;第二,踏平江府……」

  江嫣花容失色,忙說:「我已盡知兩家這段恩怨,事實上,我爹雖然貪功,有負寨主,可是我爹也失去一位弟弟,何況殺死朝廷命官,非同小可。」

  「彪叔,請你放我們走,兩家恩怨就此畫上句點,免得波及寨內兄弟……」

  「少寨主此言差矣!」清彪盯住皇甫南。「你是毒龍寨未來的接班人,毒龍寨叱吒一方,怎可輕言放棄?」

  「接班人有彪叔您,再說,寨內多的是能人,我……」

  「這事你回去讓寨主決定!」清彪站起身,無意再談下去。

  清彪轉向眾嘍囉,下達命令。「歇過一夜,明早上路。」

  轉回頭,清彪看著皇甫南和江嫣,沉重的心事,像一塊大石頭,壓住他心口。

  ???

  朱光宗離開江府後,當天傍晚,炳聰接獲朱刺史派來的快馬函,囑炳聰盡快去見他,當面詳談。

  晚膳過後不久,炳聰夫婦得知江嫣與皇甫南已逃離開江府。

  炳聰當即調派士兵追捕。戍時剛過,追兵回報,他倆人被一群不知名的黑衣人救走。

  炳聰夫婦,氣一回、罵一回,主要是痛失毒龍寨巢穴的線索,氣歸氣,那也無可奈何。

  次日清晨,炳聰上轎,逕往朱府而去。

  朱富明見了炳聰,先是責備一番,說他不該隱瞞閨女被毒龍寨賊人擄走之事。好在還有江珍,朱富明說,光宗願意娶江珍,這事就不再追究。

  朱富明並問起江珍來歷。

  捏了一把冷汗的炳聰,急忙詳加說明。

  「她是下官胞弟的女兒。下官胞弟江炳申,十年前,為了追捕賊首皇甫昭雄——也就是現今的毒龍寨寨主,不幸因公殉職!」

  「啊!是這樣?」

  「是的,下官這才負起養育珍兒責任。珍兒美麗、乖巧,與下官情同父女,賤內對珍兒,更是疼愛有加。」

  朱富明點點頭。

  「敢問大人,何時讓他們完婚?」

  「你說呢?」

  「下官沒意見,但憑大人、公子之意。」

  「唔……」朱富明沉吟了一會。「愈快愈好,不過,得等毒龍寨事了後再說。」

  「是!是!是!」

  「你找出毒龍寨巢穴了?」

  「提起此事,下官甚感汗顏。」

  「喔?」

  炳聰述說起會抓住皇甫南,又被脫逃一事,當然,他敘述的內容,真假各半,略掉江嫣與皇甫南的私情。

  「可恨!賊人挾持我女兒,逃逸無蹤。下官投鼠忌器,才被賊人脫逃了!」

  「什麼?你女兒還在他們手中?」

  炳聰舉袖,印印眼角,傷懷地接口:

  「下官與賤內,昨兒一夜不得好睡,既惱又擔心女兒的安危。」

  朱富明無限同情的頷首。「吉人自有天相。」話峰一轉,朱富明說:「我手下有一名李副將,五年前,曾跟毒龍寨副寨主交過手!」

  「啊?」炳聰張大一雙老眼。

  「李副將率兵攻打毒龍寨,但毒龍寨巢穴就在海中一個島上,地勢險要,李副將無功而返。」

  「海中島上?怪不得下官派出許多密探,就是查不到毒龍寨。」

  「能破毒龍寨,固然是大功一件,只怕沒那麼簡單。」

  「大人!下官一心只想救回女兒,若朝廷論功,也是大人的,下官不敢居功。」炳聰一副正氣凜然狀。

  「破了毒龍寨再說吧!」朱富明轉頭喚:「來人!」

  「是!」

  「請李副將。」

  不一會,李副將來了,朝兩位大人一抱拳,落座。李副將長得高壯魁梧。

  「李副將果然將才。」炳聰讚道。

  「哪裡。」

  「李副將,記得毒龍寨吧?」

  「是!」

  「說說看,你對毒龍寨的看法!」

  「是。它位於海中孤島,南面是陡直危巖、北面一邊是沙地,一邊是礁巖。地勢險要,宜攻、宜守。」

  「那,它佔盡了地利嘍?」炳聰岔口問。

  「不錯!這正是末將五年前失敗的原因。」

  「如果,現在去攻毒龍寨,你有幾成把握?」朱富明問。

  「啟稟大人,雙方交戰,首重天時、地利、人為因素也是一大原因,而這些條件,並非一成不變。因此,末將不敢誇有幾成把握。」

  朱富明對武略之事,完全外行,聽李副將這樣說,他改口道:「我派你輔助江大人攻打毒龍寨,你想怎麼下手?」

  「這必須派水兵部隊。」

  「行!我馬上撥一團水兵。」

  「是!何時出發?」

  朱富明轉望炳聰,炳聰當即說:「當然是愈快愈好,下官也要親自上陣!」

  「江大人諳水性嗎?」

  炳聰羞慚一笑。

  「江大人會暈船不?」

  「這個……下官沒乘過船。」

  「江大人先要有個心理準備。」

  「是!下官省得。」

  「還有,咱們得琢磨一下,該由哪登陸毒龍寨,末將先繪製毒龍寨草圖,再來跟大人商議。」

  李副將退下去後,朱富明向炳聰說:「此事就交給你了!」

  「是!是!謝大人相助,下官定當全力以赴,請大人靜候捷報。」

  朱富明頷首。炳聰站了起來。「大人!下官馬上回府準備。」

  「急事緩辦。一起用過午餐,你跟李副將商量妥當!研擬會合之事,再走吧!」

  「既然大人有今,下官恭敬不如從命了。」

  「別客氣,以後,我們都是一家人,有福同享!」

  炳聰明白,他指的是女兒親事,欣慰之餘,他朝朱富明一揖。私心裡,則希望自己此後,官運亨通。

  ???

  皇甫南靜坐著,從木樁圍起的柵欄隙,望向黑沉沉的夜空。

  點點繁星,無言的俯瞰著海面、人間。

  他的心事,猶如暗蒙的海水,黑、濃、稠得化不開……

  不久前,不……好像很久了……

  一樣的夜色、一樣的柵牢,曾幾何時,變成自己異地而處,身陷牢中。

  那時,江嫣就在柵牢內,大喊救命……

  她蓬頭垢面,喊他小嘍囉、跟他談條件……

  然後,發現她超塵絕俗的美顏,她在他面前寬衣解帶、她一顰一笑,接著,她與他纏綿……

  往事,猶如走馬燈,一幕幕閃過皇甫南腦際。

  想到忘情處,他禁不住露齒而笑。

  「被關起來了,還這麼高興!」

  皇甫南一驚,收斂笑容,炯亮大眼,冷犀的望向柵外。

  「你一點都不擔心嗎?」隨著話聲,苗條的女人身影,移近柵欄前。

  「珍珠?」皇甫南意外的低喊。

  「你還記得我。」珍珠好整以暇地。

  「你還這裡幹嘛?不怕死?」

  寨令很嚴,有一條是杜絕任何人接近牢房,違令者斬。

  「我已經死過一次了!」她差點去自殺。

  「……什麼意思?」

  「為了……」差點脫口而出,珍珠硬是將「你」字吞回肚。「沒什麼。」

  「沒事最好趕快離開,免得惹來殺身之禍!」

  「你也會關心我?」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情同手足。」

  「原來止於情同手足!」珍珠淒涼的一笑,原是早就知他無情,她還是忍不了深切的酸意。

  「聽話,趕快回去,天晚了……」

  「我放你走!」珍珠吸一下鼻子,截口說。

  「你瘋了?」皇甫南低喊,訝異的起身。

  「幹嘛咒我?我正常得很!」珍珠摸摸柵門的鐵鏈。「唷!還真粗!」

  「你別亂動,我不會走!」

  「怎麼?」夜色下,珍珠雙眼像發光的貓眼,雙手停頓住。

  「我絕不會讓你代我受過!況且,小嫣還在島上。」

  珍珠先是一喜——他畢竟對自己也有情,但聽完他的話,她一顆心又下沉了。

  略一思索,珍珠緩緩說:「如果……你要我去放走江嫣,我——也會照辦。」

  皇甫南炯亮的閃著一雙虎眼,終於,他用力一搖頭。「不行!我不能這麼做!」

  珍珠異常震訝。「難怪大伙笑你傻瓜!為什麼要放棄逃生機會?」

  「難道讓別人代我受過?」皇甫南搖搖頭。「我做不到,相信小嫣也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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