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花莫愁拽著往前走,顧不了最終還是忍不住回頭看看。
「我的阿大死了,以後再也沒有人陪我玩了,嗚……嗚嗚……」
一咬牙,她掙脫了花莫愁的手,在他驚訝的注視下她跑到小男孩的身邊。
她蹲下身,拿自己的衣袖擦淨了小男孩髒兮兮的臉上的淚痕,從自己的布包中拿出一包東西遞到他的手上,笑瞇瞇地對他說:「你現在回去把阿大埋了,再把這包花籽灑進周圍的土裡——記得要經常澆澆水,鬆鬆土,等到明年的這個時候,你就會看到,有很多很多的阿大出來陪你了哦……」
「真的嗎?」小男孩吸了吸鼻子,接過她手中的花籽,不相信地問她。
「那是當然,就算它們和阿大長得不一樣,但是他們都是阿大叫來陪你的哦。」顧不了食指貼近嘴唇,對他眨眨眼,「這是你和阿大之間的小秘密。」
「嗯。」不知道是她的話太過誘人,還是她的笑容太有說服力,小男孩用力地點點頭。
花莫愁倚在牆角,靜靜地聽這一大一小的對話,直到顧不了揉了揉小男孩的頭,最後向他走來的時候,他才開口道:「你偷了萬花閣的百花種子?」
「哎呀,糟了,被你給發現了耶。」顧不了吐吐舌頭,「本來想著萬花閣的百花種可以賣上個好價錢,沒想到——」回頭看了看,她的臉上露出了笑意,「現在全浪費了。」
那樣的笑,太過於溫柔,和平時完全不同。他驚訝地發現,他的心,居然因此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第三章
房間內,兩個男人在大眼瞪小眼。
「憑什麼我就活該得收留她們?」冷傲凡提高了聲音,對三天前突然出現在他家的不速之客大呼小叫。
就知道眼皮跳準沒有好事,真是百發百中,屢試不爽。三天前他也不過是才走出自己的房門,就被倒掛在門口的鐵青面孔嚇得個半死,還以為是什麼冤魂找錯了地方,來找他索命。
「顧不了是你的妻子!」花莫愁狠瞪著他,半天才冒出一句話。
「兄弟,注意措詞!」冷傲凡一跳老高,「是未婚妻,未婚妻,知道什麼是未婚妻嗎?就是未過門的妻子。再說,我也沒有打算要娶她。」有沒有搞錯,娶顧不了當妻子,他的腦袋還沒有壞掉。
「反正就是那意思。」花莫愁煩躁地抓抓腦袋,覺得眼睛和冷傲凡對視了那麼久也累得慌,伸手揉了揉眼皮,他順勢從椅子上,變成半躺的姿勢。
「莫愁,看你這段日子,好像很不好過。」看他疲憊得要死,眼睛下面也有一黑色的痕跡,冷傲凡可以想像他最近確實很悲慘。
「豈止啊……」花莫愁歎著氣,對自己這段時間的暗淡無光默默哀悼,「三三執意要留在江南見到樓外樓的樓主才肯回去,顧不了又死賴著三三,再加上逍遙舅舅不知道在什麼地方,最近之處,就只有你飛雪山莊了……」
「等一等。」打斷了他的話,冷傲凡指著他,「依照你的意思,你是想把這兩個燙手山芋甩給我?」
心裡求爹爹告爺爺,千萬不要是他所想的那樣。他冷傲凡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花家和顧家的那兩個小丫頭,一個心思縝密、城府極深;一個古靈精怪、頑劣異常。無論是哪一個來,他都卻之不恭,現在還是兩個一起來,叫他如何消受?
「總不可能讓她們在外面晃蕩吧?」花莫愁開口,證實冷傲凡的噩夢成真。
「關我什麼事?你舅舅是要你照顧顧不了的。」冷傲凡使勁地搖頭,難以相信這個事實。
「她是你妻子!你有責任的。」累死他了,他現在想做的,是好好地找張床睡覺,而不是在這裡和冷傲凡做無謂的口舌之爭。
「是未婚妻!」再次重申,冷傲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管她是你妻子還是未婚妻,反正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你和她有這層關係,你就要負起責任。」花莫愁火大地道。
命苦、命苦、好命苦,要是以前知道有個未婚妻會有這麼多的麻煩,他死都不會去招惹。
「難道,就不能強行押她們回萬花閣嗎?」冷傲凡還在掙扎著,做最後一絲抵抗。
「你是豬啊?」翻了翻白眼,花莫愁端起茶几上的茶一飲而盡,以免自己不斷上升的火氣燒了整間房子,「萬花閣距此千里之遙,你要我一路像趕鴨似的趕她們回去嗎?我是好不容易才說服三三來這裡的,你不要再把我弄得人仰馬翻好不好?」費了多少的嘴皮,好說歹說,他那精明的妹子才肯離開杭州來蘇州。要是在冷傲凡這個環節上出了錯,他發誓,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他。
被花莫愁的眼神刺得冰冰涼,冷傲凡不自覺地摸摸自己的脖子才小心地開口問:「那個,莫愁,你是不是還是在記恨十二年前的事?」
沉默,沉默,還是沉默……
「其實我也不想啊,誰知道你原來是怕蟲,而且還不諳水性……」未說完的話全數吞回了肚子裡,看著抵在他胸口上的劍,冷傲凡心裡直犯嘀咕。
果然還是在記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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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雪山莊,飛雪山莊,既不飛雪,也不飛霜,沒有人陪她,醉雨也說要潛心作曲,真是無聊透頂。蹺著腿坐在欄杆上,顧不了剛好瞥到一個丫鬟走過來。
「那個,你,過來。」總是記不住冷伯母跟她說的下人的名字,她隨手一指,示意她過來。
青衣丫鬟看了她一眼,慢吞吞地走過來,向她施禮,「顧小姐——」
顧不了的眼睛瞟向她手中的托盤,很有興趣地問:「給誰的?」
「回顧小姐,是給少莊主的雞湯。」還是那樣,青衣丫鬟仍舊慢吞吞地說。
「是嗎?」眼睛一亮,顧不了跳下欄杆,伸手就要奪青衣丫鬟手中的托盤。
出乎她的意料,托盤轉了個彎,避過她的手,穩穩地停在青衣丫鬟的另一隻手上。
手,慢慢地收回,顧不了瞇起眼睛看著她,「你懂武功?」
「奴婢學過一些。」她並不驚慌,只是低眉垂目,很是乖巧。
「把雞湯給我。」顧不了細細地打量著她,忽然露出笑容。
她的臉本來就圓,眉眼都是彎彎的,所以笑起來非常可愛,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青衣丫鬟就是覺得脊背發涼。
「顧小姐要,奴婢當然給,不用費這麼大的功夫試探奴婢的武功。」輕易地解釋了方纔的事件,青衣丫鬟將托盤遞給顧不了,又慢吞吞地沿著走廊離開。
說話慢,腳步慢,偏偏閃避的身手卻是一等一,這代表什麼呢?
眼光移向手中的托盤,盯著上面蓋得很密實的瓷罐和青瓷碗,顧不了忽然笑了,笑得很是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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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大哥!」
大門被撞開,驚得冷傲凡將手中的賬本掉在了地上。他抬眼向門外望去,不出所料,衝進來一個什麼都顧不上的顧不了。
「我說不了妹子,今日來有什麼事啊?」冷傲凡臉上笑得好是開心,起身迎向顧不了。
「冷大哥,你的臉在抖。」笑盈盈地跨進房門,顧不了眨眨眼,非常愜意地欣賞冷傲凡的表情。
「是嗎?」在心中暗罵死妮子明知故問,冷傲凡仍然是「體貼」地接過她手中的托盤,「大概昨天沒有睡好,抽風了。」
「哦。」看冷傲凡將托盤放在書桌上,顧不了眼珠子轉了轉,「冷大哥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喝雞湯的,我怎麼不知道呢?」
「最近身體老是發倦,所以就吩咐廚房每日午後熬湯送來書房。」冷傲凡打開蓋子,用勺子盛滿一碗雞湯,在唇邊慢慢地吹涼。
正在奇怪顧不了為什麼開始關心他的生活起居,卻聽她冷不丁地又問:「你的丫鬟中,可有一位穿青衣,走路慢吞吞的姑娘?」
「青衣嗎?」他慢慢地搖搖頭,「飛雪山莊中為表示區分,只有賀總管著青衣。」
「那就對了。」她點點頭。
「什麼對了?」他端起碗,不明所以地看她突如其來的笑容。
「冷大哥,你最近得罪了什麼姑娘沒有?」笑瞇瞇地靠近他,顧不了問。
「要怎麼樣才算得罪呢?」冷傲凡停下手中的動作,笑得很是邪氣。
「比方說恨你恨得想要毒死你的那種?」對他意味深長的笑不以為意,顧不了很是善良地提醒他。
「毒——死?」冷傲凡一下僵住了,很難想像有人想要毒害無數女子愛慕的玉樹臨風的他。
「是啊。」顧不了好「天真」地蹦到他的身邊,抓下他手中的雞湯重重地放在桌上,隨後拿出一枚銀針放進湯內,不多時抽出,銀針已黑了一大半。
將銀針在煞白了臉的冷傲凡面前晃了晃,她頗為得意地對他說:「依這樣的份量,冷大哥,你對這位姑娘可得罪得不輕呢……」
☆☆☆
「下毒?」花莫愁看著面前愁雲慘淡的冷傲凡,轉頭問顧不了,「下的什麼毒?」